有阿端和容城竹在雙方不可能真的動手,頂多各自維持著警惕。
聖女提醒阿端:“公主,您是南疆的公主,盡管您已嫁到大雲,是容家大夫人,又是藥王穀穀主夫人,但請您不要忘記您先是南疆公主,請不要忘記您的子民。”
阿端不管是在爹娘還是師傅麵前都是囂張跋扈的主,唯獨在聖女姑姑麵前不同,多一些乖巧聽話。
一是聖女姑姑從不與她開玩笑,說話從來都是清冷直接,故而玩笑不起,二是她待在聖女姑姑的身邊最久。
在霧毒山裏,姑姑隻飲露水而食草木野果,她得吃米食肉,姑姑並不擅這些,或許是因為姑姑生下來便做聖女培養,或許是姑姑在霧毒山裏待的時間太久了,早已經不記得正常人是如何生活,一開始照顧她總是手足無措。
出霧毒山要來米而不會生火做,獵物而不知燒火烤熟,霧毒山裏禁火,夜裏的聖女殿也是冷冰冰黑漆漆,唯一的光亮便是山間飛舞的螢火蟲。
姑姑一開始喂她生食,她燒了好幾日,找來巫醫給她瞧過以後才知道如何做熟食,又照顧了她一段時間,但其實都半生不熟。
她好幾次想吐出來,姑姑都會用平靜的目光看著她,說:“公主,乖一點。”
日子久了,會喊她“阿端”,把她從樹上抱下來,摸摸她的頭,“阿端,你得聽話一點。”
以至於每次麵對姑姑,她都下意識要做個乖孩子,哪怕二十多年過去,哪怕自己的女兒都已經長大成人。
她還是會下意識聽話。
“姑姑,我知道。”阿端對上姑姑看似依然年輕卻又白透詭異的臉,眸色也比從前淡了很多,與其說是大限將至,不如說是中毒太深。
她又怎麽舍得女兒這樣過一生?
更何況是兩百年。
兩百年孤苦伶仃。
阿端想一想心都在痛。
“可是姑姑,我才是南疆公主,這與淳禮沒有關係,我的身份和淳禮沒有關係啊。”阿端紅了眼眶,下定決心道,“姑姑,那是我的子民,我才是公主,讓我去守霧毒山如何?”
“師妹!”容城竹一把握住她的手腕,眼底滿是不忍。
容淳禮也喊了一聲:“阿娘!”
聖女平靜地看著她:“公主,你守不了,在你生下女兒時靈血已延傳至淳禮之身,她是天生的聖女,尤其是可以驅趕萬蠱的紫眸,她應該是第一任聖女大祭司轉世。”
聖女看向容淳禮:“這是她的宿命。”
“既然是轉世就不是同一個人。”卓無恙忽然出聲,目光變得深邃又肯定,“這不是她的宿命。”
眾人看向他。
卓無恙忽然掀開衣擺跪在地上,朝五人行叩拜大禮:“諸位叔伯,伶端公主,晚輩鬥膽求娶容淳禮!”
額頭抵在泥麵上,誠懇道:“晚輩知曉在此地說這樣的人生大事實在無禮,晚輩本想此次回北離便與爹娘商議登門提親之事,眼下看來是等不到了,隻能匆忙出此下次,還望諸位叔伯原諒並同意。”
容淳禮:“?”
卓無恙抬眸,真摯地望向眾人:“晚輩是真心喜歡少將軍,想要求娶少將軍為妻,若有幸能娶少將軍為妻,晚輩絕不將少將軍困於後院高牆,晚輩會追隨少將軍鎮守邊疆。”
容家眾人看他的眼神複雜起來,又看了看淳禮。
淳禮一副意料之外的神情,大家心裏明白這傻小子是想幫他們解決眼下的困境。
容驚春多少當了真,收了刀就往卓無恙那兒去,一把揪起他的衣襟,惡狠狠道:“你說你要求娶誰?”
麵對容家脾氣最暴躁的人,卓無恙還是難以抵抗地咽了口唾沫,尊稱麵前的人為將軍。
容驚春好歹也是一軍首領,這聲將軍他受得起。
“容將軍,晚輩和少將軍是兩,兩情相悅。”卓無恙說著看向容淳禮,擠眉弄眼地求人說句話。
我是在幫你啊少將軍!
救救我!
容淳禮張了張嘴,竟鬼使神差地點了一下頭。
容驚春背對著容淳禮故而沒瞧見,隻是又提了提衣襟,警告麵前的人:“休要以為你住離親王府,你娘又和皇後娘娘交好你就敢如此大言不慚,還想求娶淳禮?”
“要不是這次讓你趕著事兒,你知道淳禮是女兒身嗎你就喜歡你就求娶你就兩情心悅。”他鬆手把人甩開。
卓無恙站穩腳跟後,彬彬有禮道:“男子怎麽了,容將軍和聞相不也是男子嗎?”
“嘿!”容驚春意外地瞪著他。
這小子怎麽知道的!
容輕澈過來道:“這傻小子不傻,不知道暗地裏觀察多少事。”
容淳禮第一反應仍然是這是個人才,必須得把人拐到西關去。
西蠻和南疆北寒不同,他們個個人高馬大而驍勇善戰,戰馬更是數不盡,從前看似比不得北寒兵強,實際上是最狼子野心的一個。
西關一直不太平。
最後是容泊呈站出來道:“南疆聖女,淳禮如今是我大雲軍營的將領,你們要人的得經過皇上皇後文武百官以及大雲子民邊關將士的同意,私下裏妄想帶走一軍將領,是不將我大雲放在眼裏。”
他轉身望向淳禮:“南疆的人可曾對你動了手?”
卓無恙立馬告狀:“那群長老動手了!少將軍身上有傷!”
容淳禮早已換過衣裳,半點看不出受傷的痕跡。
容驚春瞪他:“你怎麽就知道她身上有傷?你小子的眼睛還要不要了。”
卓無恙默默站到容淳禮身後去。
這人十分懂得看眼色行事,知道哪座山最可靠。
容淳禮垂眸看他一眼,也沒將人趕走,多少有點要護著這個人的意思。
容城竹和阿端看了看女兒,又看了看卓無恙,這小子除了模樣長得還不錯,還有點聰明外,實在沒什麽特別的地方。
不過眼下重要的也不是這個。
容輕澈道:“二哥說的是,南疆竟然對我們大雲的一軍將領動了手,涉及兩國邦交之事理應上稟皇上和皇後娘娘。”
“淳禮,西關你暫且別回。聖女,還請到雲京走一趟,至於烏一族的諸位長老們,一並請了吧。”容城竹笑著時永遠叫人沐如春風,可是這笑裏藏著冷,眼裏還藏著刀,直叫人心悸。
聖女拒絕道:“我要回霧毒山了,既然你們決定將此事交由兩國主君決定,那便不再關我的事。”
“我隻提醒你們一點,淳禮隻有跟我走才不會受苦,若是先迎回族中。”她看向阿端,“公主,你應當知道以她紫眸聖體的身份會經曆什麽。”
阿端的身子一抖。
聖女微微抬手,一隻銀蝶落在她的指尖:“告訴玉蠶,可領長老們來見新任聖女了。”
聖女轉身就要離開。
阿端伸手拽住聖女的手腕,隻一瞬,刺骨的寒涼襲遍全身,她的嘴唇也漸漸變得烏紫。
“你做什麽!”聖女瞳孔一縮,急急忙忙把她的手甩開。
“姑姑……”
容城竹立馬伸手扶住阿端的腰,點了她身上的穴位阻止毒素運行到全身血脈。
阿端搖頭:“師兄我沒事,你知道這點毒對我來說不算什麽,運功幾日就排出體外了,隻是……”
“姑姑,您一定要回霧毒山嗎?”她的眼裏滿是不舍和不忍,“姑姑此次回去用不了多久就會逝世?屍首腐在樹下化作春泥了吧。”
聖女不太明白公主為何傷心,“生老病死乃人之常情,我既是聖女,身死而化為春泥養護蠱樹便是我的職責。”
聖女走了。
阿端紅著眼眶一動不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