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岫盯著這條朋友圈出神,直到張赤緹意識到她沉默得太久了,才又發了條語音把她拉回來。

“你還好吧?其實朱槿和徐逢玉都是過去式了,就算他們以前關係再好又怎麽樣?她去美國的四年內倆人幾乎沒見過麵,現在她回國說不定比陌生人還陌生呢,你不要想太多了。”

寧岫咬了下唇,痛感讓她清醒了很多,然後回一句。

“嗯,我知道。”

但隻有她自己知道,打下這句話的時候,她的拇指都在發顫。

簡單的一句話都能打錯好幾次。

誰都知道朱槿和徐逢玉關係非同一般,他們曾經在一起過嗎,寧岫不知道,但沒有人會覺得他們是普通朋友。

她剛認識徐逢玉那會,在一家叫玖館的私人會所當服務員,徐逢玉經常在那和朋友聚會。

每一次她進去送菜,總能聽到幾個人在揶揄他們的關係,徐逢玉一般散漫地靠在沙發上,臉上掛著吊兒郎當的笑不置可否,而朱槿則會嬌嗔地威脅他們再胡說就要挨揍。

寧岫看不清,也沒有資格問,畢竟她不是他的誰。

等到她有資格時,她卻不知道怎麽問了,因為他們之間看似曖昧但也沒有越界的舉止,問了反而顯得自己疑神疑鬼小肚雞腸。

她和徐逢玉在一起後的第二年,朱槿出國,她徹底地消失在他們的生活中,也讓寧岫漸漸忘記這個人的存在以及她帶來的惴惴不安。

可是現在,她要回來了……

*

徐逢玉自從那天早上離開後就沒有再回來,整整一個星期。

這在他們之間是很常見的事,他從來都不會向寧岫交代自己的行蹤,寧岫也不會主動去問,隻是在家裏默默地等著他,確保他無論何時回來都能見到她,而不是一個冷冰冰的屋子。

因此她幾乎不住學校宿舍,除非期末周或是有什麽其他重要的事情。

這天,星期一,她需要去一趟江美。

承鴻麵試的時間到了。

遞交簡介篩選過後,此次參加麵試的一共有25人,人數不少,因此承鴻把招聘地點定在校內的一間會議室,更方便也更有效率。

她檢查了一遍隨身物品,確定沒有漏帶的後,跟芳姨打了聲招呼:“芳姨,我去一趟學校。”

芳姨擦著花瓶的手停下來,轉過頭問:“今晚回來嗎?”

寧岫頓了頓,聲音透著溫和:“嗯回來,但應該不回來吃飯,不用給我準備晚飯。”

麵試兩點開始,她現在還不知道順序如何安排,不確定等自己麵試結束是幾點,所以考慮一下還是不在家吃晚飯了,免得芳姨白忙活一場,自己到時候在食堂或是校門口的小吃街應付一下就行。

看到寧岫要走,小橘子跑過來依依不舍地蹭她的小腿,連午覺都不睡了,平時它是最愛打瞌睡的。

寧岫眉眼彎彎,將它抱著哄了一會,答應今晚一定回來,小橘子的貓爪才鬆開。

小橘子其實是一隻流浪貓,有一天晚上她在街邊路燈下等徐逢玉來接,聽到草叢裏發出虛弱的叫聲,她這才發現裏麵躺了一隻橘貓。

看著她的眼裏掠過驚恐。

草叢裏很黑,寧岫打開手機上的手電筒,仔細觀察起它來,全身毛發烏糟糟還帶著血跡,一隻後腿似乎受傷了完全動彈不了。

她小心翼翼地將它抱出來,準備帶它去寵物醫院救治。

也許是感受寧岫身上的善意,它眼裏的恐懼漸漸消失,乖順地任她動作。

不一會,徐逢玉就到了。

他自己開的車,一輛黑色大g,和他本人一樣帶著一副張狂不羈的淩厲感。

寧岫跟他簡單地講了下來龍去脈,然後就打算脫下外套把小貓包起來放進車裏。徐逢玉雖然沒有潔癖,但也講究,她怕他介意流浪貓弄髒他的車。

徐逢玉單手插兜,微眯起眼看她,而後唇角挑起一抹譏笑。

寧岫隻感覺到一隻骨節分明的大掌猛地握上她的手背,然後一把將外套拉鏈拉到最頂,竄進衣服裏的冷風瞬間消失,溫熱的氣息重新包裹住她的身體。

她愣怔地抬起眼,小巧的嘴唇微張。

徐逢玉順勢掐了一把她的臉,舌尖頂了一下臉頰,語調帶著明顯的戲謔:“我還不至於為了一輛車就讓自己的女人凍感冒。”

寧岫感覺到自己的心猛烈地跳了一下,耳朵唰的一下紅了,然後就見他俯下身,寬大的手掌抱起小橘子,將它放進車裏。

直到徐逢玉關上車門,寧岫都依舊呆呆地站在原地不動,他低低地笑了下,臉上掛著吊兒郎當的痞勁:“怎麽,也要我抱你上車?”

寧岫這才回過神來,懊惱地咬了下嘴唇,小跑著上前,不敢和徐逢玉對視,直接打開後座車門準備坐上去。

徐逢玉發出輕微的哂笑聲,然後一把按下後座車門,修長有力的臂膀摟著她的腰,將人塞進副駕駛裏。

整個過程不到三秒。

寧岫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人已經坐進車裏了。

一路到了寵物醫院。

她猜想徐逢玉不會喜歡這樣的小東西,但她在路上已經決定承擔起照顧它責任,猶豫著要如何措辭才能讓他接受。

卻沒想到他靠在走廊欄杆上,聽完後懶散地掃了一眼,一副不著調的模樣:

“你想養就養著唄。”

就這樣,養了四年。

*

寧岫提前二十分鍾到麵試地點,現場已經來了不少人。

她一進門,幾乎所有的視線都往她身上掃,或善意或惡意,但大部分都是驚豔中夾雜著好奇窺探。

有幾個人已經小聲議論起她來,但她的情緒沒受到任何影響,平靜淡然地找了個空位坐下。

她今天穿了一身白色的收腰襯衫裙,齊腰黑發不燙不染,整個人透著一股清冷疏淡的氣質。

這也是學校裏的同學四年以來對她的印象,清高難以接近,還是專業第一,因此在美女如雲的江美裏一直是討論度最高的校花,女神級別的存在。

不過這些寧岫都不知道,她從不關心這些。

每張桌子上都放了承鴻的宣傳手冊,寧岫打開來,垂下眼睫細細閱讀著,上麵除了出色的案例外,還有關於薪資晉升方麵的介紹。

沒過多久,嘈雜的會議室一下靜了下來。

寧岫抬眼一看,台上已經站了一個留著齊肩卷發很有藝術氣息的男人,是承鴻的主任設計師,也是這次麵試的總負責人。

她之前看過他的作品,知道他叫寇翔。

他介紹完承鴻後就進入正題,為了節省大家等待的時間,此次麵試一共分為ABC三組同時進行,僅有一個單人麵試,時長為30分鍾。

順序由抽簽決定。

寧岫打開手裏的紙條,上麵寫著A9。

參加麵試的一共有25人,分為三組,也就是9、8、8,而她剛好就是最後麵試的那位“幸運兒”。

她在心底苦笑了聲,暗自佩服自己的未雨綢繆能力,果然這個晚飯她是不能準時吃的了。

但她也沒受什麽影響,畢竟她今天隻有這一件正事,有的是時間。

被叫到號碼的去隔壁的會議室麵試,其餘人則留在這裏。

寧岫從帆布袋裏拿出筆記本電腦,開始看起近期一個名氣不小的室內設計比賽的獲獎作品。

不知不覺間,已經五點多了,會議室的人走了大半。

手機屏幕突然亮了,顯示有一條新微信,看到是徐逢玉的頭像,寧岫忙不迭地解鎖屏幕打開微信,唇角不自覺地上翹。

清冷的臉龐立刻爬上少女的嬌羞和竊喜。

若是會議室裏的同學回頭一看,肯定會被她這副和平時判若兩人的模樣嚇一大跳。

“在哪?我讓雷叔現在過去接你,晚上一起吃個飯。”

寧岫剛打了個好字,門口就響起一道嚴肅的聲音:“請抽到A6的同學跟我來。”

A6?

寧岫再次確認了下時間,現在是17:36,按照正常情況來說,應該已經輪到每一組的第八位同學。

是剛才有人交換順序,她沒注意到嗎?

很快又有一道聲音響起,完全打消了她的這個猜測。

“請抽到C6的同學跟我來。”

寧岫這下明白了,規定的麵試時間是30分鍾,但顯然前麵的同學超時了,還不止一人超時,所以造成現在這個結果。

原本大概六點半她就能結束麵試,但現在看來至少七點才能輪到她麵試。

可是這樣的話還來得及嗎?

大概是看到她一直在輸入卻沒發內容,徐逢玉發來一個問號。

“?”

寧岫抬起頭看了一圈會議室,數了下人數,然後暗自下了個決定。

“好,我在學校。”

發完這句消息後,她站起來,一道清冽溫和的嗓音隨即響起:“請問抽到B6號碼的同學在這裏嗎?”

前排一個留著齊劉海的可愛女生回過頭,舉起手示意,有些害羞地說:“我是,怎麽了嘛?”

寧岫走了過去,微微彎下腰,白皙的臉頰上揚著極好看的淡笑:“我抽到A9,本來也沒什麽,但我突然有點急事,不知道可以不可以跟你換一下嗎?”

那位女生和寧岫一個專業但不同班,素日裏隻見過她冷清疏離的模樣,第一次看到她臉上的淺笑,一下子被晃了神。

耳朵都燒起來了,點點頭:“嗯嗯,可以。”

寧岫沒想到她答應得這麽快,眉眼彎了又彎,像一輪月牙,感激地說:“謝謝,真的謝謝你。”

緊接著她像想起什麽似的,突然掏出手機,問:“方便和你加個微信嗎?”

那個女生驚喜地睜大雙眼,然後忙不迭地點頭:“當然。”

把手上寫著號碼的紙條交換後,寧岫回到了自己的座位,那個女生回過頭來看她一眼,她友善地笑了笑。

很快就輪到B組的第六位,寧岫跟著工作人員進了另一個會議室,麵試進行得很順利。

她走出學校的時候是18:19分,雷叔正好到了。

車上,她看著窗外快速往後退的街影,想起剛才麵試時那位叫寇翔的設計師問她的問題。

他問:你為什麽選擇承鴻?承鴻最吸引你的是什麽?

她答:我很小的時候,意外在一本室內設計雜誌上看到段承鴻先生的家裝作品,那本雜誌甚至是英文的沒有翻譯,我看不懂寫了什麽,但從圖片上我能感受到那種溫馨,我覺得那是我理想中的家應該有的樣子,風格或簡約或華麗,但最重要的是要有家的溫馨溫情,不能夠美得冷冰冰的像藝術館。我想為自己也為更多人設計出那樣的家,這是我選擇室內設計的原因,也是我選擇承鴻的原因。

她不知道對方滿不滿意她這個答案,但這是她最真實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