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辰時。

又一次,顏川從睡夢中驚醒,他感覺長此以往,自己怕是要猝死。

昨日預定的所有物品都多付了銀錢可以送貨上門,顏川便直接往如意酒樓去。

如意酒樓和金樽滿堂都一大早開始忙碌。

一貫隻查賬才會出現在金樽滿堂的大東家今日難得親自督陣,檢查店內布置,不合理之處一點點調整。

正吩咐一小廝騰挪酒桌位置的裴紫萱看到顏川經過,原本嚴肅的麵容綻放笑容,一步跳出門去,激動喚道:

“顏川。”

“裴掌櫃。”

顏川聞聲停步,轉頭看向裴紫萱,擠出笑容拱了拱手,隨後一刻也不就留,扭頭便朝如意酒樓去。

“嘿,這人!”

裴紫萱見顏川如此態度氣得跺腳。

“合作談成就如此姿態了嗎?真是看走了眼!”

“大東家,您看擺這裏可以嗎?”

擺好桌子的小廝不合時宜地問了句。

“行行行,擺哪兒都行!”

裴紫萱猛地一甩衣袖,氣呼呼走向金樽滿堂後廳。

“大哥你來啦!”

顏川走進如意酒樓,胡小飛快步迎了過來。

“你在正好,我有事要與你商量。”

顏川拉著胡小飛到一旁的茶桌旁坐下。

“何事?大哥直說便是。”

“昨日收入多少?”

顏川也不拐彎抹角,直言道。

“昨日亥時三刻關門,比前日多開近兩個時辰,收入也多了不少,足有六千零九十八兩多,扣除兌獎支出,得利三千四百八十八兩多!”

胡小飛難掩激動道。

利潤三千四百八十八兩,八成就是兩千七百九十多,加上前日的一千四百四十兩,五千兩,隻差七百七十兩!

顏川粗算過後,給胡小飛倒了杯茶。

“小飛,你喊我一聲大哥,那我也不跟你客套,今日有一事要請你幫忙。”

“大哥有事直說,隻要我能做到的,定竭盡全力。”

胡小飛拍著胸脯許諾,接過顏川遞來的茶一飲而盡。

“好!”

顏川也給自己倒杯茶飲盡,將自己昨夜徹夜難眠思慮之事告訴了胡小飛。

胡小飛聽完顏川的訴說,一臉恍然大悟的樣子。

“哦~我就說那日聽到大哥的名字耳熟,凝香院花魁的傳聞傳得滿城皆知,這傳聞中的顏公子,竟就是大哥!”

顏川點頭默認。

“那我這忙你還願幫嗎?”

“若大哥真如傳聞中所說,我斷不會幫,可大哥拿出五千兩為纖月贖身便是讓謠言不攻自破,這忙我胡小飛幫定了!隻是我有一事不明,此事是為大哥正名的好機會,為何要找我代勞而不自己去?”

胡小飛一臉疑惑地看著顏川。

“那凝香院張媽媽不是善茬,她本想將纖月玩弄於股掌之中,我的出現令她吃癟她才想出毀了纖月名聲的下下策,今日若是我出麵為纖月贖身,難免不會被她刁難。”

聽了顏川解釋,胡小飛讚同地點點頭。

“大哥所言有理,好!”

胡小飛一拍茶桌站起身來,大手一揮。

“陸金,陳榮,去府上將馬車板車拉來。”

胡小飛吩咐下去不過一炷香功夫,東市胡宅方向駕來一輛馬車兩輛板車,每輛板車上各放五個錢箱。

馬車停在如意酒樓前門處等候,板車裝著錢箱駕到後門處。如意酒樓十餘小廝忙碌近半個時辰,五千兩白銀,幾乎裝滿十個錢箱。

顏川換了身小廝衣裳扮成胡小飛的隨從,坐在馬車夫旁邊同行,此次雖不以他的名義為纖月贖身,但他也要親自去見證一番。

三輛車浩浩****從東市往南市去,路過金玉滿堂時,正巧遇上憋了一肚子氣準備去找顏川理論一番的裴紫萱。

裴紫萱認出坐在馬車夫旁的人就是顏川,見他穿一身下人衣裳,愣了半晌,想不出其中緣由,看這陣勢不是小事,也不好開口問,隻能暫時打消了找他理論的念頭。

車隊直奔凝香院,如此時辰,凝香院還未開門,胡小飛便叫陸金上前叫門,叫門許久,才有一小廝罵罵咧咧開啟門扇。

“誰啊誰啊!哪個大清早便往青樓跑,風流鬼投胎的不成?”

那小廝一開門見三車並行,趕車車夫,隨行隨從,隨行護衛加起來十數人,頓時不敢高聲,環視一圈,看到一行人中穿著最華麗的胡小飛跳下馬車,忙迎上前去。

“這位公子?不知這大清早來此所為何事?”

“跟你講你做得了主嗎?叫你們凝香院能做主的人出來!”

胡小飛絲毫不客氣,紈絝子弟的囂張跋扈展現得淋漓盡致。

“這......”

小廝麵露難色,不去叫人,也不知該以何言語推辭。

“我此來可是大事,倘若耽擱了時辰,你可擔待得起?”

胡小飛恐嚇一番,那小廝嚇得立馬鑽進門去,合上門上,隻聽得門後傳出急促的腳步聲,沒一會兒便聽不到聲響。

眾人等了片刻,凝香院門扇再次開啟,張媽媽打著哈欠走出門來,剛才那小廝跟在身後垂著頭,左頰上印著五個指印。

“哪家公子如此急不可耐,這辰時剛過便來逛青樓的,你倒是頭一個。”

張媽媽掃了眼眾人,並未正眼看胡小飛,說話間自顧自整理還未穿戴整齊的衣襟。

“自那日在凝香院見到她之後便飯也吃不下、覺也睡不好,站也想她坐也思她,我是一刻也不願多等,特來為她贖身。”

胡小飛聲情並茂,好似這些事真發生在他身上似的。

“喲,還是為癡情公子,不知是凝香院哪位姑娘有如此福分得公子青睞?”

張媽媽言語中帶著一絲譏諷。

“自當是鶴州城唱曲第一、彈琴第一、樣貌第一,我心中永遠的花魁纖月姑娘。”

一聽胡小飛提起纖月,張媽媽臉色頓時鐵青,冷哼了一聲。

“哼,那公子恐怕要失望了,纖月姑娘是不會答應公子為她贖身的。”

“以前不會,不代表現在不會。”

胡小飛往張媽媽身前湊了兩步。

“公子此話何意?”

“纖月姑娘以往在鶴州城就如同仙子一般,帶著仙氣,自是不會答應任何人為她贖身,可如今,她與人苟合的傳聞滿城皆知,仙子墮入凡塵,那自當又是另一種心境,我今日來帶足了誠意,相信纖月姑娘不會拒絕。”

胡小飛說著,攤開一隻手指向那兩輛板車上的錢箱。

“按理說,以纖月現在的名聲,為她贖身一千兩足矣,但我願花五千兩。”

胡小飛說著湊到張媽媽耳邊。

“況且,這凝香院是您做主,這哪個姑娘能贖身哪個不能贖身,不都是您一句話的事。”

顏川借著馬車遮擋聽著這邊,有些話是他教胡小飛說的,但大多是他自己即興發揮,不由得佩服起這家夥的即興能力。

張媽媽聽完胡小飛的話臉色略有好轉,正眼打量胡小飛兩眼,隨即不屑地笑出了聲。

“公子若是看上了別的姑娘,今日定讓你如願,可若是看上纖月,別說是五千兩,哪怕是一萬兩你今日也帶不走她。”

“纖月是不自愛,但終究是在凝香院長大,即使名聲臭了,我凝香院也不會棄她於不顧。”

“僅憑公子一麵之詞我如何相信你對纖月是真心,倘若你將她贖買去虐待於她,我這當媽媽的豈不是害慘了她,想為纖月贖身,那就讓她當我麵答應你的贖身之請,否則,休想,關門送客。”

張媽媽說完轉身走進凝香院,頭也不回走了。

“那你把纖月姑娘叫來,我與她當麵同你說!”

胡小飛追到門口卻被剛才那小廝攔住,他隻得站在門邊喊。

“纖月姑娘近日身子不適不便出門,公子改日再來!”

那小廝把胡小飛推出門去,關緊了門扇,三兩步趕上已走出去一段距離的張媽媽,略微遲疑,還是忍不住好奇問道:

“媽媽,方才那位公子說得在理,纖月如今名聲盡毀,何不趁此機會賺上一筆?”

張媽媽聽到此話猛地停步轉過頭來盯著那小廝,她的眼神猶如寒冰深淵,與其對視一眼便覺渾身被凍結。

“你跟在我身邊這麽多年這點事還擰不清?別說五千兩,哪怕是五萬兩、五十萬兩,也休想從凝香院買走纖月,否則,不僅這錢我們沒命花,你我肩上頂著的這腦袋,怕是也要搬了家!”

張媽媽說著,在那小廝臉頰上重拍了兩掌,那小廝忍痛站著不敢挪動半步。

“這妮子自從遇到那什麽狗屁顏公子後愈發的心野了,竟不惜花重金為其贖身,哼!毀其名聲隻是開胃菜,若是此番她醒來依舊說不聽、勸不動,那可怪不得我心狠手辣了!”

張媽媽咬著牙惡狠狠道,她的瞳孔深處湧動著殺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