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球直播間。
從未有這麽一刻, 全人類的心都被一個人牽動。
從他們逃離莫頓城的那一刻開始,千千萬萬個家庭內,無數人就開始和家人一起向上天祈禱, 祈求神明保佑穀梁一的平安。
而當看到特動組成員都開始接二連三地犧牲時, 人們的臉上漸漸露出了絕望的神色, 大街小巷都傳出了啜泣聲——
這一場浩劫, 人類真的還能撐過去嗎?
“媽,我在指揮部這邊, 對,不用擔心……真的!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一位今年剛進入指揮部大樓財務部實習的女生一邊抹眼淚,一邊努力安慰著遠在天邊的父母。
她聽著監控大廳內陸部長咆哮著指揮的聲音, 望著天幕上不斷變換的畫麵,忽然覺得既無力又荒謬,
明明自己今年才剛畢業不久, 大好年華才剛剛開始, 怎麽人類就要滅亡了呢?
“穀梁會沒事的, 陸部長這邊已經在想辦法了, ”她顫聲說道, “爸, 媽, 我……我愛你們。”
在看到易言對自己舉起槍的那一瞬間, 她終於忍不住痛哭失聲。
當魔神出現時, 許多人都已經麻木了,大街上行駛的車輛不約而同地停下,無數母親緊緊抱住了自己的孩子, 所有人都在抬頭仰望著天空, 望著被魔神掐住喉嚨的年輕救世主, 沉默而絕望地等待著最終審判的到來。
——這幾十秒的時間,大概就是人類文明在這茫茫宇宙中最後的苟延殘喘了。
突然,天幕的直播畫麵上,青年那雙緊閉著的眼睛突然再度睜開!
短短幾秒,局勢峰回路轉——
幾乎是轉瞬之間,魔神的神情就從一開始高高在上的傲慢變成了氣急敗壞的暴怒,但直到看到那兩頭猶如山嶽般龐大的白骨巨龍撕咬在一處,掀起黃沙漫天地動山搖時,所有人才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
人類,活下來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穀梁嗚嗚嗚嗚我愛你啊啊啊!!!”
“剛才易哥沒了的時候我真的哭得死去活來,都已經寫好遺書躺平等死了,到現在打字的手都還在抖……嚇死我了啊媽媽!”
“哈哈哈哈哈哈哈寫遺書給誰看啊,要是穀梁一真完蛋那人類都跟著一起gg了。不過特麽的穀梁你怎麽回事啊,怎麽這麽帥啊我靠我靠我靠!”
“(吸氧.jpg)我需要急救!SOS!”
“雖然不知道為什麽穀梁突然變成大魔法師了,但是!他真的好帥嗚嗚嗚嗚……”
“不是,這畫麵怎麽斷斷續續的?快給我看看穀梁在幹什麽啊!(抓狂)(扭曲)(蠕動)(陰暗爬行)(變身大猩猩瘋狂嚎叫)(被帥暈口吐白沫暈厥)”
“這是什麽?可可愛愛會臉紅的小救世主!親一口!這是什麽?酷炫狂霸拽的魔神!親一口!兩個我都要啊啊啊啊啊!!!”
“我發誓我真的不是救世主的夢男,雖然我現在恨不得撲上去親穀梁兩口,但我發誓這隻是出於純粹的感激之情。ps:我對天發誓我真的不是夢男!”
“事業粉狂喜!我早就說過穀梁一他肯定是雙重人格,而且一格更比一格強!既然主人格代表著人類的善良和正義,副人格肯定也差不到哪去,他不是救世主誰是救世主?地球Top實至名歸!”
“笑得我眼淚都出來了哈哈哈哈,真的好開心啊,一想到自己還能看到明天後天乃至很多很多年後的日出,還可以和朋友一起去逛街喝奶茶看電影,還有機會看到新番新劇演唱會,就覺得活著真好啊。”
“是的!真的感覺時間和生命都太寶貴了,我現在看窗外街道上的陽光都有種恍然隔世的感覺,之前從來沒發現過自己居然這麽熱愛這個世界,接下來準備和領導請假回去看看家人了,祖國的大好河山我還沒去過多少地方呢。”
“不過話又說回來,直播畫麵怎麽一直斷斷續續的?”
“不重要,反正指揮部會解決的,也不是第一次斷聯了。”
“我猜可能是因為人格轉換的原因?所以我們要管這個人格叫什麽,穀梁二嗎?”
“…………一瞬間吐槽欲爆炸,但我好像也想不出更好的稱呼了。二啊,對不起,雖然但是,你剛才拯救世界的樣子真的很靚仔,而且是炸裂蒼穹的帥!”
“??!!你們快看臥槽,穀梁他在幹什麽?”
“在直升機上端著重機.槍掃射???是我瘋了還是穀梁你瘋了?還是全人類一起發瘋了??”
“穀梁的第二人格……這麽狂野的嗎??”
“給那具幹屍一樣的魔神點蠟哈哈哈哈,剛才我有多想弄死他現在就有多幸災樂禍,吃槍子吧你!”
“漠大的火力就是猛啊,正好又是沙漠實戰演練,來來來沙漠裏的各位狗大戶們都看過來,走過路過不要錯過!”
“漠大畢業生隆重向大家介紹一下:用魔神當靶子的是我們華國自主研發的載天導彈,搭載相控陣雷達,射程300km,速度達到7馬赫以上;瞄準那頭骨龍的,是專為應對掠海飛行反艦導彈飽和攻擊設計的武器,在多次實戰演戲中,它攔截低空突防的巡航導.彈成功率為百分之一百。”
“艸漠北工業的銷售你們都這麽拚的嗎,上一秒還在全球危機,下一秒就開始當場解說賣貨了?”
“其實穀梁他手裏那把重機.槍也是我們的壓倉貨……感覺馬上就要成為爆款了hhhhh”
“……神特麽爆款,沙漠爆款嗎?就算是白頭鷹那邊也賣不動這種玩意兒吧!”
“我震驚到都快說不出話來了,真的,我懷疑我之前對穀梁一有很大誤解,我為前段時間在網上說他性格太軟難當大任道歉,你這兩個人格完全是一個旱的旱死一個澇的澇死啊!”
“所以現在是第二人格在單純發泄怒火,還是他在為主人格報仇?”
“突然一下子帶感起來……平時對待所有人都是包容溫柔的救世主,潛埋在心底的陰暗私欲最終變成了隻守護自己的魔神……”
“我不行了我不行了,筆給你!太太請務必多寫點!”
“各位,好消息!指揮部剛剛公告全球,說易言他們都沒事!特動組已經都被校醫院接收了,正在接受全套身體檢查!”
“!!!太好了!剛才都擔心死我了,不過易言沒事嗎,之前說是【不可複活】的印記一直在變淡但始終沒有消失,他現在身體沒出問題吧?”
“這個指揮部沒說,應該也是沒事的吧。而且馬上穀梁就回學校了,到時候肯定要去一趟校醫院的,去看看就知道了。”
指揮部大廳內。
陸朗一屁股坐在座位上,顫抖著手擰開保溫杯的杯蓋,發了好半天的呆,才想起來喝上一口。
他的嗓子已經因為剛才的指揮而徹底啞掉了,不過比起周圍好幾個正在掏血壓藥速效救心丸的同事來說還算好的,至少之後不用去醫院檢查。
但是這種情況要是再來幾次的話,那可就說不定了。
“老傅啊,”他扶額深深歎息一聲,“你可別那麽早來找我啊,你兒子還有穀梁都在我手裏呢,你放心把他們交給其他人?改明兒我給你帶包好煙過去,你給牛頭馬麵說兩句好話,別那麽早來收我……”
旁邊的下屬:“…………”
陸部長真不容易啊。
*
異世界,硝煙散去之後。
“……切,跟老鼠一樣,跑得倒是快。”
駕駛著坦克轉了半天都沒發現魔神人影的嚴北辰冷哼一聲,還是覺得不解氣,幹脆操控著坦克,罵罵咧咧地從一堆骨頭碎渣上碾了過去。
他麵前的沙丘上已經堆滿了亡靈族的白骨,而那座機關城也隨著魔神的逃離,失去了運作的動力,再度被掩埋在了黃沙之下。
“已收到返航指令,”直升機內,駕駛員對其他兩人說道,“安全帶都係好了吧?十五分鍾後回學校。”
副駕駛應了一聲,他扭頭望去,發現穀梁幽正一動不動地抱臂靠在後座上,安全帶倒是係好了,但卻對駕駛員的話沒有任何反應,像是睡著了一樣。
誰也不知道,青年的意識之中,正在緩緩展開一幅廣闊的天地。
熟悉的景色如水墨般由淺變深,勾勒出遠山的輪廓和地平線上一望無際的曠野,風吹過山巒,送來記憶中熟悉的青草芬芳。
“黑黑的天空低垂,亮亮的繁星相隨……”
聽著房間內八音盒內傳來的熟悉旋律,穀梁一的神色不禁有些恍惚。
他的手握在福利院鏽跡斑斑的門把上,內心一時竟生出了些許畏懼,但出於某種強烈的情感,他最終還是推開了這扇記憶中的大門。
門後是一間簡陋的圖書室。
陳舊的書架淩亂擺著一些過時的書籍,紙張在陰雨天散發出淡淡的潮濕黴味,正對著他的窗戶大開著,窗台上還放著一盆已經枯死的花。
房間空地的彩色的泡沫拚接墊上,淩亂地放著一些兒童的圖書和玩具,穀梁一垂下眼眸,一眼就看到了那個吱呀轉動的木馬八音盒,和攤開在它旁邊的青少年科普百科全書上,第108頁的宇宙大爆炸圖案。
“從前的人們認為,宇宙是個島嶼,廣大無邊的空間之中有著數量無限的世界和星係……”
“1922年,弗裏德曼方程得到的宇宙模型是在膨脹的。……根據哈勃定律,我們的宇宙圖景有兩種可能:或者我們正處於空間膨脹的正中央,從而所有的星係都在遠離我們……”
記憶如潮水般向他湧來。
這一章內容,他曾在兒時翻閱過千百遍,每一段話,都已經深深刻在了他的腦海中。
那時候,他的世界隻有小小的一間福利院,而這本百科全書,則將他的思維帶領到了深藍的星空之上。
——那廣袤的天空和無垠的宇宙,對於他來說就是自由與神秘的象征,也是能夠讓他忘卻一切煩惱、沉浸其中的無窮樂趣。
所以在選擇專業時,穀梁一才會毫不猶豫地選擇了漠大的航空宇航製造工程。
當然,如果不是因為近視,其實他最想做的還是一名宇航員。
他想超脫地球引力的束縛,去到人類最難以涉足的空間,在萬千星辰的包圍之中,靜靜地凝望著母星的光輝,讓一切時間與空間都湮滅在宇宙的黑暗與寂靜之中……徹底摒棄一切人世間的束縛,靈魂孤獨而自由。
那種感覺,一定就像是嬰兒回到了母親的搖籃一樣安心。
旋律仍沒有停止,穀梁一在門口站了很久,才慢慢地走過去,彎下腰撿起了那枚八音盒,將發條擰到底部。
音樂聲戛然而止。
正對著他的大開窗戶外,卻驟然刮起一陣狂風!
撲麵而來的風中夾雜著濃鬱的水汽,淡色的輕薄窗簾被風高高吹起,陰沉的天空中積雲翻卷,遠方的曠野上,玉米杆如波浪般起伏,蜻蜓在風中被吹得東倒西歪,池塘的水麵泛起波瀾不定的褶皺。
耳畔呼嘯而過的風聲,預示著一場罕見的大暴雨即將到來,穀梁一卻呆呆地站在原地,手中的八音盒咚的一聲摔在了泡沫墊上。
他猛地扭頭望向斑駁牆邊掛著的日曆,看到熟悉的日期,穀梁一頓時頭暈目眩,下意識後退了半步才將將站穩。
他衝出門去,在空無一人的福利院內狂奔著,一路狂奔到了地下室那扇緊閉的鐵門之前。
那裏曾是他的噩夢,但穀梁一深吸一口氣,還是用力握住了門把,猛地向外一拉!
“吱呀——”
門後是一截長長的樓梯,昏暗的光線看不清地下室的場景,穀梁一扶著牆,一步一步地走到最下方,打開牆上的電燈開關後,卻失望地發現這裏也是空無一人。
……他好像又搞砸了。
青年瘦削單薄的脊背靠在牆邊,一點一點地滑落在地,他把頭深深地埋在雙膝之間,一股難以忍受的絕望寒意讓他緊緊瑟縮起來。
隻要一閉上眼睛,易言舉槍對準自己的畫麵就會在眼前不停閃回。
他辜負了所有人的信任,也害死了所有人……
穀梁一的肩膀顫抖起來,他用毫無溫度的冰涼手指抓住了胸前的那塊長命牌,死死咬著下唇,從喉嚨深處發出一聲幾近崩潰的啜泣聲。
“對不起……”
“又在哭了。”
一聲熟悉的歎息聲在耳畔響起,滿臉淚痕的穀梁一猛地抬起頭,睜大了眼睛惶然地望向四周——
“幽……?”他嚅動著唇,用顫抖的聲音問道,“是你嗎?”
沒有回答。
但穀梁一不相信是自己剛才聽錯了,他扶著牆壁艱難地站起身,踉蹌著跑上樓梯,幾乎把整個福利院從裏到外翻找了一遍,又衝出大門,跑到玉米田地的邊上,不顧天空中已經滴答落下的雨滴,大聲喊著對方的名字。
暴雨來勢洶洶,頃刻之間,他整個人就都被淋濕了。
穀梁一站在大雨之中,胸膛劇烈起伏,雖然急促地喘著氣,他的臉色卻再度變得慘白一片。
望著四下無人的曠野,黑發青年狼狽地用手背抹了抹眼淚,臉上漸漸露出一種像是被拋棄在路邊的落水小狗般的悲傷神情。
喧囂的雨聲仍未停歇,但一把黑色的雨傘卻撐在了他的頭頂。
過了好幾秒,穀梁一才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
他僵硬地轉過身,看到了那個無論是身高體型還是眉眼輪廓都和自己一模一樣、幾乎比雙胞胎還要相似的青年,正舉著一把傘站在他身後半步的位置,唇角微勾,漆黑的雙眸專注地凝視著他,語氣卻帶著一絲漫不經心的灑脫:
“喲,愛哭鬼,好久不見。”
穀梁一呆呆地看著他,張了張嘴,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他的喉頭滾動了一下,突然猛地抱住了麵前的穀梁幽,當場嚎啕大哭起來!
穀梁幽被他撞得身體一晃,就連手裏的傘也差點掉在了地上,表情有些無奈,但卻並沒有推開對方,隻是說道:“我就說你沒我不行吧,你看看你,把自己折騰成這樣。”
但穀梁一似乎並沒有聽到他的話,隻顧著一個勁地哭:
“幽……嗚哇哇哇……幽我好想你啊……”
……完全無法溝通的樣子。
算了。
反正他們是同一個人,就算不需要用言語也能明白彼此的心意。
他們是靈魂共通的半身,也是這個世界上最了解彼此的存在。
直升機內,看到穀梁幽正靠在後座上抱臂閉目養神著,副駕駛不禁鬆了一口氣,他剛才是真的被這位嚇到了——哪家好人剛被救出來,就抄著重機.槍朝罪魁禍首瘋狂突突啊?
穀梁一你崩人設了知不知道!
他正準備收回視線,就看到青年的嘴角上揚了一個弧度——和之前的冷笑、獰笑完全不同,這次他顯然是發自內心的開心。
副駕駛的目光一頓。
穀梁幽睜開雙眼,冷淡地看了他一眼,指尖又觸碰到了胸前的那塊長命牌,剛才還愉悅的表情瞬間拉胯.下來。
看他的樣子,似乎十分、非常、特別之想要把這塊牌子直接扔出直升機。副駕駛的眼神再度驚恐,但幸好,穀梁幽最終隻是冷哼一聲,把長命牌摘下來隨意揣進了兜裏。
“高空拋物就算了,”他自言自語道,“還是回去找個不可回收垃圾箱再丟吧。”
副駕駛:“…………”
他默默地靠回了自己的座位上,再不敢往後多看一眼。
趁著回學校的這段路程,好不容易平靜下來的穀梁一,也在腦海裏和他失而複得的第二人格溝通:“我被易哥救了之後就失去意識了,後麵發生什麽了?易哥沒事吧?”
“你居然還叫他哥?”穀梁幽一臉嫌惡地撇了撇嘴,“你不是都已經猜出來了他是誰了嗎,我可不知道你什麽時候學會自欺欺人了。”
“……所以他真的是傅敬言?”
那七天的記憶穀梁一已經很模糊了,那是大腦在極度痛苦之下,出於自我保護而進行的記憶模糊處理。時隔多年,穀梁一雖然仍對那間地下室有著心理陰影,應激反應卻遠沒有當初剛被傅警官救出來後那樣強烈。
他現在隻能勉強記得,從易言被他們抓進來再到逃跑之後的前因後果,但更加具體的相處記憶,基本都已經忘了個幹淨。
“我覺得易哥……易言,”感受到內心的惱怒,穀梁一一秒改口,“他其實還挺不錯的,一直在盡心盡力保護我,這次又救了我一命。”
“怎麽,你打算原諒他了?”
“不,”穀梁一搖搖頭,無論是對於他還是幽,當初那件事都是抹不去的傷痛,“我就是想說,反正他也不欠我的了,就當個普通的同學正常相處吧。”
“我還以為你會說當朋友。”穀梁幽挑眉道。
看來他沉睡的這幾年,主人格倒也不是沒有長進。
望著直升機下方逐漸接近的校園停機坪,穀梁幽懶洋洋地撐著下巴,在心裏問道:“接下來你要出來嗎?”
他們能夠理解彼此的一切思想,就連情緒也是共享的。但是當一個人格占據主導時,另一個人格體會到的感覺就像是看了一場全息電影,感官上的接收始終不如自己親自體會的深刻,尤其是身體上的各種反應。
主人格擁有隨時切換人格的能力,但是每次轉換時他都會提前和穀梁幽商量,征求到對方同意之後才會這麽做。
唯一一次,他這個第二人格強硬地搶奪身體的控製權,就是在他沉睡之前。
這也是為何比起主人格他更加厭惡易言,無論對方有什麽苦衷,易言讓他遭受到那群人的折磨、又讓他被迫陷入數年沉睡都是無可辯駁的事實。
“還是算了吧,”穀梁一猶豫了幾秒,還是決定暫時逃避一下和易言的見麵,他現在對對方的感情十分複雜,“你幫我處理就好了,記得不要太凶啊,老師和同學們都是很好的人。”
“知道了。”
穀梁幽知道他想偷懶,不過看在自己剛醒主人格又剛受到刺激的份上,他就簡單幫忙應付一下吧。
“對了,你為什麽能讓那頭骨龍聽從命令?”穀梁一翻閱著記憶,又發現一件事,頓時很不服氣,“等一下,為什麽你能用法力我用不了?”
穀梁幽很沒良心地笑出了聲:“哈哈,你真的要我說出來打擊你嗎?”
穀梁一:“…………”
行吧,他就知道就連魔法都是看人下菜碟的。
央祭司說過他的體質很適合學魔法,但性格是他最大的絆腳石,現在有幽在,他好像……可以直接躺平了?
穀梁一開心地坐在影院裏,給自己來了包瓜子。
“幽,加油!”
“你倒是瀟灑。”穀梁幽哼了一聲,直升機剛停穩,他就解開安全帶跳了下去。
“穀梁!”
宗秦遠和金萱這幫特動組成員都已經在停機坪邊上等他們了,見到穀梁幽,金萱雖然臉色依舊不太好看,但還是使勁朝他揮了揮手,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
所有人看到他平安回來都很高興,除了站在人群中的宮明。
他盯著穀梁幽臉上淡淡的神情,眉頭漸漸蹙了起來。
“穀梁,你沒受傷吧?趕緊去校醫院看看!”金萱一個箭步跨到他身邊,笑嘻嘻地想要向平時一樣攬住他的肩膀,卻被穀梁幽不動聲色地躲開了。
“我沒事。”他冷淡道,“還有,我不喜歡被人離我太近。”
“……啊?哦,哦。”
金萱愣了一下,有些訕訕地放下手。
但她看著穀梁幽沒戴眼鏡的側臉,纖長的睫毛下,漆黑的眼眸毫無遮擋,如黑曜石般沉靜專注地直視著前方,鼻梁的線條挺拔直翹,微抿的薄唇顯得有些過分疏離。
其實違和感一直很重,自打.黑發青年幹脆利落地從直升機上跳下來,脊背挺拔地走到他們麵前為止,穀梁整個人都給她一種非常陌生的感覺——
這還是那個往常被她多調侃兩句,就會麵紅耳赤手無足措的可愛小吉祥物嗎?
之前穀梁幽抄重機.槍的時候他們都還在校醫院做檢查,不然金萱肯定不會有這樣的疑惑,而是立刻拍著桌子肯定地表示,這絕對不可能是穀梁一!
宗秦遠倒是不疑有他,畢竟他們都是親眼看著穀梁幽上直升機的。
因此,雖然指揮部那邊一直傳訊說讓他早點搞清楚為什麽直播會突然中斷又突然恢複,宗秦遠還是先對穀梁幽說道:“辛苦了穀梁同學,去校醫院做個全身檢查吧,正好易言也在那邊。”
穀梁幽掃了一眼周圍的特動組成員,微微皺眉道:“他怎麽還在校醫院?”
“他的情況和其他人有些不同,”宮明突然出聲道,“估計是脖子上那個印記造成的影響,雖然同樣複活了,但是身體還沒完全恢複。”
“身體沒恢複,”穀梁幽重複了一遍,“是指缺胳膊少腿了,還是單純的虛弱?”
“……單純虛弱。”
穀梁幽無所謂地點點頭:“那就走吧。”
看到他滿不在乎的樣子,宗秦遠有些不解,但宮明卻像是明白了什麽,眨了眨眼睛,快步跟上了他的步伐。
“我該怎麽稱呼你?”
注意到穀梁幽冷冷望過來的視線,他笑了笑,裝作不經意地說道:“別緊張,我就是隨口一問而已。不過你應該也沒想過要隱瞞我們吧,穀梁同學?”
“指揮部選你當二隊隊長不也是因為猜到了我的存在嗎,”穀梁幽並沒有因為他的話而有所動容,而是仍舊自顧自地往前走,“他們發現隔著一個世界,對我的掌控已經越來越弱了,所以隻能在校內再選一個人出來牽製我。”
“牽製……不如換個詞如何?”宮明歎了一口氣,無奈一笑道,“穀梁同學,我知道你內心可能對我們有所不滿,但是本質上,無論是指揮部還是宗校長他們,都還是希望你能保持一個快樂健康的狀態的,所以我才會在這裏,不是嗎?”
“隨你怎麽說吧。”
穀梁幽並不想和他討論這些,反正他也不在乎其他人對他的看法。
和穀梁一那個動不動就心軟的傻瓜不同,他是最自私和利己的人格。
人類與他無關,在這個世界上,他唯一關注的就是自己。
他推開校醫院的大門,聽到聲音,正靠在床頭閉眼休息的易言立刻睜開雙眼,扭頭朝門口望了過來。
“穀梁。”
看到黑發青年平安無事地回來,易言緊繃的神色不禁一鬆。
他勾起唇看著對方,努力用還在發軟的手肘撐起身子,讓自己再坐直一些。但這一次,青年卻沒有再回應他的呼喚,也沒有在人群中抬起頭,用那種溫和又柔軟的眼神望向他,露出一個靦腆的淡淡笑容。
穀梁幽就像是完全沒聽到易言的聲音一樣,他甚至直接忽略了對方的存在,徑直走到還在配藥的校醫麵前,平靜道:“老師,我來做檢查。”
“哦……那你先去那邊坐一會兒吧,我這邊三分鍾就好。”
校醫看他也沒受什麽傷,便如此說道。
穀梁幽的視線掃過那邊,唯一的一張板凳在易言的床邊,而躺在**的易言還在直勾勾地盯著他。
他神色冰冷地扭過頭:“沒事,我出去等就行。”
說完,他便抬腿離開了校醫院。
留下一群和他一起來的人站在門口麵麵相覷,金萱喃喃道:“我還以為我是哪裏惹到穀梁了呢,沒想到他對易哥態度更惡劣……所以隊長你又是哪裏惹到他了?”
因為穀梁一平時脾氣太好,所以在穀梁幽對他們態度冷淡的時候,在場所有人的第一反應都是他們是不是做錯了什麽讓對方生氣了。
而且能讓穀梁這樣的人都發火了,那絕對是很嚴肅的問題了。
易言垂下手。
他已經猜到了穀梁為什麽會這樣,甚至早在對自己按下扳機的那一刻,易言就已經做好準備了,但是親眼見到對方拿自己當空氣、完全無視他存在的那一刻,他的心髒還是陣陣泛起了細密的疼痛。
“好了,這兩瓶藥你接下來一個星期早晚各吃兩粒……等一下你的血氧怎麽突然這麽低了!?”
剛配好藥的校醫趕緊過來查看情況,幸好倒也不是什麽大問題,還是身體太虛弱的原因,休養幾天就好了。
宮明忽然低聲對身旁的金萱附耳說了兩句話,金萱的眼珠子咕嚕一轉,頓時朝他豎起了大拇指:“宮老師,還是你有辦法!”
“試試?”
“試試!”
兩人對視一眼,交換了一個默契的眼神。
緊接著,金萱便清清嗓子,突然撲到易言的床邊,用一種極度悲戚的聲音幹嚎起來:“隊長!隊長你怎麽了啊隊長!你不能有事啊,你要是死了我怎麽辦,我們一隊的人要怎麽辦,小吉祥物又該怎麽辦——嗚嗚嗚嗚你醒醒啊隊長!”
剛剛緩過來的易言沉默地看著她,雖然沒說話,但他的眼神已經說明了一切——
有病?
不等金萱開口解釋,校醫院的大門就被人從外麵猛地撞開了。
穀梁幽黑著臉大步走進來:“怎麽回事?我才剛走人就——”
他話說到一半,視線就撞上了易言炯炯的目光。
“我沒事。”易言輕聲說。
因為緊張和忐忑,他的五指不自覺地攥緊了身下的被子,望著穀梁幽一點一點沉鬱下來的臉色,易言的唇邊卻逐漸揚起一個明顯的弧度。
穀梁幽冰冷的視線掃過金萱,金萱立刻低下頭去,裝作什麽都沒發生的樣子問宮明:“宮老師,今天天氣真不錯啊,對吧?”
宮明笑眯眯地點頭:“是啊,易同學估計就是因為老呆在房間裏,一下子缺氧才暈過去的吧,通通風就好了。”
穀梁幽:“…………”
你們兩個,把他當傻子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