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見亮,卓無恙頭疼地睜開眼睛,望著帳頂好一會才反應過來自己在西關軍營裏,離容淳禮最近的地方。
“容淳禮……”
昨夜醉酒後的荒唐在腦子裏一閃,卓無恙睜大眼睛,嘭一聲摔到地上,腰差點閃著。
同行的人衝進營帳問他怎麽了,他支支吾吾半天甚至沒吐出一個音節,整個腦袋都是嗡嗡的。
他輕薄了少將軍!
少將軍會不會殺了他!
扶他起來的人見他臉色一會白一會紅,變戲法似的,問又什麽都不說,莫不是醉酒醉傻了?
不提醉酒的事還好,一提,卓無恙的臉更紅了,問:“少將軍呢?”
“練兵呢。”
“多久了?”
“半個多時辰。”
卓無恙理了理衣裳,一聞,酒味濃鬱,他趕緊換身幹淨衣裳,問了容淳禮在哪個校場,忐忑地過去。
大丈夫敢作敢當。
他輕薄了容淳禮,要誠心致歉,要負責。
要是容淳禮看得上他,他就把來時問母親要的家傳玉鐲給她,先當個信物。
要是容淳禮看不上他,就拿玉鐲當賠償物,昨夜之事他可以起毒誓,絕不會泄露出去一點,一定保全她的清白。
到了校場門口,他又猶豫了。
不如再多問一句,少將軍要如何才能看得上他?
定西侯說他可造之材。
卓無恙冥思苦想,沒注意到校場裏傳過來的一道視線。
他一靠近校場,容淳禮就知道了。
沒一會,李峰也注意到了,咋一見到卓無恙,他立馬認出是昨晚親了少將軍的人,於是接下練兵的事,讓少將軍去見人家。
卓公子望眼欲穿了。
容淳禮把長槍交給福生,轉身朝著卓無恙走去,黑衣銀甲,嘴唇紅潤。
卓無恙腦子一頓,剛剛心裏練習了大半天的話通通拋之腦後,第一句就問:“口脂好用嗎?”
容淳禮有些意外,說:“不是看見了。”
“看起來很好用。”卓無恙盯著她的唇瓣看了片刻,慌忙移開視線。
容淳禮“嗯”一聲,直奔主題:“是不是有什麽事要說?”
“啊,對。”卓無恙目光小心地問,“能到一個沒人的地方去說嗎?”
容淳禮已經邁步走在前頭,卓無恙後知後覺跟上。
兩人到了一個沒人的地方,正巧是昨夜的小山坡那兒。
抹口脂以及親吻的畫麵更加清晰起來。
卓無恙整張臉都紅了。
“少將軍,昨夜冒犯之事,實在實在是對不住!”他低下頭。
容淳禮微微挑眉:“哪件?”
“啊?”卓無恙猛地抬頭,“還有幾件?”
容淳禮一一給他列出來:“未經同意就上手,還上嘴,睡過去還要人扶著回營帳。”
卓無恙:“……”
最後這件事他真的不知道。
他的酒量不是很好,一壇下去就醉了。
“都對不住!”卓無恙趕緊掏出家傳手鐲,打開上麵包著的錦帕,雙手遞過去,“此乃歉禮,望少將軍收下。”
“也是順路買的?”容淳禮盯著玉鐲,不像新買的。
卓無恙搖頭:“家裏帶過來的。”
他一咬牙,柔聲道:“本是想做信物的。”
“怪我搶了你給人的定情信物呢。”容淳禮似笑非笑,伸手拿過來。
“沒,本來就想給……”卓無恙看見她就這麽順其自然地戴在手腕上,還晃了晃手腕,眼睛都睜圓了,“……你的。”
“嗯,收下了。”容淳禮抬著手腕瞧片刻,抬眸望見對麵的人已經傻眼,嘴唇忍不住勾了勾,又問,“還有要說的嗎?我得回去練兵了。”
“有!”卓無恙發覺自己嗓門大了,賠禮般笑笑,他怎麽可以對少將軍大聲說話呢!
容淳禮好整以暇地等待著。
卓無恙說:“少將軍知道這手鐲是家傳的?”
容淳禮就這麽看著的,意思就是知道。
卓無恙瞬間口幹舌燥,又瞥見她別在腰間的小水囊,是自己送的那個,勇氣又足了一些。
“這玉鐲,我祖母傳給了我娘,我娘以後也是要傳給兒媳婦的,昨夜沒忍住輕薄了少將軍,我沒後悔,身上最值錢的就是這玉鐲,以及我這個人,我要去西蠻,人不能賠給少將軍當牛做馬,隻能拿這個鐲子賠。”
“如果少將軍不說信物二字,我會說這是個普通玉鐲,但是少將軍知道。”卓無恙的眼裏閃爍著光芒,瞳孔裏映著英氣的少年女將軍,“少將軍不僅知道,還自己戴上了,那……”
他的聲音頓一下。
“少將軍是不是知曉在下的心意,是不是願意……”
“與我共白頭。”
新年的第一天,寒風呼嘯,刀子一樣的風刮著臉,兩人靜靜地對視片刻,呼出的熱氣如絲絲白煙,在半空中短暫地交匯。
容淳禮看得出他的緊張,也看得見他眼裏的期待。
而她自己也早猜到了。
卓無恙今天能說出這話,是她有意無意引導的結果。
卓無恙是個不出挑的人,不像她爹她三位叔叔一樣容貌出色,也不像她娘和長公主一樣家世拔尖。
更不是聰明絕頂的天之驕子。
但他赤誠,仗義,也有國家大義,或許不是特別出彩,可是不知道為什麽,自己一碰上他,都會想去逗一逗。
總覺著這人實在有趣。
家中有一對又一對恩愛的夫妻,容淳禮不會感情遲鈍,反而更加敏銳。
她敏銳察覺到自己冒出來的一點心思,但不想讓人看見,也不想讓當事人知道。
她要卓無恙自己冒出心思,要卓無恙走到自己麵前來。
她成功了。
卓無恙已經憑本事站到她麵前,她得給他一點甜頭。
便有了昨晚的親吻。
昨晚她沒醉,她隻是不愛喝酒,不是不能喝酒。
如果她不願意,卓無恙低頭的動作一出現她就能把人踹開,也是讓青蛇咬上一口。
“你此去至少三年五載。”容淳禮出聲打破二人之間的寂靜,抹了卓無恙買的口脂的唇說出來的話多了很多柔軟。
“卓無恙,你若是平安歸來,我就認這玉鐲是定情信物,你若是不能平安回來,玉鐲就隻是賠禮。”
話說到這個份上,誰還聽不明白。
卓無恙的眼睛更亮了,一直在那傻樂,恨不得上前一把將人抱入懷中。
白日亮堂,不遠處都是將士,不行不行,他要克製。
不能真跟個毛頭小子似的。
遠處有人來叫卓無恙出發,卓無恙高聲應一句,走一半又回頭,笑容燦爛道:“少將軍!我鐵定平安回來!”
容淳禮大方回他一個笑。
卓無恙頓時晃了神,差點平底摔一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