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顧元好不容易請來了個赤腳大夫回來時。
顧浩的臉兩邊腫的老高,看向他的眼神仿佛是淬了毒一般。
顧元沒有理會這個向來巴結父親的弟弟,引著大夫走到窗前。
這大山裏能找到大夫已然不易。
“你快瞧瞧我兒的傷勢!”
被顧澤林一拽,老大夫整個人一個趔趄,險些摔倒。
原本大晚上被人敲門敲醒就已然不悅,眼下這家人還如此沒有禮貌,臉上更是有些掛不住了。
也就是醫者仁心,才沒有令他甩手就走。
頭發花白的老大夫,定睛一看,瞌睡瞬間就醒了。
對著那右肩仔細檢查了許久,最終皺著眉頭緩緩搖了搖頭,“傷的太重了,老夫沒有把握。”
他這話絕對是天地良心,他的醫術有限,這種傷勢完全是超過他的能力範圍了。
“你什麽意思?你快治啊!”
顧澤林聞言立刻就急了,愣是扯著老大夫的衣領,硬生生把人按在床前,“治啊!”
無論如何顧尋也得活著。
老大夫在村子裏行了一輩子的醫,誰家沒個頭痛腦熱的,無論誰看見他不是恭恭敬敬的,那裏受過這種委屈,頓時脾氣就起來。
顫顫巍巍的舉起手,指著顧澤林的鼻子道,“豎子無禮!”
“你個老不死的…”
“爹!爹!”
眼看顧澤林的手都是揚起來了,顧元硬著頭皮立刻上前抱住了他爹的雙臂。
這可不是以前了,這老大夫走兩步都得喘三喘,要是這一拳頭下去非出人命了不可。
壓低聲音道,“爹,這可是村裏唯一的大夫了,要是再去其他地方請,隻怕是大哥等不起啊。”
就想顧元想的,顧澤林要是說最在乎的,那一定就是顧尋這個嫡長子了。
聽到他如此說,揚起的手頓在空中,雖沒有說什麽,可到底也沒有再下手了來。
趁著這個時間顧元又去給老大夫道歉,“老先生實在不好意思,父親他就是太擔心大哥了,才會言行無狀,衝撞了先生。”
“我替父親給先生賠罪,還請先生醫者仁心,救兄長一命…”
顧元拉著拂袖要走的老大夫好說歹說,求了半天的情,最後更是直接跪了下來。
老大夫終於還是心軟了,看著跪在麵前的前麵無奈一歎,“罷了,看你如此的份上,老夫便試上一試,不過醜話說在前麵,老夫可不敢保證能救活!”
“先生隻管救人。”
顧元麵色一喜,立刻從地上爬了起來。
“去準備熱水,白布和剪刀…”
老大夫吩咐道。
話音剛落,躲在後邊的顧浩便挨了顧澤林一腳,“還不趕緊去準備!”
轉頭卻對顧元有了好臉色,很是難得的拍了拍顧元的肩膀。
剛才的一切他都看在眼中,次子倒是給了他一點驚喜。
忙忙碌碌了一整晚,顧尋的到底是不該絕,真被老大夫給救了回來。
救人到一半的時候,李氏幽幽從地上醒來,被躲在外邊的顧思婉給扶了起來。
本想著進屋去,卻被老大夫以人太多妨礙救人給趕了出來。
兩人便在外邊祈禱著聖佛現世。
“人眼下是沒事了,但藥一定要按時吃,不然之後發了熱也是能要命的。”
老大夫一邊收拾著藥箱,一邊叮囑道。
“是,我記住了。”
顧元現在一旁忙不迭的點頭。
倒不是他出風頭,而是老大夫根本就不看他父親一眼,就算是說話也是衝著他說,顯然是氣沒消。
從老大夫手中接過藥方子,顧元便呆呆的愣在原地,試探著看著顧澤林。
如今是該給診金的時候來,可他手裏哪有銀子呢?
隻不過,在顧澤林眼中卻是完全沒有這回事,探頭看著臉色蒼白的顧尋,麵臉的心疼,絲毫沒有注意到身後看著他的兩人。
“一共二兩銀子。”
老大夫手中的家夥事都收拾好了,也沒見這家人有人提起診金,便輕咳一聲提醒道。
“什麽銀子?”
顧澤林這才一臉不耐煩的抬起頭來,瞧著那老大夫不滿道,“你不過就處理了傷勢,也沒見你給拿藥,也好意思要銀子?”
“一派胡言!那傷口上敷的不是藥?他手裏拿的不是藥方?”
麵對顧澤林的質問,老大夫先是一蒙,反應過來以後瞬間氣紅了臉。
怎麽會有如此厚顏無恥之徒!
“沒錢!趕緊滾!”
顧澤林習慣了趾高氣揚的樣子,說起話來都是鼻孔朝人,不耐煩的擺了擺手。
頓時將老大夫氣的說不出話來,手指哆哆嗦嗦的指著顧澤林的鼻子,“你……你……老夫要去報官!老夫今日就是豁出這條命去,也要除了臉這禍害!”
想他行醫幾十載,什麽時候受過如此大辱!
一聽老大夫說要報官,顧家的人可算是著急了。
他們本就是被流放而來的,眼下最怕的無外乎便是官家事。
顧澤林拉不下臉皮來說好話,李氏便拉著求著,最後好說歹說才簽下來了欠條,保證日後一定會還。
老大夫拿著欠條,冷哼一聲,便提著東西轉身離開了。
這家的門,他日後絕不可能在踏入半步!
“二爺,這可怎麽辦呢?”
李氏望著床榻上氣息微弱的兒子,抹著眼淚。
這下好了,銀子沒得著,反倒是欠給了把糟老頭子二兩銀子。
顧澤林一言不發,小眼睛賊溜溜的轉著,最後撇向一旁被扔在地上的那斷箭,心中瞬間有了打算,當即厲聲道,“咱去報官!顧行這小崽子居然敢用弓箭傷人,按大周律法,那是要償命的!”
最為重要的是,他見過不少的弓箭,可這隻箭矢的質地他從未見過,如此輕巧卻又足夠堅硬。
足夠能引得不少人心動。
當機立斷,顧澤林便帶著顧浩摸著黑便朝城中趕去,他們這一家子的名聲在村子裏早就壞了,尤其是村中那趕牛車的,看見他們更是理都不願意裏,沒辦法要是進城那就隻能走著去了。
父子二人走了許久,從天黑走到天亮,一直快到晌午時分,才終於走到了縣衙門口。
正如顧澤林所想的,他說有人持弓傷人之時,那小小的八品官看都懶得看他一眼,甚至要讓人將他趕出去。
可當他拿出那斷箭的時候,那狗官頓時就換了一副麵孔,摸著山羊胡細細的端詳了許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