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一座布滿亭台樓閣的府邸中。
身著一身黑衣的男人,恭敬的立在原地,透過麵前的珠簾,隱約能看到裏邊有個慵懶的身影側躺於臥榻之上。
朦朧的輪廓,都能看出其中的風韻。
隻要這男人微微抬眸,便能看得清楚,可越是如此,那人的頭埋的越是深。
如果沈寧在此看到這人一定會大吃一驚,這人正是當時在驛站時,遇到的那個小吏,也是被顧言稱之為雲騎尉官的人。
當時不可一世的男人,此時站在這裏,竟是如此畢恭畢敬。
“殿下,大燕使臣來幽州境內遭遇襲擊之時,臣以探查清楚,動手之人於東宮那位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雖然那邊的人及時反應過來滅了口,可若是深究也能拿到證據,隻不過怕是會打草驚蛇。”
陳紹身上的黑衣上還沾染著浮土,顯然是日夜兼程還沒顧上休息,便來此複命。
“嗯,本殿知道了,此時到底也不必再查下去了。”
懶散的女聲漫不經心道。
“殿下這是個好機會!”
陳紹露出錯愕的表情,不解道,“燕周兩國和談之事本就是大事,天下多少人都關注著呢,如今那位出手破壞何談,咱們不如推波助瀾,如此……”
陳紹話還沒有說完,就聽見珠簾後忽的譏笑兩聲,嚇的陳紹立刻閉上了嘴,頭也埋到更深了。
“你想的太簡單了,你以為父皇會不知道太子的行為?”
軟榻上的人緩緩坐起身來,玉足**的踩在地上的毛毯裏,一步一步走到了珠簾前。
伴隨著視線中出現的白皙皮膚,陳紹條件反射一樣閉上了眼睛,一滴汗水從額頭忽然冒出。
“我那位弟弟可是太傻了,就這麽直愣愣的往父皇的套裏去鑽。”
這看著風韻猶存的婦人,正是大周的傳奇人物,自大周開朝以來,第一個手握實權的女子,當今長公主殿下秦樂。
“之前那次也是,白白折了條忠心耿耿的狗。”
雖然殿下沒有言明,可陳紹知道這是再說勇毅侯府那檔子事,“那顧澤遠是個糊塗的,想勇毅侯府百年英明,斷在了今朝。”
“不,他才是聰明的,隻可惜沒有賭對。”
秦樂平靜的眼中掀起點點漣漪,“陛下看似是偏心於我,實則心還是在太子心上,隻可惜太子一直爛泥扶不上牆,才會扶持著我,給太子來當墊腳石罷了,等他日後西去之時,太子便可名正言順的踩著我上位。”
聽聞此言,陳紹本就低著的頭,此時恨不得埋進地下去。
隻是秦樂並沒有住口的打算,隻想著白日的事便覺得無比憋屈,眼下也是有了宣泄的口子,“顧澤遠正是看出了這一點,才會無條件的站在太子身邊,隻不過是出頭的時間不對,他當真以為那事能把我拉下水,可實際上父皇如今還要留著我來製衡太子以及那些文官。”
“所以,如此情況之下,你說父皇是保我呢,還是保勇毅侯府呢?”
長公主的聲音在陳紹的耳邊幽幽響起,若有若無的熱氣,吹的陳紹身子猛的顫了一下,愣是半句話都說不出來。
“別怕,本殿也就是和你發發牢騷罷了。”
片刻的沉默過後,長公主又恢複了往日的清冷。
感受到頭頂的人緩緩走開,陳紹這才鬆了一口氣。
世人隻知長公主自幼被陛下所寵愛,可誰又知道從始至終長公主都不過是陛下平衡皇權的工具,最開始利用長公主牽製諸位皇子,再到後來利用長公主牽製太子和那些文官。
長公主這一生可謂是步履維艱,一步踏錯便可能是萬丈深淵。
卻唯獨有一次踏錯了步子,險些沒了性命,也正是從那次以後長公主像是瘋了一樣渴望權利,為此謀劃。
“我讓你查的事怎麽樣了?”
陳紹渾身一個激靈,拱手過頭,沉聲道,“勇毅侯府倒台的突然,府中的奴仆一律被發買,等臣查起的時候,不少奴仆或是身死,或是被幾次轉手,發買到了遠處,沒了消息。”
這回答顯然不能讓秦樂滿意,眉頭皺在一起,不耐煩的說道,“結果呢?”
“隻查的那世子妃乃是顧澤遠帶回來的,其身世無人知曉,顧澤遠甚至完全不顧族中的反對,便直接將人指婚給了顧言。”
說起這事來,陳紹也是滿腦袋的疑問。
“不過,臣倒是還查到了一個有意思的事,具顧澤遠夫人的嬤嬤所言,次子顧尋非其親生,而是他從外邊抱回來的。”
“這個老東西,倒是喜歡人家的孩子。”
秦樂嗤笑一聲,氣極反笑。
先前怎麽沒發現顧澤遠還有這喜好呢。
“既然你提起這事來,那總不能是說來一樂吧,說說吧你是怎麽想的?”
對於這個陳紹,秦樂很是信任,自然知道他提起此事肯定不是單純為了說笑。
“臣想,既然二人都是憑空出現的,不如一同查起,說不定會有意想不到的收獲”,陳紹道。
秦樂沉默兩秒,才道,“準了,但此事需要加快,留給我的時間不多了,如果沈寧真的……那眼下的一切都要重新計劃了。”
說完這話,秦樂有些錯神,恍惚間她好像看到麵前有一個朦朧的身影快步朝她奔跑而來。
“陳紹,那玉佛你當著看清楚了?”
喃喃自語的聲音,陳紹卻是聽的清清楚楚。
同樣的問題,他不知道聽到了多少次,如此下來便是他真的看清楚了也不禁有些自我懷疑。
可如此情形,他又怎麽改口,隻能一口應下,“回殿下,臣看的仔細,那玉佛確是與畫像中的一致,也與殿下所形容的一致。”
他從跟在殿下身邊起便看著殿下每日對著畫像傷神,更是一直暗中派人去找尋畫像中的人和物,卻一直沒有線索,直到那日在驛站內,他看到此生難忘之物。
“如此,便去查吧”,揮手摒退了陳紹。
秦樂輕輕的走到牆前,一條絲帶從上麵垂下隨著秦樂伸手一扯,紙麵摩擦的聲音在屋中響起,一副泛黃的畫頓時展現在眼前。
畫上竟是一位麵容俊俏的小公子,麵帶溫和的笑容,彎彎的眼睛似是在看著畫前之人。
“玉郎,是你在保佑我們的孩兒對不對!沈寧她……”
空****的殿中隻剩下秦樂對著畫像又哭又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