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紫萱舉起的酒杯停在唇邊,凝視著顏川一本正經的模樣,臉頰不由得泛起微紅,她仰頭喝光杯中酒,“啪”一聲酒杯重重落在桌上。

“這就是你說的寒暄?”

“算是。”

“你是梁國人嗎?”

裴紫萱盯著顏川道。

這問題倒是難倒了顏川,思索一番,勉強道:

“是......吧。”

“果然,看你生了一副梁國人的模樣,說話卻古怪得很,一看就不是土生土長的梁國人。”

裴紫萱又吃了塊桌上的糕點,依舊不請顏川吃。

顏川這才恍然,原來是自己說話方式特別讓她懷疑,心道。

“以後為了減少麻煩,還是盡量裝得像梁國人說話風格些。”

“行了,名字你也問了,該寒暄的也寒暄了,現在能說你來此的目的了吧?”

裴紫萱自顧自吃喝著,語氣透著明顯的輕蔑。

若是談生意甲方這種態度,基本說明這單生意沒戲,這點眼力顏川還是有的。

但他並不認為裴紫萱是甲方,於是不急也不惱,看著桌上想吃的糕點拿了幾塊吃下,起身不客氣地拿起酒壺給自己倒上酒,眼角餘光瞥見裴紫萱開始咬牙切齒,下一秒可能就要拍桌趕人時,他才緩緩開口:

“今天......今日我來此,是看在同行情誼,有意拉金樽滿堂一把,讓其不至於關門歇業。”

顏川不由感慨幸虧平時愛看古裝劇,不然還真不知該怎麽模仿古人說話,雖不算有模有樣,但也不至於太過突兀。

“哈哈,笑話!”

裴紫萱彈起身來,幹笑兩聲,眉峰劍指。

“好大的口氣!你憑什麽?就憑這兩日轉盤做得火熱?”

顏川又拿起一塊他在如意酒樓沒見過的糕點喂到嘴裏,笑而不語。

“哼,”裴紫萱冷哼一聲。

“轉盤生意火熱不過是因為方式新穎,鶴州城人不曾見過,但你當真以為靠著轉盤就能吃一輩子?給你提個醒,火燒得越旺,熄得越快。”

顏川點頭認同,依舊一言不發。

裴紫萱以為顏川是被她的話抵得啞口無言,眼中輕蔑更甚,起身撩起紗幔走向樓台,任由午後的陽光灑在身上,冷嘲熱諷道:

“能想出轉盤抽獎的點子,本姑娘佩服,本以為你會是個穩重,極有頭腦之人,現在看來,是我想錯了。”

“轉盤隻不過是一時火熱,就連林晉宇這種人都知道模仿,恐怕過不了幾日整個東市商鋪都會擺上轉盤,如此不出三日,轉盤這把火算是燒盡。”

“到那時,屬於金樽滿堂的客人自然會回來,你說拉金樽滿堂一把,倒不如現在求本姑娘到時候拉如意酒樓一把,或能勉強保它個苟延殘喘。”

顏川望著紗幔後的倩影不由得心生敬佩,心想:

“若是在二十一世紀,有這樣的頭腦,最起碼也能做到公司高管,比我可強太多,我若不是投機取巧想到能把二十一世紀見過的一些簡單東西運用到這個年代來,怕是隻能去賣苦力掙錢,恐怕一輩子也難為纖月贖身。”

“早知會穿越,平時就該多學些實用技術,若是會做個香皂,燒個玻璃,冶煉個鋼鐵,那還不是分分鍾成為首富,哎!”

“行了,言盡於此,公子請回吧,本姑娘還有正事要辦。”

顏川還沉浸在天馬行空的臆想之中,裴紫萱絲毫不留情麵下了逐客令。

“裴掌櫃。”

回過神來的顏川望著裴紫萱喚了一聲,見她轉過身來,笑了笑道。

“以你瞧不起我的態度,這些話我本沒打算說,但有一說一,在生意上我更願意與你成為朋友而不是對手。”

裴紫萱轉過身,同樣隔著紗幔看著顏川。

隔了一層紗,這個原本以為一眼就看透的,不屑於多看一眼的男子,此時卻蒙上一層迷霧,竟一時看不透了。

裴紫萱心中隱隱生出好奇,張口想問他究竟要說什麽,又覺得麵子掛不住,到嘴邊的話咽了回去,裝出一副不以為然的樣子。

“裴掌櫃說得不錯,轉盤抽獎這把火燒得太旺,過不了幾天就該燃盡,這我當然知道。”

顏川說得輕描淡寫。

“但姑娘以為,我隻想了轉盤抽獎這一個點子嗎?”

聽到此處,裴紫萱雙眉輕顫,望著顏川的眸子瞪圓,心中最擔憂便是此事。

“若他此言非虛,轉盤抽獎之後還有後招,即使不如轉盤抽獎火熱,金樽滿堂依舊是落了下籌,再拖些時日,此前經營恐怕付諸東流。”

裴紫萱輕咬起下唇,胸口快速起伏,雙手不自覺握起拳頭,卻怎麽也沒勇氣開口直接問。

“不妨跟你直說,那轉盤抽獎本來隻是一次嚐試,沒想到反響如此熱烈,這也打開了我的思路,已經想到幾個新點子,馬上準備實施。”

顏川不緊不慢地說,對裴紫萱而言,他的話就好像一雙無形的手將她一點點推向懸崖邊緣。

“竟隻是嚐試嗎?”

裴紫萱心中驚歎。

“難怪前日還隻是在東市街道上擺一個轉盤,昨日才搬進如意酒樓陸續增加轉盤數,若是籌謀已久不會如此匆忙。”

裴紫萱心中惶惶不安,不願看自己苦心經營的金樽滿堂就此衰敗,提了口氣,撩開紗幔昂首挺胸走到桌旁,拿起酒壺走到顏川身旁給他倒了杯酒,微微躬身,語氣頓時轉變為從未有過的柔和。

“方才有眼不識泰山,多有冒犯處,還請公子見諒。”

“客氣了。”

顏川端起裴紫萱倒的酒,向她示意,隨即一飲而盡。

裴紫萱又為顏川斟滿酒,自己也倒一杯,放下酒壺舉杯相邀。

“公子既親自來金樽滿堂商談,自是金樽滿堂有堪用之處,公子不妨直言,金樽滿堂自當以誠相待。”

顏川端起酒杯,笑了笑。

“我沒想那麽深層的東西,要說堪用之處,裴掌櫃的經商之才令顏某佩服,可堪大用。”

此話一出,裴紫萱頓時臉頰漲紅,不露痕跡地轉過身去沒讓顏川看到自己失態。

“讓公子說金樽滿堂堪用之處,怎的扯到我身上。”

“哈哈~”

顏川也不知道怎麽就說出這麽句話來,幹笑了兩聲,把話頭拉回正軌。

“還真有一事,金樽滿堂有官府當靠山,雖不求得到庇護,但希望昨日的不愉快不再發生,做生意嘛......”

還不等顏川說完,裴紫萱回過身搶話道:

“公子所言何意?昨日發生何事與金樽滿堂有關?”

“你莫非不知?”

顏川一臉詫異。

“昨日酉時,縣衙林班頭親自帶人巡街,替知縣大人傳話,酉時過後不得聚集,以防賊人趁機作亂,這些,你當真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