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緒至此,建帝不準備在大庭廣眾之下繼續向榮大牛問話,扭頭看向站位跟芹公公齊平的溫良弼:“溫良弼,小哈木耳可押解到場了?”

“皇爺,小哈木耳此刻就在場外,隨時可以接受皇爺的檢視!”

“好!給朕帶他進來,朕要讓百官好好看看,韃子的主帥也不過爾爾!”

隨著溫良弼的一聲令下,十幾個禦前衛番子,將小哈木耳從囚車裏拽了出來,也不管他鼻青臉腫的淒慘模樣,就那麽押著送到了演武場上。

“大魏朝皇帝?我們,又見麵了!”

小哈木耳即便一路上受到了諸多折磨,當著建帝的麵兒,還是一副死硬嘴臉。

“哦?你見過朕?”建帝有些錯愕,在他的記憶裏,可不曾跟什麽小哈木耳打過照麵。

“六年前,幽州盟約簽訂現場,有幸隨父帥見過大魏皇帝。”小哈木耳隨口解釋道,隻是看向建帝的目光裏滿是輕蔑。

建帝也想起來了。

什麽狗屁盟約?

那不過是韃子逼迫大魏朝默認幽州被他們占據七城的條約!也是建帝這輩子揮之不去的恥辱!

當時金帳汗國派來的代表正是建帝的老對手,王庭的主帥老哈木耳。

至於說當時跟在老哈木耳身邊的幾個人,建帝沒有關注,自然也就沒有印象,想來當年小哈木耳便在那幾人之中吧?

“是啊,六年了……”建帝也頗為感慨,自己最不看好的兒子,竟然不知不覺中替自己洗去了一部分恥辱。

感慨過後,建帝再次看向小哈木耳的時候,目光銳利:“朕這幾年常常想起你父親當日囂張嘴臉,隻恨國務繁忙無暇親率大軍再臨草原,也好親手斬下你父親的頭顱泄憤,如今六年後故地重遊,小哈木耳,你當是作何感想呀?”

“哼,草原上的勇士絕不會開口求饒!你們魏朝向來隻會玩弄些陰謀詭計,若是在戰場上光明正大一對一衝殺,你們加起來,不夠我的馬刀飲血!”

小哈木耳桀驁昂起頭,猙獰的臉上寫滿暴虐,像極了一條被關進籠子的餓狼。

“啪!”

溫良弼一個箭步上前,狠狠給了小哈木耳一記巴掌:“身為俘虜,還敢對皇爺不敬?死都不怕,千刀萬剮不知道你怕不怕?!”

“呸……”

小哈木耳歪著頭吐出一口帶血的唾沫,用挑釁的目光掃過溫良弼和建帝:“千刀萬剮?哈哈哈哈!魏朝人隻會說這些虛張聲勢的話嗎?你們敢殺我嗎?我父親是退隱了,不是死了!以他的號召力,隨時可以讓大汗首肯,再興數十萬騎兵席卷南下!殺我一人,你們準備用多少城池來陪葬呀?”

“嘶……”

一眾文官紛紛倒吸一口冷氣。

第三次北伐的始末常人無從得知,但他們這些身居高位的人可清楚得很!

當年老哈木耳隻用了五千騎兵,就從數萬大軍中殺了幾進幾出,就連當年的大軍主帳都被砍斷了旗杆,要不是主帥護衛拚死保護,恐怕連主帥都得喋血當場!

也正是因為那場戰鬥,魏朝不得不退兵回朝,並在京都城外的七裏山下,和金帳汗國簽下了所謂的幽州盟約。

魏朝按照約定,放棄了對幽州北方七座城池的管轄權,可韃子卻並未按照盟約停止對幽州其他地區的襲擾,幾乎每年一次,可謂是罪孽深重。

仇恨埋在了親眼目睹家園被焚毀,親人被殘害的百姓心中,可懼怕卻被埋在了這些自詡青天大人的文官心底。

京都往北距離草原也不過幾百公裏,他們一想到鋪天蓋地的韃子大軍席卷而來,腳下一軟麵色可就變得難看起來。

就連建帝的臉上也有些不自然一閃而過,戶部和兵部的情況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大魏朝打不起仗了!

豫州和魯州一邊水災一邊蝗災,如果在這個節骨眼上跟韃子幹起來,就算最後慘勝趕走了韃子,魏朝的國運也將徹底毀在各地義軍手中,他趙家的皇室地位也將到此終止……

小哈木耳敏銳捕捉到了建帝和文官們臉上的神色變化,表情不由得越發放肆起來。

看來自己賭對了!

當時在幽州他之所以無比老實,是因為他明白幽王的手下是真敢要了自己的小命。

可到了大魏朝的京都,一切都不一樣了!

大魏皇帝對內控製力日漸式微,對外自然越發優柔寡斷。

再加上朝堂上貪生怕死,一門心思畏戰避禍的文官們,極有可能最終會通過和汗國協商的程序,用什麽東西將自己換回草原!

畢竟,他可是老哈木耳唯一的兒子!

“哈哈!哈哈哈哈……,你們這些懦弱的家夥!父帥果然沒有說錯,你們就是一群羊!一群待宰的羔羊!來吧!殺了我呀!讓我看看你們這群羔羊的血性!來呀!你們不是恨我們入骨嗎?多好的機會就放在眼前,拿起你們的刀,砍死我呀!”

建帝的麵色陰沉得可怕,文官們在小哈木耳的目光掃視下,竟也紛紛低下頭顱。

可榮大牛不慣著他!

隻聽一聲長刀出鞘的震鳴,他手持長刀架在了小哈木耳的脖頸上。

“你再敢狗叫一句,老子叫你人頭落地血濺五步!”榮大牛咬牙切齒的厲聲說道,他的胳膊在顫抖,努力克製著一刀劈下去的衝動。

小哈木耳咽了口唾沫,感受到脖頸上冰冷的刀鋒壓在皮膚上隱隱發痛,他這會兒哪兒還敢大放厥詞?

榮大牛的舉動成功控製了恐懼在人群中蔓延,建帝心中也恢複了鎮定:“放肆!真當朕怕了你們韃子不成?莫說是你父親老哈木耳,哪怕是你們的大汗親率大軍又如何?朕的兒子能把你活捉,那朕就能砍了老哈木耳的腦袋!”

雖然嚴詞怒斥了小哈木耳,建帝到底也沒敢直接下令將小哈木耳拖出去斬首示眾,而是擺了擺手示意溫良弼將小哈木耳壓下去收監。

“榮百戶,你且在京城多留幾日,於你於幽州,朕另有安排!”

建帝深深看了一眼榮大牛,丟下這話後,在芹公公等一眾人的簇擁下匆匆離開了演武場。

當天下午,幽州大捷以及活捉小哈木耳的消息,便是在京城內傳誦開來。

茶館酒肆無不在討論這件事兒,尋常百姓隻覺得提氣,卻不知隨著小哈木耳被押解抵京,另一場風暴開始悄然醞釀。

“馮…爺,三殿下到了……”

一處酒樓的頂級雅間內,馮相望著窗外正在發愣,聽到門外下人的稟報,這才從呆滯中回過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