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岫不知怎麽的心揪了一下, 視線落在對麵陽台的綠蘿上,語速很慢:“你別喝了,早點休息吧。”

“好。”徐逢玉輕聲應道。她要他做什麽, 他就做什麽。

掛斷電話後,寧岫依舊站在陽台,淩晨的室外很冷,時不時刮來一陣刺骨的寒風, 凍得人臉頰發疼。

她手指在屏幕上了點了點, 這才發現徐逢玉不止給她打了一個電話, 微信上有很多條信息和未接通的視頻語音,她有備注名字的那個手機號也打了無數個電話。

但因為她睡前把手機靜音了,所以一條沒看到。

可能也正是因為她一直沒回信息, 所以徐逢玉才換了一個陌生號碼打過來。

她想了下還是發了條微信解釋:

“我手機開靜音了, 所以沒看到你打來的電話。”

徐逢玉回:

“是我喝醉了,都忘了你那邊已經是12點多,你快去睡覺吧, 晚安。”

寧岫:

“好,晚安。”

*

第二天傍晚, 寧岫下班回家,在小區裏遇見芳姨。

芳姨上前打招呼:“寧岫小姐,你剛下班啊?”

寧岫眼神溫和:“對, 你是要回家了嗎?”

芳姨笑著點頭:“是啊, 徐先生不是搬過去和你們一起住了嘛, 他就讓我三天來搞一次衛生, 還有逸林園那邊也是, 比較輕鬆, 做完我就回家了。”

寧岫想起那晚的小米粥, 於是開口道謝:“那天麻煩你那麽晚了還給我煮小米粥,謝謝。”

“什麽小米粥?”芳姨驚訝地問道。

寧岫恬淡的臉上浮現出疑惑,仔細補充道:“就不久前,晚上十一二點的時候,徐逢玉讓你給我煮了一碗蓮子小米粥送過來。”

“我現在都是傍晚就回家,徐先生也沒吩咐過我煮過什麽夜宵。”芳姨說著說著恍然大悟,“不過他前段時間倒是跟我學了怎麽煮小米粥,那天應該是他自己給你煮吧。”

寧岫不敢相信地重複這個猜測:“他給我煮的小米粥?”

芳姨接話:“不止小米粥,徐先生還跟我學了很多別的,都是你以前喜歡吃的東西。”

寧岫眼睫顫了顫,然後禮貌地說:“嗯我知道了,謝謝芳姨,我就不耽誤你時間了,你早點回家吧。”

“沒事,那我就先走了拜拜。”芳姨揮著手和她道別,很快出了小區。

寧岫也進了家門,屋內很熱鬧。

段寶寶衝過來興奮地說:“媽媽,爸爸回來了!”

寧岫抬眼一看,徐逢玉就站在離門口三四米遠的地方,不遠不近的。

倆人的視線對上,她忽地感受有些不自在,然後移開了眼神看向段寶寶。

寶寶現在越來越依賴徐逢玉,這次他出差,幾天不見寶寶就想得不得了,天天問爸爸什麽時候回來。

寧母正好把晚飯做好了,招呼著他們過去吃飯,三人一起進了餐廳。

剛拿起筷子,寧母就關切地說:“逢玉,這次出差累了壞吧,喝碗湯補補身子,知道你今天回來,我早上就給熬了熬到現在,你快試試看好不好喝?”

徐逢玉立刻舀了一勺喝下,然後說:“很好喝,謝謝阿姨。”

“你這幾天在那邊吃得習慣嗎?”

“挺好的,您不用擔心。”

“那就好,工作上的事也順利吧?”

“很順利。”

“剛才林秘書送你回來,我聽見他說你這幾天都是淩晨才睡,大晚上還一直加班,這工作雖然重要,但你也得重視身體,不要太拚了。”

“好,謝謝阿姨關心。”

……

對話仍在繼續。

耳邊不斷傳來寧母對徐逢玉的問候,寧岫喉間發澀,明明隻是一些很簡單平常的話語,但她卻一句說不出來。

徐逢玉的心也漸漸沉下去,寧岫幾乎不會主動找他聊天,就連今天他們已經好幾天沒見麵了,也是一樣。

好像除了寶寶的事,她就沒有什麽需要和他說的了。

餐桌上的氛圍依舊一片熱鬧溫馨,除了她和他的這條線。

*

徐逢玉出差回來的這兩日,寧岫都有些心慌意亂,沒辦法像以前那樣平靜地麵對他,因此下意識避著他。

中午他發微信來說今晚和寶寶一起在外麵吃飯,寧岫沒有理由拒絕隻能應了下來,但越臨近下班心裏那股說不清道不明的異樣就越明顯。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終於還是到下班的點。

徐逢玉發了條微信說他到了,寧岫收拾好東西下去。

她剛打開車門就發現段寶寶不在車上,眼裏帶上疑惑:“寶寶呢,你還沒有去接她嗎?”

徐逢玉沒答,給她開了副駕駛的車門:“你坐到前麵來吧。”

寧岫略微想了想,然後就合上後座的車門,坐進副駕。

徐逢玉也回到駕駛座,動作幹脆利落地開車,然後開口解釋:“幼兒園這周有一個文藝匯演,寶寶想和其他小朋友再排練一下,所以留在幼兒園吃晚飯了,小敏老師和生活老師都在,你放心吧。”

“好。”寧岫淡淡應了一聲,這事她也知道,段寶寶排的是一個舞蹈節目,最近睡覺前還激動地在**跳了幾個動作給她看。

徐逢玉往她恬靜的側臉上看了一眼,佯做自然地說:“我們吃完晚飯再去幼兒園接她回家。”

寧岫頓了下,語氣有點冷淡地說:“既然這樣那就回家和我媽一起吃吧,我再給寶寶熬點鴿子湯當夜宵,等她回來就能吃了。”

徐逢玉聽到她明確的拒絕,眼底劃過一抹暗色,握著方向盤的手臂青筋突出。

沉默了幾秒,他說:“我知道一家專門熬湯的老字號湯鋪,我們吃完飯直接去買,你也休息一下不用太辛苦。”

寧岫看著前方與回家完全相反的道路,最終還是沒有拒絕,淡聲道:“好。”

徐逢玉指尖動了下,麵色緩和了幾分。

*

車一停,寧岫默不作聲地跟著他走,她是無所謂吃什麽菜色的。

直到走到飯店門口,她才反應過來這是四年前那家餐廳,心口猛地一縮,側臉看了徐逢玉一眼,他倒是神色如常。

他大概是早就忘記了吧,那天他根本沒來,也不見得知道是哪個餐廳。

寧岫的心重新沉了下去,頓時有一種被海水淹沒的壓迫感。

她不再繼續往前走,腳步停了下來,聲音很輕卻又果斷:“我們換一家吧。”

徐逢玉隨之停下腳步,盯著她的臉眼神極深,然後摟住她的肩膀,手上的力道帶著一種不容拒絕的強勢:“就這家。”

寧岫的眼睫垂了下去,沒再說話。

等到落座,她才意識到今天這一出根本就是徐逢玉設計好的,因為這個位置恰好就是四年前她坐的地方。

甚至連桌上的花瓶都一模一樣,插著一株白雪山。

寧岫抬起眼,平靜地等著看他到底是要做什麽。

徐逢玉示意經理上菜,等菜全部上齊,他忽然握住寧岫輕輕搭在桌上的左手。

冰涼的手背驀地貼上一道炙熱的溫度,寧岫神色一怔,下意識抽開,卻沒能成功,男人的手緊緊地覆在上麵,沒有半點鬆開的意思。

她倏地有些惱火,一字一句道:“放開我。”

徐逢玉沒有聽她的話,反而握得更緊,這樣的肌膚相貼對於他來說已經太過久遠了,久到快到記不起溫度和觸感。

他臉上的神情十分認真,緩緩開口:“寧岫,四年前我沒能赴約是我不好,傷了你的心,以後換我來等你,好不好?”

寧岫喉嚨頓時哽住,她原以為她已經放下過去的一切,但其實沒有,時隔四年,那些事還是能拉扯她的心髒。

就像身體裏埋進一根刺,傷口愈合了但刺忘了挑出來,所以至今摸上去還隱隱作痛,還能感受到它存在的痕跡。

半晌後,她終於開口,嗓音又冷又澀:“準時到就好,用不著誰等誰。”

徐逢玉掩住眼底的情緒,輕輕地捏著她細白的手指,盯著她的手若有所思,然後重新抬起眼:“我知道,我們之間的問題其實不是朱槿和她母親造成的誤會,而是我從一開始就抱著一種吊兒郎當的態度對待你,沒有真正地尊重過你。”

“我承認我很混蛋,利用你撇開朱槿的糾纏,沒有問過你的意見就理所當然地覺得你願意留在我身邊當情人,因為你當時缺錢,而我恰好能給你這筆錢,一直很可笑地覺得錢可以交換一切。”

“那個時候我們見麵的頻率其實不高,有時候一個星期一次,有時候一個月才會見上一次,所以你說要和我分手,我也不以為然,覺得即便沒了你在我身邊,我的生活也依舊照常進行。”

“但第二天我就後悔了,我意識原來我的心安源自於我確定你會在家裏等我,不管我什麽時候回去,都能見到你。”

“一個人住在冷冰冰的房子裏,我接受不了這種落差,於是去當時阿姨住的地方找你,以一種很不理智激烈的手段把你留在我身邊。我覺得隻要過一段時間你就會想明白,我們的關係又可以回到從前。”

“但我沒想到你會走,直接在我生活裏消失了四年,我瘋狂地用盡各種手段找你,但一點有用的信息都沒有。”

“那天下午在幼兒園看見你,我激動得不敢相信自己眼睛,衝下去見你,但你和我說你和段如珩在一起,寶寶是他的女兒。楚睿幹說我是不甘心,我也覺得我隻是不甘心。”

“直到我下意識說出願意把寶寶當做我這輩子唯一的孩子的時候我才想明白,原來我不是不甘心,我是愛你,愛到沒有辦法離開,甚至願意不要自己的孩子。”

“遇見你之前我從來沒喜歡過任何一個人,所以也不知道那就是愛。我以為自己是在利用你撇開朱槿,但其實如果那個人不是你,我根本就不會用那個方法。”

“我知道我現在讓你感到很痛苦,但這隻是暫時的,我們一起努力向彼此靠近好嗎?”

“你相信我,我們是可以有未來的。”

寧岫越聽心揪得越緊,喉嚨像被一隻手掐住,澀痛地說不出一句話,不知過了多久重新抬起眼睫看向徐逢玉。

他們,真的可以有未來嗎?

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