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在影視劇作品中常常出現角色一被捅、中槍或者中毒就開始吐血,而且還是鮮紅色血液的鏡頭,但實際上會從口腔這個位置吐出血來的情況遠沒有那麽常見——即使粗糙一點計算,也隻有消化係統出血和呼吸係統出血兩種可能而已。
消化係統出血導致的吐血如果不是急性的器官破裂、動脈破裂,那吐出來的基本上都是已經氧化了的深色、黑色的血液;呼吸係統出血也一樣,隻不過伴隨著肺部病變的咯血更多時候是血痰,並不是單純的血液,除非是危險至極的大咯血。
言歸正傳,福地櫻癡作為一個戰鬥經驗豐富的軍人,在自己吐出鮮紅色血液的下一秒就明白自己一定是在哪裏中招了,而且對方的手段還很陰險。
他的第一猜測當然是自己會不會是中毒了——某些毒物會影響人體的凝血功能,但從自己的皮膚,指甲和牙齦狀態來看又對不上。而且他也一下子想不出來有什麽事導致他中毒。
雖然這麽說,但棘手的點其實是福地無法判斷他究竟是什麽時候中招的。既然他沒能用雨禦前給過去的自己留下暗號,也就說明這是延遲性的傷害,隻是這個延遲並不一定是今天發生的事,也完全可能是前幾天發生的事。
福地櫻癡回憶了一下這幾天發生的一係列事,突然覺得可懷疑的對象還挺多的——他的兩個‘獵犬’的部下,在被他轉變成吸血種之前都給他造成了損傷。立原道造的性格使這種陰招的可能性比較低,但對方在港口黑手黨呆了這麽久有所改變也不是不可能;至於條野采菊,福地櫻癡現在覺得自己還不夠了解對方,中了對方預先備下的後手似乎也挺像那麽回事的,更不用說粒子化這種異能聽起來就很適合下毒。
除去這兩個人之外,福地櫻癡最近並沒有受過其他傷。如果連近距離接觸也一並算上的話,今天倒還有一個可疑的家夥——
等等。
卷發少年一邊笑著咳嗽一邊吐血的景象突然浮現在福地櫻癡的腦海裏。
那個時候,對方除了吐出的第一口血是粉紅色的泡沫樣血痰以外,之後一直是在吐鮮血……
說起來福地會對這個可疑的家夥這麽放鬆還是因為對方的症狀類似左心衰竭加內髒出血,的的確確馬上就要死了。
‘一想到在死前還有機會見見如此標準的’征服世界‘型反派,我就急急忙忙收集信息,混到這架飛機上來了。’
該不會……那個少年所謂的‘見見’其實包藏著極端惡意,死前準備多坑幾個人……
福地櫻癡想起對方把血吐到他身上的樣子,越想越覺得是故意的,不由得心裏一沉。對於那些心懷希望的人,隻要瞄準他們的目標,就能輕易判斷他們會做的選擇,就像他能猜到江戶川亂步一定會來機場一樣;但如果無所掛礙,隻準備搞事根本不分對象,那要判斷對方的下一步就難太多了,而且防不勝防。
如果中招的不是他自己,那麽他還可以考慮不計附加損傷地直接殺掉對方,可眼下自身的情況不明,擺在福地櫻癡麵前的路便隻剩一條,即在‘荷見敬人’死亡之前找到對方,再想辦法從對方嘴裏問出真相——他不是沒想過使用常規的醫療手段,隻是‘病情’發展快到離譜,吐血本身就是嚴重症狀,他還能清楚地感覺到自身的力量在減弱。
他有一種預感,如果再拖下去,他就會被自己的身體背叛——靠意誌力能忍耐疼痛和不適,但機能的下降不行。
於是尋找‘荷見敬人’的優先級一下子超過了找回布拉姆·斯托克,畢竟不管如何,福地櫻癡本人要是死了,那萬事皆休。
當然,也不是說就完全不追那個偷走布拉姆的小偷,隻是改為封鎖整個機場的出入口,暫時以堵為主,而在機場的吸血種主力都被他命令去追從大倉燁子那裏逃脫的‘荷見敬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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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起來,這種情況在遊戲裏是不是叫放風箏來著?’
其實不太熟悉遊戲的荷見一邊在機場裏‘跑酷’,一邊還頗為閑適地和033聊天。
因為他的目標是吸引福地櫻癡的注意力,自然不能躲得太好,也不能停留在一個地方不動,所以幹脆在發現全機場的吸血種目標更改之後時不時暴露一下身形,然後再通過通風管道之類的地方重新隱藏——這點還要感謝大倉燁子小姐,荷見如果沒有縮水,可能藏起來還沒那麽方便。
【‘放風箏’至少也得攻擊到敵人,宿主你現在隻是在躲而已。】
似乎是因為之前荷見對它的解釋讓033安心了不少,它沒有再一驚一乍或是擔憂來擔憂去。
‘沒辦法,攻擊隻是浪費體力,還會增加我停留在同一個地方的時間。’
荷見把自己懸吊在圍欄的下方,躲過一波吸血種的搜查,然後踩著一根吊索翻到了另一層——
從遠處傳來的‘轟隆’的聲音差點讓他腳下一滑。
【宿主,你不檢查一下那邊的監控嗎?】
已經逐漸習慣了荷見作風的033對荷見的毫不停留就朝著反方向跑產生了一絲疑惑。
‘用不著看監控也知道是怎麽回事吧。反正絕對有一方是宮澤賢治,而且搞不好等會那邊的樓都要塌了……’
荷見一直跑到有些喘不過來氣才停下來——這還是他在這個世界第一次接近體力的極限。
……主要還是因為他已經十幾個小時沒吃過東西了。
忽然,他把左手伸回口袋敲了敲某個發信器,然後幹脆利落地將其直接捏碎。
發出了和江戶川亂步事先約定好的暗號之後,荷見在原地拉了幾根鋼絲並幾個破片手榴/彈設了幾個簡單的陷阱,又把本層的地麵和天花板各切出兩個通道,並在通道口上裝上塑膠/炸彈再偽裝成原來的樣子。
他的體力下降得太快,已經不足以遊刃有餘地和那麽多吸血種玩捉迷藏,更不要說這些吸血種裏搞不好還混著一些原本的異能力者,比如芥川龍之介。眼下隻能換種玩法,靠陷阱轉移視線——既然來追的存在都死不了,那麽多扔點炸彈也沒什麽問題。
荷見收拾完這層的陷阱,從圍欄外側繞出去,熟練地又一次‘暴露身形’,然後以沒有之前那麽敏捷的身手帶著追兵繞了回來。
——慢慢減速,就好像他體力不支下一秒就會被追上一樣。
要追上了!
轟——
靈巧的逃亡者又一次消影無蹤,隻不過這次他消失的地點在接下來的五分鍾之內接連發生了數次爆炸,也就是說,非常引人注目。
真正的追蹤者很快趕到了。
看著麵前的一片狼藉,福地櫻癡按捺住心中直接把整一層切開的衝動,耐心地分辨起現場的痕跡。
‘荷見敬人’在機場能製造這種程度的爆炸,看來他從燁子那裏失蹤的時候和武裝偵探社的人遇上了,還從那些人手上拿到了武器——江戶川亂步真是好打算。
麵對這種陽謀,福地櫻癡也隻有接下。他掃過這一層樓在爆炸後發生的結構變化,目光在幾個大概是起爆點的地方停留了片刻,最後轉移到天花板上。
陷阱嗎……
福地櫻癡想了想,讓身後跟著的吸血種部下分頭離開製造假象,自己則靠著非人的力量和技巧從視線的死角跳到了上兩層的位置。
非常安靜。並不像有人在那裏的樣子。
不過——
福地櫻癡走到這一層的牆角邊上蹲下,想了想,沒有用手指直接碰那塊地上的濕跡。
隻有一滴,而且位置很隱秘,不過,依然能判斷出是新鮮的血跡。
——是那家夥。
對於‘獵犬’來說,這樣一滴血已經足以確定方向,更不用說在這一層上,還有不止一處對方留下的血跡。
追捕馬上就結束了。福地櫻癡一邊想著,一邊悄無聲息地朝著血跡的方向前進,在之前意識到對方有避著攝像頭的習慣之後,他就反推及人關掉了整座機場的監控係統,此刻,‘荷見敬人’絕沒有辦法得知他的到來。
對福地來說足夠濃鬱的散不去的血腥味就在前麵走廊轉過去的地方。
五步。
三步。
準備——
“看來我們最後還是有時間談談,不是嗎?”
少年略沙啞的聲音讓福地櫻癡的腳步卡在了轉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