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在溫暖的室內, 徐逢玉卻覺得自己仿佛置身外麵的冰天雪地,冷得他連呼吸都像吸入冰刀。

在寧岫心裏,他不是徐逢玉, 更不是她的愛人,隻是寶寶的親生父親。

僅僅是因為這個身份,所以才選擇和他在一起。

他一直以為寧岫因為他從前的所作所為恨他,現在同意複合就代表願意原諒。

但沒想到恨化解後不會變回愛。

她的心裏根本就沒有他。

所以她才會說每周輪流接送寶寶, 而不是一起, 除了寶寶的事情之外, 他們沒有其他任何的交流。

對於她來說,他不過是一件工具,在寶寶麵前扮演著爸爸的角色, 這樣就足夠了。

臥室內, 寧岫掛斷和張赤緹的通話,張赤緹一直勸解她不要太悲觀消極,但也許從她十八歲那年遇見徐逢玉, 她的人生注定就是這樣的結局。

徐逢玉不願意放過她,她也不願意傷害無辜的人, 所以隻能通過犧牲自己的一部分自由來達到一種表麵上的和諧。

她無聲地歎了一口氣,然後站起來打算到寧母那抱女兒回來睡覺,一轉身, 卻撞上一道漆黑翻湧的視線。

徐逢玉推門進來, 目光落在她平淡無波的臉上, 一步一步地朝她逼近。

寧岫站在原地沒動。

一眨眼, 徐逢玉已經來到她麵前, 不到半米的距離。

“你是因為寶寶, 所以才答應和我複合的, 是嗎?”他一開口,嗓音嘶啞得厲害,明明知道會得到什麽答案,卻還是不死心地問出口。

寧岫語調很淡地應了一聲:“是。”

徐逢玉緊緊地盯著她的眼睛,卻無法從她眼中找到一絲情緒,甚至連之前一直帶著的厭惡都沒有。

他咬了下後槽牙:“是不是為了寶寶,你做什麽都願意?”

寧岫眼睫顫了下,神色終於有了變化:“這是我欠她的,當初我選擇生下她,卻沒有考慮到生活在單親家庭裏,她要麵對的是什麽。”

徐逢玉下頜收緊,眉眼壓著情緒:“那我呢?”

寧岫語氣坦然:“我早就說過我不愛你了,你也說隻要我留在你身邊就足夠,我們這樣算是各取所需吧。”

好一個各取所需!

徐逢玉狠狠地扯了扯嘴角,然後一把將她扯進自己懷裏,虎口卡住她的下巴抬起,語氣咬牙切齒的:“既然你這麽說,那是不是得履行一下夫妻義務?”

話音剛落,他就直接將人壓在**,薄唇覆了上去,開始瘋狂地掠奪她香甜的氣息。

幾秒後,遲遲沒感受到預想中的抗拒,他退了出來,死死地盯著身下人的神情。

但隻能看到一片無所謂。

寧岫的語氣平淡無波:“既然我同意和你複合了,隻要你想,我都不會拒絕。”

徐逢玉心髒一緊,心頭堵著的那口鬱氣快要讓他喘不過氣,然後動作粗暴地撕開她的睡衣,扣子應聲崩落一地。

“這樣你也接受是嗎?”他眼神發狠,拚命地用嘴唇和雙手激怒她,但無果,最後握著她的手往自己臉上扇往自己身上打,眼裏充滿紅血絲,“為什麽不打我,寧岫,我求你像以前那樣打我好不好?”

寧岫麵色沉靜:“如果你不想做的話,那就起來吧,現在挺晚的了,我要抱寶寶回來睡覺了。”

徐逢玉還想要說什麽,一陣敲門聲就響起。

段寶寶在外麵說話,稚嫩的聲音充滿疑惑:“媽媽,你幫我開開門,這個門我怎麽開不了呀?”

寧岫推開徐逢玉,然後起身過去開了門。

段寶寶穿著淡紫色的睡袋走了進來,看到臥室裏還有一個人,好奇地問:“媽媽,徐逢玉怎麽在這裏啊?”

“沒什麽,他找媽媽有點事說。”寧岫牽起她的小手,走到床邊,看著徐逢玉不鹹不淡地說,“你也回去睡覺吧。”

段寶寶乖乖地擺了擺手:“晚安哦。”

徐逢玉早在寶寶進來那一刻就收拾好情緒,眉眼溫和地說:“嗯,晚安。”

回到自己臥室,他習慣性地摸了下外套衣兜,手上摸空,他這才想起那天他已經將身邊的煙和打火機全部扔掉。

他自嘲地搖了搖頭,然後走進浴室。

用冷水代替香煙,澆滅心口的煩躁。

水聲不斷在耳邊響起,他腦海裏忽地閃過一個念頭,如果他因為衝冷水澡明早起來感冒了,寧岫會是什麽反應?

要是四五年前,她肯定一臉著急地給他衝感冒藥熬粥照顧他,但現在,她大概會讓他到別的地方住,免得傳染給寶寶。

想到這,他再次自嘲似的扯了扯嘴角,然後關了花灑。

*

就這樣又過了幾日。

今天輪到寧岫來接段寶寶放學,她提前五分鍾到的幼兒園門口,等著下課鈴響小敏老師帶孩子們出來。

幼兒園最近重新調整了家長接送製度,小朋友按照學號從小到大排隊,家長也一樣在外麵排成一列,然後按學號接人。

段寶寶的學號是11,比較靠後。

寧岫排著隊等前麵的家長接走小孩,等了一會才輪到她。

小敏老師朝她點點頭,然後立刻轉頭跟身後的小朋友說話:“段寶寶你媽媽——”

看清小朋友的臉後,話音戛然而止。

麵前的這個小孩子不是段寶寶,而是梁晶晶。

她頓時慌了神,剛才她在班級裏清點好人數才帶出來的,一個不落,這會段寶寶人怎麽沒了。

寧岫也發現了不對勁,這站著的幾個小孩裏根本沒有段寶寶:“小敏老師,寶寶怎麽不在這?”

小敏老師重新打起精神,保持鎮定地蹲下去問:“晶晶,寶寶呢,她不是站在你前麵嗎?”

梁晶晶邊回憶邊說:“她剛才被園長媽媽帶走了。”

小敏老師站起來對寧岫說:“寶寶媽媽你不要著急,寶寶跟園長在一起應該不會有什麽問題,我現在進去找她。”

她說完馬上讓餘下四個孩子的家長把他們一一接走,然後自己帶著寧岫去了園長辦公室。

辦公室內僅有園長一人,完全不見段寶寶的身影。

小敏老師連忙問:“園長,這位是段寶寶的媽媽,我們班的梁晶晶說剛才在門口排隊,段寶寶跟著您過來了,她怎麽不在這?”

園長放下手邊的表格,看著寧岫說:“段寶寶被她爺爺接走了,他沒有跟您說嗎?”

寧岫眉頭一擰,段父段母都沒跟她提過這事,心中隱隱地有些不安。

“我打個電話問問。”她第一時間打開手機撥通段父的號碼。

段父很快接起:“喂,岫岫啊。”

寧岫問:“爸,您剛才到幼兒園接寶寶了嗎?”

段父語氣十分疑惑:“沒有啊,你現在沒時間要我去接是嗎?”

寧岫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既然不是段父,那就隻能是徐父了。

她簡單和段父說了兩句後掛斷電話,然後打給徐逢玉。

徐逢玉看到寧岫的來電有些驚訝,剛接起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聽到她質問的語氣。

“你讓你爸來幼兒園接走寶寶了?”

他頓了下,然後立刻說:“你別著急,我馬上回去一趟把寶寶帶回來。”

寧岫掛斷電話,看著園長臉上有幾分心虛的表情,瞬間明白了。

這套說辭肯定是徐父和她串通好的。

徐父是寶寶的爺爺,讓他帶走孩子於情於理都說得過去,她既不用負責任,又能讓徐父欠她一份人情。

何樂而不為呢?

*

徐宅。

段寶寶雙手抱胸坐在沙發,氣鼓鼓地一言不發。

麵前的茶幾上擺了一桌的甜品。

徐父小心翼翼地哄著她:“寶寶,你看這個草莓蛋糕你喜不喜歡吃?”

段寶寶看都不看一眼。

“不喜歡沒關係,那這個茉莉果凍呢?”

“也不喜歡啊,那這個餅幹,小狗形狀的,多可愛啊,汪汪汪。”

“還有這個芋泥糕,和你身上的衣服是一個顏色的,要不要試一試?”

沒收到回應,徐父麵色鐵青地看向身邊的傭人:“都撤下去,重新買!”

傭人看了一眼沙發上的段寶寶,在心裏默默地吐槽,這一看就不是甜品的問題,再換多少種結果都一樣。

段寶寶不說話,徐父簡直拿她沒辦法,想討好孫女都找不到門路。

“寶寶,你跟爺爺說句話好不好?”

段寶寶哼了一聲,撅著小嘴說:“你才不是我爺爺,我從來都沒有見過你。”

“我是爺爺。”徐父立刻著急地解釋,抓起茶幾上的相框,指著上麵的徐逢玉說,“你看,這是你爸爸,我是你爸爸的爸爸,那就是爺爺啊。還有這個,是你姑姑,你看和你長得多像啊。”

段寶寶瞧了一眼,依舊堅持道:“不是,反正我媽媽沒有說過就不是。”

徐父眼神一動:“那我明天和你媽媽一起吃飯,讓她跟你說,這樣你總能相信了吧?”

段寶寶別過臉:“我媽媽才不要和你吃飯呢!”

徐父擰起眉頭,語氣強勢:“我讓你爸爸和她說,明晚就在這裏吃飯。”

下一秒,傭人看到門口來人,立刻恭敬道:“少爺,您回來了。”

段寶寶馬上跳下沙發,張開兩隻短短的手臂,滿臉委屈地朝他跑過去:“徐逢玉,你怎麽才來啊?”

徐逢玉抱起她,聲線低緩:“抱歉,爸爸來晚了。”

段寶寶小臉埋在他的頸窩,眼眶泛紅:“我剛才好怕怕啊,他說他是我爺爺,可是我都沒有見過他,我害怕他是壞人,是騙我的。”

徐逢玉大掌在她背上順了順,安撫道:“沒事了,爸爸在。”

徐父聽見段寶寶的話,也意識到自己今天的行為不夠妥當,雖然他肯定不會傷害自己的孫女,但在段寶寶那裏他確實還隻是一個陌生人。

但是一貫以來的大家長權威絕不允許他低頭道歉,尤其是在徐逢玉麵前。

那小子是什麽眼神,看他就跟看仇人一樣,有這麽對他老子的嗎?

一想到這,徐父的臉色愈發鐵青,命令似的發話:“明晚你讓寧岫來家裏吃個飯,你們的事我也不反對了,結婚後趕緊給我添個——”

徐逢玉捂住段寶寶的耳朵,然後一腳踢倒旁邊的黃花梨木架。

上麵擺放的古董花瓶啪的一下摔得四分五裂,打斷了徐父接下去的那兩個字。

——孫子。

徐父其實是很喜歡女孩的,尤其是像徐逢玥和段寶寶這種古靈精怪的小女孩,但他骨子依舊覺得隻有男孩才能夠傳宗接代。

知道寧岫是段家的女兒後,他自然不會反對這樁婚事,但有一個孫女還不夠,必須要一個孫子齊整。

徐逢玉早就料到他會說什麽,所以才及時踢倒花瓶阻止他,不然即便寶寶年紀還小,被她聽到也會在她心裏留下一根刺。

他抱著寶寶離開,走了兩步又回過頭來看著徐父,眼底帶著一股挑釁的痞勁:“忘了跟你說,我已經結紮了。”

“你——”徐父差點一口氣喘不上來,指著他的手指都在顫抖。

徐逢玉臉上的表情淡淡的,說完大步流星地離開。

走到花園時,段寶寶突然抬起頭好奇地問:“結紮是什麽啊?”

徐逢玉輕笑了下,緩緩道:“結紮就是我和媽媽以後隻會有寶寶一個寶寶,聽懂了嗎?”

段寶寶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