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雨棠豎耳聽著外邊的動靜,聞大人似乎走了,一道腳步聲朝她們走來,應當是嬤嬤的。
嬤嬤敲門進來後,轉身把門關上。
“容夫人放心,聞大人定會為您做主的,隻是許大人乃吏部侍郎,有些許麻煩,他們這些當官的還得商議商議,這許府您就別回去了,回大將軍府。”
“多謝嬤嬤,隻是我這般回去,兄嫂該擔心壞了,還麻煩嬤嬤同各位官爺們說一聲,今日之事若是漏了風聲,還望莫要提了是我。”容雨棠給了時菊一個眼神,時菊從袖口中拿出一個沉甸甸的錢袋遞過去。
容雨棠:“這裏邊是半袋金瓜子,嬤嬤與各位官爺分了吧。”
“老身不用,皆身為女子,理應相互幫襯。”
“我知嬤嬤心好,憐我,隻是此次提出和離的我,是女子,而非男子,是頭一遭的事,傳出去對我不利。”
嬤嬤想了想也是這個理,伸手接下:“容夫人放心,老身會打點好。”
容雨棠朝她笑笑,青紫的手拉帽子蓋上,由人攙扶著出去,前腳剛踏出門,身後又傳來嬤嬤的呼喚。
“容夫人!”
“嗯?”容雨棠回頭,見嬤嬤兩眼泛了淚花,眼角的皺紋在笑容下多了幾層。
“容夫人,這事一定要成啊。您若是成了,那些仍在受著同等苦難的女子,才能挺直腰杆啊。”
容雨棠深深望進她期盼的眸光裏,腦海中想起當初她同平南郡主說的那句話。
“那我便做大雲第一人。”
“我會的。”
嬤嬤笑了:“容夫人慢走。”
主仆三人悄悄默默回到海棠苑,發現許齡已經不在屋裏,容雨棠心焦自己出門被發現,讓秋海去灑掃的下人那裏打聽打聽。
秋海打聽回來道:“許大人並未問起夫人,徑直離開的院子,灑掃的下人說許大人離開時似乎頭疼得厲害,往秦姨娘院子去了。”
“頭疼應當是中藥的緣故,隻是為何去找秦氏?”容雨棠未曾和秦氏有關交集,對此人一無所知。
時菊道:“秦姨娘的爹是當朝禦醫,想必秦姨娘會些醫術。”
容雨棠心一緊,連忙讓秋海悄悄去探探情況,她擔心會讓秦氏瞧出來。
十二侍花女個個都是會武的,一個沒侍衛的許府,想要去探探情況還是輕而易舉。
她到秦氏院子屋頂,揭開瓦片往裏瞧,許齡正躺在秦氏的腿上,閉眼享受著秦氏給他揉安腦袋。
秦氏素來寡言少語,認認真真按著,若是說些什麽,也隻是恭恭敬敬地問:“老爺,力道如何?”
“嗯,舒坦。”
“那便好。”
揉按得人昏昏欲睡,最後在秦氏的屋裏睡下。
秦氏給他掩好被子出去,輕輕帶上門,正好瞧見兒子仰著腦袋往屋頂上看。
她眼珠子轉了轉,沒順著望去,而是上前按下兒子的腦袋。
“姨娘,屋頂上……”
“屋頂上有隻貓?”秦氏揉著兒子的腦袋,柔聲道,“不怕,我們沒做傷害貓兒的事,貓兒待會就會自己走掉的。”
許二公子還想回頭望上去,想告訴娘那不是貓,而是人。
還是個女的。
他瞧見了隻有女子才會穿的裙擺。
可娘按住他的後腦勺,還朝他使了個不要說的眼色。
提到貓,他想起娘常叮囑他的一句話:好奇心害死貓。
母子走遠些,秋海微微探出頭來,目光晦澀地望著秦氏背影,回憶著方才秦氏說的話。
品出點意味來。
真是小看秦氏,也忽略秦氏了。
這人又是敵是友?
……
大理寺。
聞連滄滿麵愁容走著,下屬忽地來報。
離親王正在等他。
“?”聞連滄看見正襟危坐的離親王,“離親王,您沒走呢?大駕光臨有何指教?”
“本王替容大將軍問問,容夫人的傷勢如何?聞大人你又想如何處理?”司徒元鶴眉眼微掀,質問過去。
聞連滄深吸一口氣:“下官隻能請教上頭了。”
大理寺卿與其他官員不同,位高權重,向來是直接和皇上奏報。
“今日?”
“容大將軍等得?”
“等不得。”司徒元鶴見他歎氣,接著道,“你隻管去,不會隻你一人,明日上朝,禦史台也會彈劾許齡,再者,還有本王和容大將軍。”
“既然離親王發了話,那下官便去了。”不是一人孤軍奮戰,聞連滄心裏就有底了,準備捯飭捯飭進宮麵聖。
轉頭發現離親王還未起身離開。
“離親王還有何吩咐?”
“容夫人傷勢如何?”
聞連滄直搖頭:“慘,慘不忍睹,下官奶娘檢查的傷勢,說是後背血赤糊拉的,渾身沒一處好,手臂雙腿全是淤青。”
說著說著,周遭都變冷了。
燃著的炭火像如同假的。
離親王倏地起身走了。
他張了張嘴,又閉上,心道離親王一個外人尚且如此大的火氣,容大將軍若是知曉……雲京不得翻天。
不,怕是待會兒女子提和離的事傳出去,雲京的天就得先翻一翻。
聞連滄動身進宮,司徒元鶴回府命管事太監去一趟禦史台,自己轉身去了大將軍府。
此刻還未到辰時,大將軍府的將軍今日少了一人,隻有容大將軍和老大老三。
“怎麽不見驚春?”
“離親王。”
“嗯。”司徒元鶴朝兩位公子應聲。
容城竹:“驚春跟著泊呈去軍中校場了。”
司徒元鶴:“秧秧呢?”
容輕澈:“翻個身睡得更香了。”
“離親王有何貴幹?一來就是問本將軍兒子女兒的,少打別人家的主意,多反省反省自己。”容大將軍抬手擦擦汗,雙手叉腰走過去,“什麽事,離親王請講。”
“這兒?”
“府裏都是心腹。”
“那當年雨棠怎會走失?”
容大將軍一個眼神殺過去,司徒元鶴淡然接著,轉身往書房的方向去,容大將軍快步跟上,邊說:“你也懷疑當年那批奴才丫鬟?不過有些找不著了。”
“對了!你剛才叫本將軍妹子什麽?誰允許你喊她閨名!你們皇室子弟的禮義廉恥呢!”
提及禮義廉恥,容大將軍腦子裏一閃而過先皇後的身世,低聲憤道:“皇上就沒有這玩意兒,你怕是也指望不上。”
“書房到了,離親王請講。”
“雨棠今日卯時去了大理寺,請聞連滄做主,她要與許齡和離。”
“和離是好事啊!當然要和離!”容大將軍忽地反應過來,“哪個理由?”
“說了你莫要衝動。”司徒元鶴想想,還是決定把平南郡主叫來,容大將軍的眼神像是又要殺人。
“雨棠施計激怒許齡,許齡打了她。”
“什麽玩意兒?”容大將軍以為自己聽錯了,掏掏耳朵後重複一遍他的話,“你說許齡那狗東西打了誰?”
平南郡主黛眉一蹙:“雨棠。”
容大將軍咬著牙微笑:“好,很好,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