纖月的臉頰瞬間染上了一抹紅暈,如同朝霞映照,緊張之情溢於言表,呼吸變得急促,說話也因緊張而變得結結巴巴。
“我......我去盛水,為......為公子梳洗。”
說完,纖月低著頭,臉幾乎埋進懷裏。經過顏川身邊時抬手遮臉,逃也似地奔出門外,手裏盛水的工具也不拿,不知她要如何去盛水。
顏川望著門外的黑暗,出神片刻,腦中思緒混亂,一時想不明白纖月對他究竟是什麽樣的心意。
想不明白索性不想,搖搖頭甩空思緒,拿起桌上的燭台,鑽到一個角落,把剛才擺在那裏的草席抱出來鋪在地上,又翻出一床被褥墊上。
剛鋪開被褥,就聽到屋外傳來急促的腳步聲。
“盛水的盆忘記了,還請公子稍待片刻。”
纖月進門徑直走向放臉盆的架子,不敢與顏川直視。
她臉上的紅暈未消,反而比方才更甚幾分。
“纖月姑娘。”
顏川喚了一聲。
“不用麻煩了,今晚我睡這裏就行。”
纖月抱著臉盆望向顏川,見他指了指早已打好的地鋪,她臉上閃過複雜的神色,秀眉微微皺起。
“這......這怎麽行,公子是......”
顏川擺了擺手。
“有什麽不行的,我在吉祥客棧的睡處還不如這個呢,主要今天實在太累了,別說洗漱,我就連衣服都懶得脫了。”
說話間,顏川已經躺下,沒脫鞋的腳放在草席外頭,扯著被子隻蓋住肚子。
“你也早點睡吧,累一天了。”
話音剛落,便響起輕微的鼾聲。
纖月愣在原地半晌,聽到鼾聲陣陣,輕手輕腳放下臉盆關上房門。
她走到床邊坐在床沿上,沉思好一陣子,眉頭時而舒展時而蹙起,嘴角時而上揚時而垂下,直至倦意襲來,才吹滅桌上燭燈躺下。
微弱的燭光散盡,屋子裏便隻剩更為微弱的月光,屋外的聲響便顯得格外清晰,蟲子們的盛會才剛剛開始。
顏川睜開眼睛,細聽著屋外蟲子的盛會,聽到其中一隻的叫聲格外大,心道:“大概是剛才放走的那隻蛐蛐又蹦到了門邊。”
纖月躺在**同樣遲遲沒有睡去,今日的點點滴滴浮現在腦海,腦海中出現最多的那個人此刻正與她共處一室。
八尺遠的距離隔開了兩個人的溫度,卻隔不開早已彼此連接的情思,入眠的前一刻,他們的心中都想著彼此。
若不是夜太黑,他們定能發現彼此正四目相對。
翌日卯時。
清晨柔和的陽光透過窗紙灑進屋內,讓悄無聲息的點點灰塵也有了生機,它們無目的地飄**著,好似這世界數不清的遊魂。
顏川又是一夜難眠。
一閉上眼,腦海中總浮現出餘小柒的臉龐,之後,那張臉換成了纖月,時不時閃過一些不合宜的畫麵,攪得他心緒難寧。
初夏的早晚依舊有些涼意。
到清晨時分,顏川雙手環著膝蓋團成一團,當陽光照進屋內,他也同時睜開了疲憊的雙眼。
望著陽光下飛舞的灰塵癡愣半晌,慢慢爬起身來,轉身見纖月依舊熟睡,於是放輕了動作,把被褥疊好,草席收起,走到門邊,回頭看看,又輕手輕腳走到了纖月床邊。
那張精雕細琢而成的精美臉龐,顏川隻細看一眼便為之沉醉,似乎有一股莫名的力量驅使他湊上前親吻她。
纖月睡夢中翻身,甩過來的手臂險些打在顏川身上,他忙後退一步躲過,猛然回過神來。
再次上前,顏川握著纖月的手腕輕輕放平,牽起被子給她蓋上,不舍地多看了幾眼,抬起的手忍不住想去撫摸那張精美的臉龐。
湊到臉前,感受到纖月平穩的鼻息,顏川忽又抽回了手,轉身腳步極輕地走出房間,一點點拉上門扇,生怕弄出聲響驚擾了纖月的好夢。
初夏的晨光傾瀉在身上的感覺十分舒適,隻是顏川此時疲憊不堪,沒有心思享受這份愜意了。
回吉祥客棧的一路,顏川哈欠沒停過,幾乎是夢遊的狀態,拖著依舊還有些酸痛的雙腿走著,走了多久,路上遇見了何人,他全然不知。
“李狗蛋!”
周掌櫃的咆哮聲幾乎十裏外也能聽見。
門口經過馱著幹草的騾子嚇得前蹄一顫,要不是趕騾人緊拽著韁繩,那騾子一準狂奔出去。
趕騾人轉頭張嘴想罵,可一見周掌櫃母老虎一般的氣勢,頓時不敢吱聲乖乖閉嘴,牽著騾子快步逃離了這“是非之地”。
顏川嚇得跳了起來,好似被一盆冰水從頭淋下,倦意全無。
一抬眼正看到周掌櫃氣勢洶洶走來,忙擠出笑臉迎了上去。
“掌櫃的,您叫我?”
“你小子,這一夜死哪去了?”
周掌櫃說話間,伸出的手已衝著顏川豎起的耳朵來了。
顏川急忙後退躲開,又怕挨巴掌,抬手護在了臉前。
“我,我自然是去商議今日宴席的事去了。”
“商議宴席之事用得著如此長時間?”
顏川張嘴敷衍。
“細節複雜,細節複雜。”
周掌櫃一步步緊逼到顏川跟前。
“老娘倒是要好好聽聽,你這一夜都商議出了什麽結果來。”
“結果好得很。”
顏川假笑著道。
“掌櫃的肯定聽說了凝香院昨日花魁之爭的結果,按理說,纖月姑娘花魁之爭失利,這慶功宴也就要取消了。”
聽到這,周掌櫃猛一跺腳。
“但是纖月姑娘說了!”
顏川見狀不等周掌櫃發作,連忙繼續。
“宴席照辦,隻是不用那麽多桌,兩桌足以。”
“兩桌?原先定下最少二十桌,老娘菜都買好了,現在說隻辦兩桌了,你管這叫好結果?你昨日一夜忙活,就給老娘談來這大生意?”
周掌櫃語氣越來越重,這番話的壓迫感絲毫不亞於挨了兩巴掌。
“您......您別急,先......先聽我說完。”
顏川害怕得說話都結巴起來。
“老娘看你還能說出什麽花來!”
“雖然隻辦兩桌,但花費不減。”
周掌櫃一時之間沒反應過來,皺了皺那團墨潑般的濃眉。
“什麽意思?你小子別繞彎子,說清楚。”
“就是桌數雖減少到兩桌,但二百兩依然照付。”
周掌櫃依舊一臉茫然,顏川又繼續道:
“周掌櫃您細想,隻辦兩桌同樣收二百兩,無論食材還是人力,那都能節省一大半,就算把吉祥客棧所有的菜都給他們上一遍,那也照樣能賺得比原先多得多。”
這筆帳周掌櫃算得比顏川明白,她始終不敢輕易相信,即使纖月曾是花魁身上銀錢多,但也不至於吃這明擺著的虧?
如此一想,周掌櫃立馬覺得這是顏川怕受責罰想出的托辭,於是冷哼一聲道:
“哼!你小子這張嘴皮子著實利索,倒是小瞧你了,既然你為吉祥客棧立了如此大功,那今日這些髒活累活你一件不用幹了。”
“多謝掌櫃的。”
顏川說完便繞過周掌櫃往客棧內鑽。
“急什麽!”
周掌櫃轉身一把揪住顏川的衣領。
“老娘還沒說完呢。”
“掌櫃的還有什麽吩咐?”
顏川隱隱有種不好的預感。
“你為客棧立此大功,升你為吉祥客棧頭牌,今日站在門口招呼客人,什麽時候凝香院的貴客來了,老娘的二百兩到手了,你才能離開,否則,你就一直站在這,站到腿斷為止!”
顏川幹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問:
“那......那尿急怎麽辦?”
“那玩意兒長你身上老娘管你怎麽辦?但你若弄髒了店門影響生意,老娘可不敢保證你不會失去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