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這邊剛開了個頭兒,沒成想大皇子和三皇子幾乎同時站了出來。

“啟稟父皇,關於封賞幽王一事……”

二人異口同聲,說了一半又一起打住了話茬。

隻是方才兩人剛一對視,濃鬱的火藥味兒可就在金鑾殿上升騰了起來。

建帝有些不喜,可台下到底都是自己的兒子,手心手背都是肉的情況下,也隻能是高高抬起輕輕放下。

“身為皇子,多少要自持些身份,朝堂上爭搶上奏成何體統?按著年歲來,老大你先說!”

“啟稟父皇,兒臣以為此次幽州戰功之偉,六弟當居首功!當初父皇您封他幽王的時候,考慮到六弟狀態不佳,便並未有王府直隸的產業安排,如今六弟立下絕世之功,還請父皇恩準,將宗人府在幽州的一些買賣轉交給六弟打理,偌大的幽王府若是沒幾個來錢的路子,恐怕要惹人閑話了!”

大皇子這番話看似有條有理,實則在試探建帝對趙慶的態度究竟如何。

若是建帝有心厚賞幽王,那對自己提出的建議顯然不夠滿足,到時候自己再將剩下的預案一股腦兒說出來就好。

可要是建帝麵露不悅,那自己就得及時打住,將一些藩王本就該有的產業支持送給幽王,也無傷大雅,他斷定這不會觸及到建帝的底線。

大皇子的話倒是讓建帝有些吃驚。

在他想來,自己這個蠢兒子本應該擔心幽王受寵而加以阻撓才對,怎麽還第一個站出來為老六說話了?

三皇子則更直接許多,他本就不是嫡長子,從身份上講奪嫡成功率本來就比大皇子低了許多,所以他必須賭,賭建帝希望看到自己兄弟幾人和睦,至少表麵上兄謙弟恭!

“父皇,兒臣以為,僅是些許產業本就是藩王應得的封賞,用來對六弟進行嘉獎似乎規格太低,懇請父皇酌情增加六弟的食邑!”

“你們二人今日言行,倒是令朕深感意外!”建帝露出一抹笑容,屁股底下的皇位本就是他從幾個哥哥手裏奪來的。

年輕的時候,還不覺得有什麽虧欠,甚至頗為自豪從諸多皇子中脫穎而出,經曆了連番明爭暗鬥這才穩坐皇位之上。

隨著年紀增長,尤其是到了這遲暮之年,他開始夢到兒時那段懵懂的時光,和諸多兄弟在書院一同上課時的年少無猜。

再想想自己的諸多子嗣,便是不願看到自己這一輩人的悲劇,在兒子們身上重演。

不管誰最後勝出,若是兄弟相殘一場,到最後就真的隻剩下個孤家寡人了。

“兒臣畢竟身為長子,理應幫襯著各位弟弟,老三心中應該也是如此!”大皇子說著場麵話,還不忘封住了老三的話頭。

在他看來,趙慶既然早就通過容貴妃向母後遞了投名狀,那自然算是自己一派的隱性力量,不會因為三皇子的示好就輕易改旗易幟。

那麽,隻需要盡可能打壓三皇子在父皇麵前表現的機會,這一局他就算占了先機。

三皇子這叫一個氣啊,可當著文武百官,他剛表演了一出兄謙弟恭的戲碼,要是跟老大鬧翻了也不合適,隻能在心中咬牙切齒,臉上笑嘻嘻的點頭稱是。

“好,既然意見如此統一,那事情就好辦了!”建帝欣慰的點了點頭,當即朝著芹公公開口吩咐道:“傳朕的旨意,幽王趙慶鎮守幽州有功,增加食邑萬戶,另將毗鄰的柳南郡列入幽王封土!”

“什麽?柳南郡?”

“嘶……”

“皇爺好算計啊……”

聽聞建帝這話,朝堂上文武百官齊刷刷倒吸了一口冷氣。

就連一開始有幾個準備蹦出來惡心一下幽王的言官也都縮了回去。

柳南郡是什麽地界兒?

那兒本來是幽州和肅州的緩衝地帶,因為曆史遺留原因導致山匪猖獗,在肅王還沒有被封王之前,肅州的州牧和幽州州牧都互相不承認那是自己的轄區,久而久之就成了一個獨特的三不管地帶。

後來肅王去了肅州封地,大練精兵對柳南郡圍而不剿,時不時派一些小股部隊上山和山賊博弈,一來起到了消耗山賊戰力的作用,二來則是為肅州訓練見過血的骨幹老兵。

就拿這次肅王想當黃雀的事兒來說,他肅州的三萬精兵就是順著柳南郡腹地的山穀進入的幽州。

如今皇爺將柳南郡並入幽州,一股腦兒封給了幽王?

這不是明擺著準備坐山觀虎鬥,看著幽王和肅王在邊境將狗腦子都打出來麽?

幾個皇子也想到了這一點,原本還覺著建帝這是對老六的態度改觀了,心中本來還有幾分忐忑,可如今看來不過是杞人憂天罷了!

正如魏朝多年來的慣例,除非直接造反,否則一經分封出去的藩王,是絕對沒資格參與到奪嫡之爭中的。

而大皇子和三皇子卻在思索,能不能促成肅州和幽州講和,至少暗地裏達成一些互不侵犯的默契條約。

這麽一來,真到了跟競爭對手攤牌的時候,肅州和幽州的軍隊加起來,計劃縝密行動夠快的情況下,甚至可以做到閃擊京都,武力奪位!

“諸位愛卿對朕的決定可有異議?”建帝見眾人紛紛張著嘴巴一副不可思議的模樣,便是嘴角掛起淡笑,象征性開口問道。

按理說,建帝都已經把話明示暗示得如此直白了,不應該有不怕死的蹦出來摻和才對。

可偏偏今兒個不湊巧,平日裏存在感極低的一個宗人府執事,忽然站起身來朝著建帝拱了拱手:“皇兄,臣弟倒是有些不同的看法!”

“哦?十一弟啊?你有什麽看法盡管說來聽聽!”

建帝眉頭一挑,開口這人叫趙熵殷,是先皇和一個宮女所生皇子,一直沒什麽存在感,平日裏主要負責在翰林院和宗人府大理寺之間來回跑,處理一些皇家不太方便直接插手的髒活兒累活兒。

趙熵殷聽建帝發話了,當即直言不諱道:“皇兄,柳南郡屬於幽州和肅州的曆史遺留問題,貿然將此地封給趙慶侄兒,恐怕會引發幽州肅州兩地矛盾,草原上的韃子虎視眈眈,若是邊疆兩州內鬥嚴重,與國家是一大損失啊!還請皇兄三思而後定!”

建帝麵色不變,心中卻是覺著奇怪。

趙熵殷此人長期以來都是八竿子打不出一個屁的主兒,或許是被當年的大清洗嚇到了,一直充當乖寶寶的角色,不管宗人府丟給他什麽樣的髒活兒累活兒,都會欣然接受。

如今怎麽會當著滿朝文武的麵兒,點破自己的平衡之道呢?

莫非,這個十一弟暗中和趙慶有私交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