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輕子會在這個時候看向穀梁一, 當然不是沒有理由的。
漠大的師生們還不知道,林神宗作為修仙界目前的第一大宗門,可以說是掌控了整個修仙界超過三分之一的資源。在這種情況下, 林璋作為林神宗的宗主, 堪稱是當之無愧的天下修士第一人。
在他之下, 周輕子所知曉的幾名大能之中, 修為最高的也才到化神末期,而且基本都是大長老和其他幾個宗門的宗主級別人物了。
渡劫期或許也有, 但大概都已經閉關或者隱居在了某個洞天福地內。這些人早已不被外物所擾,任什麽金銀珠寶丹藥秘籍都無法動搖他們,所以說……
“就目前來看, ”周輕子誠懇地對穀梁一說道,“您是最合適的人選。”
雖然但是,穀梁一還是不習慣看上去歲數比自己年長很多的人對自己用敬語。
而且, 就算他確實有匹敵渡劫期的實力, 他也完全不知道該怎麽才能引來天雷啊!
都不是一個體係的, 這要怎麽玩?
“再說吧, 我們考慮考慮。”幸好這個時候宗秦遠站出來替他結尾了, 主動打哈哈道, “既然天色已晚, 那周長老你們也早點休息吧, 有事明天再議。”
周輕子這才注意到外麵夜色已深, 他起身忙道:“那就不叨擾各位了,我去宗主那邊看看。”
等把人送走了,宗秦遠掛在臉上的客套笑容也因為疲憊而顯得稍稍僵硬, 他捏了捏脹痛的眉心, 對其他同學們說道:“你們也早點去睡吧, 今天大家都辛苦了。”
除了幾位負責執勤的同學外,其他隊員都回到了自己的房間。穀梁一感覺倒還好,他體內的力量來源於地球上人們的信仰,所以隻要信仰不斷絕,身體很少會出現像普通人一樣過於疲乏的狀態。
但當關上房門後,他的餘光注意到一旁的易言,整個人立馬就僵硬了起來。
“你……你在幹什麽?”
“洗澡。”易言提著一個水桶,委婉道,“在外麵呆了一整天了,雖然這裏條件簡陋了點,但總比沒有好。”
他不提還好,一提穀梁一就覺得自己渾身上下都泛起了雞皮疙瘩。雷劫來臨前,雖然他沒有親手接觸林璋身體裏爬出來的寄生物,但那東西可以說是突破了人類審美的下線,已經到了隻要多看一眼都恨不得洗洗眼睛的程度。
“你先洗我先洗?”易言問他。
“……你先吧。”穀梁一回過神來,含糊地說道。
說是洗澡,其實也不過是用毛巾沾水擦擦身子罷了。在易言洗漱的過程中,穀梁一全程低頭玩手機,兩隻眼睛直勾勾地盯著屏幕,一刻也不敢放鬆。
“看什麽?又沒有網。”
穀梁一猛地抬頭,卻正好和躬身的易言撞在了一起。兩人一個後退半步,一個後仰著身子,同時捂住腦袋和下巴“嘶”了一聲。
“你怎麽走路都不帶聲的?”穀梁一控訴道。
“訓練後習慣了,”易言揉了揉被撞紅的下巴,把嶄新的毛巾遞給他,“早點上床睡吧,已經很晚了。”
不知道為什麽,這句話明明聽上去十分正常,穀梁一還是有種心跳加速的感覺。
“還能因為什麽,”穀梁幽在意識內幽幽道,“你墜入愛河了唄。”
“……幽!”
穀梁一攥緊了毛巾,他用一臉英勇赴死的態度站起身,開始慢吞吞地脫起了衣服。
在解下第一個扣子的時候,他突然想起來,自己剛剛好像忘關直播了。
……幸好易言沒脫光。
先不提穀梁一的後知後覺在另一個時空引起了多少窺屏觀眾的哀嚎,就算直播間被他關閉了,穀梁一的手也放在倒數第二顆扣子上,遲遲解不下去。
“那個,”他謹慎地對正坐在床邊擦頭發的易言說道,“你能,別一直盯著我看嗎?”
“有嗎?”易言擦頭發的動作一頓,隨後神情自若地移開視線,“不好意思,習慣了。”
怎麽這也能習慣!?
穀梁一深切懷疑他是在胡扯,並且有證據。
好不容易以閃電般的速度洗漱完了,很快,穀梁一發現自己又麵臨著一個嚴峻的問題——
他得和易言躺在一張**睡覺了。
易言好笑地看著黑發青年幾乎是同手同腳地走過來,僵著臉和他說了一聲“晚安”,然後飛快地鑽進自己的被窩,緊緊閉上雙眼。
白天還是以一己之力硬抗天地雷劫的冷峻魔神,等到了晚上就變成了這副可愛到讓人把控不住的模樣,這種反差感,是個男人都把控不住。
易言自然也是其中之一。
看著穀梁一默默拉高被子,把自己裹成一條蟲的模樣,易言的表情不變,眸色卻漸漸深沉起來。
雖然他們各自蓋著一床被子,但是這點阻隔對於躺在**的兩人來說,幾乎都約等於無。
起初穀梁一心髒跳得很快,因為距離太近的緣故,他甚至都能清晰地感受到身旁床鋪下陷的幅度,隔著被子隱約傳來的體溫,和黑暗中易言平靜均勻的呼吸聲。
就這樣過去了大約十幾分鍾後,穀梁一終於慢慢放下心來,心跳的速率也漸漸恢複了正常。
但他仍不敢睜開眼睛,隻是在腦海裏念叨著:
趕緊睡著趕緊睡著趕緊睡著……
隻要睡著了,他就不尷尬了!
穀梁幽覺得主人格很沒出息:“這種時候不應該主動出擊嗎?反正他也不是沒感覺。”
“麻煩別再提主動出擊的事了好嗎,”穀梁一怨念道,“上次的教訓還不夠?”
穀梁幽閉嘴了。
但一直平躺著到底也不舒服,穀梁一又忍耐了幾分鍾,悄悄睜開一隻眼睛朝易言的方向看了看,發現對方已經閉上了雙眼,腦後枕著一條胳膊,像是睡著了,姿勢和在宿舍裏看到過的一模一樣。
很好。
穀梁一鬆了一口氣,小心翼翼地朝牆裏麵的位置轉過身,也準備側著身入睡了。
可他的心還沒放下去多久,耳畔就傳來一陣悉悉索索的摩擦聲音。原本細小的聲音在安靜的環境中被無限放大,就好像是……
穀梁一猛地睜開雙眼,感受著從後方貼上來的溫度,他的大腦瞬間一片空白,好半天過去,才用僵硬的嗓音問道:“大晚上不睡覺,你……你這是幹什麽?”
“你說呢?”
一片漆黑的世界中,易言的聲音像是從胸膛深處傳來的共鳴,帶著低沉沙啞的笑意和濕.熱繾綣的曖.昧氣息。他的手順著穀梁一衣服的下擺大大方方地鑽進去,滾燙的掌心像是在丈量著青年腰肢的寬度,指腹上粗糙的槍繭令柔軟的皮膚不自覺的戰栗,又順著那瘦削的線條一直滑上微涼的脊背。
穀梁一緊閉著雙眼,睫羽隨著身後人噴灑在後頸的溫熱吐息,像一對雨後振翅的蝴蝶雙翼般飛快地輕顫著,他難堪又忍耐地咬緊了下唇,隨著易言放肆的動作,呼吸急促,喉頭滾動,放在身前的五指逐漸攥緊了身下的被單。
“別……”
感受著懷中人漸漸蜷縮的身軀,易言也猛地攥緊了拳頭,指甲深深地嵌入掌心。疼痛喚醒了他岌岌可危的神智,而脖頸上滾燙的熱意也在提醒著他,自己方才究竟做了多麽僭越的舉動。
別忘了穀梁才多大,他在內心再一次提醒自己。
……該死的提前保送。
“睡吧。”他緩緩吐出一口氣,伸手將穀梁一攬進了懷中。
原本蓋在身上的被子早就被易言踢到了床下,現在兩人終於實現了真正意義上的同床共枕。
穀梁一微微扭頭,在這個姿勢之下,他的側臉幾乎要貼在那緊實的胸膛上。青年的瞳孔輕顫,努力讓自己不去往下看,隻是躺在易言的臂彎裏,仰頭問道:“你到底在想什麽?”
有時候穀梁一真的搞不懂易言的想法,他主動的時候被對方躲開了,他想要後退的時候易言卻強硬地把他拉進了懷裏,在這之後又不作任何解釋,也沒有什麽下文……難道那個傳言是真的?
穀梁一猶豫地想,不管怎麽說,有病都得治。他是不是該督促一下易言去找校醫看看?
像是猜到了穀梁一的腦袋瓜裏究竟在想些什麽,易言危險地眯起了眼睛,放在被子裏的手用力掐了他一把。
“嘶——”
又疼又癢的感覺讓穀梁一倒吸一口涼氣,易言垂眸盯著他悻悻的模樣,勾唇輕聲道:“把你那些亂七八糟的念頭收起來,我沒問題。”
穀梁一的臉色陡然僵硬,指尖被易言帶著向下,觸及到了那個不可言說的地方,之前腦子裏的同情念頭立馬被丟到了九霄雲外。那一瞬間他的臉色爆紅,看上去像是下一秒就要從被窩裏跳起來,然後原地炸成一朵煙花。
因為他的情緒過於激動,易言悶哼一聲,脖頸上傳來的窒息感也讓他有些頭暈目眩,聽到聲音後穀梁一這才反應過來,忙喊幽趕緊平息一下自己,別真因為這個原因把人搞暈過去了。
“你還真是……”
易言心有餘悸地摸了摸自己的脖頸,雖然在穀梁給他標記烙印的時候他就做好了準備,但是這種感覺大概沒幾個人能適應的。
輕度的窒息還能算是情.趣,要是一下子厥過去的話,那可就不太好玩了。
當然,易言不太想承認這也有自己把人逗弄過頭了,自作自受的成分在裏麵。
嘖,還是得鍛煉鍛煉。
“為什麽?”
穀梁一的問題有些沒頭沒尾的,但是易言明白他想問什麽,無非是想問平時他一向克製今天卻突然決定再進一步的原因。他放在心尖上的這個人總是這樣,明明已經完美到無可挑剔了,卻仍會患得患失,思慮過多。
不過,大概天底下的人在麵對自己心儀之人的時候,都會如此作態吧。
易言微不可查地勾了勾唇,按捺下內心的一絲竊喜,又把人摟緊了些,閉著眼回答道:“因為今天我確認了,在不久的未來,我們是可以回家的。”
雖然那個未來還不知道在多遠的將來,或許是幾個月,或許是幾年,但至少得知了真相後的易言終於破除了眼前的迷霧,可以肯定地告訴穀梁,他們即將麵對的困難不再是看不到盡頭的危機,而是一條筆直坦**、一路向上的光明大道。
穀梁一沉默了幾分鍾,才小聲說:“我也不太確定……或許光屏這一次說的也不是真話呢。”
雖然他一直都有預感,光屏或許不會害他,但是穀梁一實在沒勇氣賭上全人類的未來。
“沒關係,有我呢。”易言的聲音很輕,但卻透露著一絲毋庸置疑的篤定意味,“我答應過的,會保護好你。”
“你答應的是傅警官嗎?”穀梁一猶豫了一下,還是問道。
這是他們之間第一次正麵提起關於易言父親的事情,易言停頓了一秒,輕輕“嗯”了一聲。
“你恨他嗎?”易言低聲道,“我和他一直都覺得,你應該很恨我們。”
“還好?我覺得相比之下還是你比較拉仇恨。”穀梁一想了想道,“反正我之前都原諒你了,那些陳芝麻爛穀子的事兒也早就被我一筆勾銷了。”
穀梁一能一筆勾銷,但易言卻不能。
“……那他呢?他也是這麽想的嗎?”
穀梁一愣了半天才明白易言是在問他幽的看法,他對那幾天他們相處的記憶實在印象不深,很多細節早就忘記了,所以也不知道易言是怎麽知道幽的存在的。
穀梁幽冷哼一聲:“當初要不是他跟我說自己是警察派來搞潛入的,我才不會搭理他呢。”
穀梁一頓時哭笑不得,沒想到易言才上初中就會忽悠人了,那時候他和幽居然也還真相信了——哪家警察局會派初中生進毒//梟窩點當潛入人員啊?
“我們的想法都是共通的,”穀梁一告訴易言,“你放心,我不會違背另一半的我的想法,他也是一樣。”
“這樣嗎。”易言喃喃道。
他第一次見到穀梁幽的時候,少年幾乎是秒變臉的場景給他留下了相當深刻的印象——
那天他被幾個毒//梟幫凶五花大綁地丟到地下室,在見到被關在裏麵的少年後本以為是遇到了同為天涯淪落人,誰能想到,穀梁幽轉臉就舉著實驗用的量杯一臉凶神惡煞地威脅他,說接下來易言要是敢違背自己的意思就一刀結果了他,瞬間就讓穀梁一剛在他心目中建立起來的受害者形象碎成了渣渣。
那時候因為剛認識,主人格雖然在意識世界內看到了這一幕,也沒有出來解釋,導致易言一直都以為他們的記憶是不互通的。
“那你的另一個人格,他是怎麽看我的?”在明白了這一點後,易言放鬆了很多,也有心情向穀梁一打探這種事情了。
“這個……”
穀梁幽依舊嘴硬:“煩人的變.態跟蹤狂,未來看情況可以勉強升級成好用的按摩bang——”
“幽!”
易言疑惑地看著懷中青年的臉瞬間爆紅:“怎麽了?他說我壞話了?”
“沒沒沒沒有,”穀梁一佯裝鎮定地回答,雖然顫抖的嗓音已經暴露了他心虛的實質,“他誇你來著。”
易言覺得不太對勁:“誇我什麽?”
“呃……”穀梁一努力思考,說實話從幽嘴裏聽到易言的好話那真的比天降隕石還罕見,不過倒也不是完全沒有,“誇你,定力好?”
易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