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卓無恙表現出有心儀姑娘的樣子之後,宋金枝勉強消停了,正想著把這好事告訴老卓和女兒呢,這小子雲京果然沒白去!
功名拿沒拿到不重要,起碼知道找媳婦。
等到丈夫回來,她“老卓”兩個字才喊出口,便看見丈夫神色凝重。
她以為是出了什麽大事。
老卓見到她立馬露出溫和的笑臉來,說:“不是北離的事,容老將軍有個孫子要容淳禮你知道吧?前年在西關去了黑甲軍那個。”
“老將軍說過,跟咱們無恙性子剛好相反,聽說養了蛇和蠍子,無恙去年來信還提過,跟無恙同窗。”
老卓剛點頭,兒子立馬聞訊竄過來也要在旁邊聽。
老卓沒把兒子趕走,意思是可以聽,不是什麽秘密的事了。
“這位容少將軍是個女兒身。”
老卓一句話把她幹懵了,下一瞬露出讚賞的神色:“這姑娘厲害啊。”
卓無恙默默坐直,脊背也挺直,感覺跟誇自己似的。
“不僅是個女兒身,還是南疆公主當年丟失的那個女兒,南疆人找來了,要她回南疆繼承聖女之位,不止長老們來了,南疆王估摸著也到了。”
“容淳禮是西關軍隊裏的人,又不是沒有一官半職,南疆人不能說要走就要走……”
卓無恙:“就是,又不是個物件。”
爹娘看他一眼,他又默默閉上嘴。
“朝中原本分兩派,一派說不準,一派說應該,不準的理由是說南疆說帶走一個將領就帶走一個將領,大雲的麵子往哪擱,是不是以後哪國想來要人就要人,想來拿人就拿人。”
“是啊!這南疆真是目中無人,這姑娘真讓他們帶走還了得。”
卓無恙喊了一聲“爹”,“您話裏的原本是何意?”
老卓歎息一聲:“原本分兩派,如今成三派了,另一派說要廢容淳禮的軍職,自古沒有女子為將領的道理。”
卓無恙憤道:“豈有此理!”
宋金枝附和:“就是!豈有此理,平南郡主不是女子嗎?皇後娘娘不也領過兵,老娘不也領過!”
老卓搖頭:“不一樣。平南郡主是隨老國公行軍,沒有軍職,不管皇後娘娘還是你領兵都沒有正經軍職,多為臨危受命,平南郡主未受封郡主之前軍中將士稱的是薑姑娘,太子妃也稱的太子妃,夫人你,也是一聲卓夫人。”
宋金枝嗤笑一聲,氣不打一處來,“我們女子差哪兒了!憑什麽就非得冠上你們男子的姓才行?以後不許叫老娘卓夫人,叫宋夫人!”
“還有這些個天天坐在雲京不知邊疆將士苦寒的大臣們,個個欠收拾,容老將軍的孫女難道不是憑自己本事進的黑甲軍?做男子裝扮就沒事,知曉是女子就不行?什麽女子不能有軍職領兵,分明是你們這些男子覺得被女子壓著不體麵!我們女子一直被你們男子壓著就體麵!”
“一點容人的肚量都沒有,還稱什麽大丈夫,我呸!”
卓無恙見過她娘發火的樣子,還沒見過發什麽大的火,那眼神連著他和老卓都一塊恨上了,簡直是無差別對待。
外祖父外祖母說娘以前還是有些許溫柔的,後麵不知怎的越來越囂張,他想囂張能囂張到哪去,現在見識了。
全天下男子都記恨上了。
宋金枝還是氣不過,推著老卓說:“你去,你去找軍中將士和北離的官員們寫那什麽聯名上書,容淳禮不能撤軍職,也不能讓南疆人帶走,否則就是寒了天下女子的心!”
老卓欲言又止:“民間也不怎麽占容淳禮這邊。”
宋金枝簡直不敢相信:“為何?”
“如你說的,男子多數不同意女子領兵,女子也多數不同意,覺得容淳禮一個姑娘就該在家裏繡繡花,找個人嫁了。”
其實說得更難聽,說的是等著人來挑她,然後嫁了。
宋金枝一口氣差點提不上來,卓家父子兩個嚇得臉色都白了。
“女人,何苦為難女人啊!”宋金枝眼底有淚,“女子不幫女子,倒去跟著男子一塊指責自己,悲哀!悲哀!”
卓無恙嚇壞了,趕緊給她順氣,“娘,娘,你沒事吧!”
宋金枝好一會才緩過來,氣勢洶洶道:“老娘要把北離的女子聯合起來!咱們北離能有今日富裕,一半都是離親王妃帶來的,離親王妃不就是女子!離親王妃說了,女子能頂半邊天!”
她說著就要去忙這事,讓丈夫和兒子拽回來,苦心孤詣地勸道,時間晚了,這個點去打擾人家,反而激起人家的反叛之心。
這才把人按住。
宋金枝扭頭對兒子說:“把你姐叫來,明天我們三個就去挨家挨戶走,老卓你不聯名上書,我們自己聯名上書。”
卓無恙目光堅定:“好。”
……
眨眼又過去半月。
皇上突然詔容淳禮上朝,四品以下官員是不能參朝議政的,特地把人叫到朝堂上去,容淳禮知道是走是留,就在今日了。
姑姑為她整理儀容,弟弟妹妹們也早早醒了,在一旁眼巴巴看著,跟她要上戰場一樣。
不過也對。
今日是一個沒有刀光劍影的戰場,不論是朝堂還是民間,以及兩國之間都爭議太久,快兩個月了,是該有一個決斷。
“姑姑。”
“我不辭軍,也不回南疆。”
許秧秧拍了拍她的肩膀,笑道:“按自己想的去做,怕什麽,你又不是沒本事沒後台,兩樣你都占了還怕輸?”
“咱們家的人從不言輸,明白嗎?”許秧秧拍拍她的肩膀,笑道,“還是這幹淨利落的打扮襯你。”
“今日這早朝我得避嫌,你跟宿洵一起去。”許秧秧叫來二兒子。
二皇子立馬道:“母後放心!今日事關重大,兒子保證不打瞌睡不胡鬧。”
許秧秧瞪他一眼,慢悠悠地說:“不打瞌睡就行,沒指望你穩重,護著你表姐一點。”
出了宮門二皇子就問:“表姐,剛才我母後那話什麽意思?是我不能打瞌睡但可以胡來的意思嗎?”
容淳禮有些走神,她想起前昨日南疆王見她,開口第一句便笑盈盈地說:“你和你娘生得真像。”
而後眼底迅速閃過一絲厭惡。
因為她也長得像阿爹。
南疆王還故作玄虛:“伶端公主為了你,什麽都能做出來,本王政事繁忙,還沒來得及見呢。”
都見她了,還來不及見她娘?
是故意不見吧。
“淳禮啊,你應當喊本王一聲舅舅,聽舅舅一句話,不要做那讓你母親為難之事。”南疆王笑著,笑意涼薄。
現在想想她都有些發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