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縣城也不安全
聽說縣城可能有危險,大家都有些驚慌,不明白鄭衛國怎麽還坐得住。反應最激烈的是張長貴,他急得差點兒跳起來,說:“團座,是誰吃了豹子膽,敢打縣城?”要不是知道縣城還有兩個連防守,隻怕他馬上就要往回趕。其他的指戰員們也大都麵帶憂色,議論紛紛。可見後方不穩,前方將士也會顧慮重重,以至軍心動**。
鄭衛國示意大家安靜,說:“無妨,我自有安排”,又笑著對張長貴哥倆兒說:“你們兄弟倆兒還記得一個多月前被我們消滅的那夥馬賊嗎?”
消滅馬賊那會兒,張長貴、吳全福兩兄弟還在任縣長身邊充當保鏢。世事無常,當時還處於敵對關係,張長貴甚至準備打鄭衛國的黑槍,現在卻是同一條戰壕的戰友了。
回想起當日的情景兩人都是會心一笑,說:“咋能不記得哩!”
鄭衛國道:“當時我聽見有人管那個被打死的馬賊頭目叫三當家,那麽至少還有兩個當家的沒來。後來一查,發現這股馬賊來頭還真不小,匪號黑風寨,號稱南太行綠林第一寨。我想他們應該還有不少人馬,這次縣城空虛,難保他們不動心。”
聽鄭衛國這麽一說,段雙虎感到有些不放心,說:“團座,那趕快帶弟兄們回援吧!”
鄭衛國搖頭說:“縣城不是有二連、三連在嗎?兩個連的兵力還打不過一幫土匪就不用混了。再說,日本鬼子隨時可能前來報複,主力還是留在這邊比較好!如果我們現在走了,這附近的老百姓就要遭殃了。”
曆史上,中日大戰後,吃了虧的鬼子常拿附近的百姓撒氣。像關家堖血戰後,瘋狂報複的鬼子就屠殺了附近六千多名無辜百姓。
張長貴猶豫了一下,說:“團座,還是讓俺帶一個班的弟兄騎馬回去看看吧。”他在縣城養傷期間處了一個相好,雖然明知不會有什麽太大的危險,但還是有些放心不下。
鄭衛國笑道:“是擔心小芹吧!嗯,你去看一下也好,不要太靠近縣城,免得打草驚蛇。”
張長貴忙雙腿一靠,行了個軍禮,說:“是!”他有些不好意思,但一想到心上人可能有危險,就顧不了那麽多了。他挑了十名身手好的弟兄,騎著馬一溜煙往縣城趕去。
吳全福有些好奇,問道:“團座,長貴跟誰相好啊?我咋沒看出來哩!”
鄭衛國笑道:“就是炊事班班長老陳的女兒小芹,前些日子長貴養傷多虧有她照顧。”
小芹是保安團自成立以來第一位護士,自她以後衛生隊又發展了十幾名護士,基本上都是軍屬。這些人知根知底,用起來放心,她們照顧傷病員也會更用心。這次戰鬥女護士都待在縣城沒來,一是因為縣城也需要護士,二來女兵體力有限,沒辦法跟著部隊野外長時間跑動。
吳全福聽說張長貴搶先找好了對象,又羨又嫉,笑罵道:“這狗日掛著彩還不忘討老婆!”大家一聽都笑了起來,這些人裏麵大部分都是光棍兒,多半兒有些眼饞。鄭衛國心想:看來得讓於老根多想想辦法,不然時間一長,隻怕軍心不穩。
衛生隊長李慕景一直在照顧傷員,他發現了一個問題,奇道:“團座,咋犧牲的比受傷的還多,重傷的比輕傷的還多哩?”
鄭衛國解釋道:“這是因為鬼子的槍法很準,一旦被擊中,多半就傷在致命位置。那些輕傷員多半是被手雷爆炸波擊到的。”
李慕景有些驚訝,說:“狗日的鬼子這麽狠?”
鄭衛國沉重地點點頭,說:“我們這次帶的弟兄還算好的,其中還有不少老兵,要全是新兵蛋子隻怕傷亡更重!”
段雙虎道:“團長,您也別著急,隻要多打幾仗等戰士們見過血之後就好了。”
鄭衛國笑道:“你跟海岩說的一樣。你們說得在理,打仗是要交學費的。可是跟鬼子交手,這學費實在太貴了!一戰就打掉了一個排,我心疼啊!”
段雙虎也笑了,說:“團長,您還想揀軟柿子捏不成?那打土匪還差不多!”
鄭衛國點點頭,說:“這也是我讓二、三連在縣城誘敵的原因,練了這麽久,也該見見血了。”
段雙虎道:“其實大山裏有的是土匪,等這一仗打完了,我們不如下鄉清匪。一來可以鞏固後方,二來也可以借機練兵。”
鄭衛國點點頭,說:“前段時間一直沒能摸準情報,所以沒有對土匪動手。這一仗打贏了,內部環境應該會有所好轉。隻要時機成熟,可以拿土匪練兵。”
張海岩一直沒有發言,聽到這裏突然插嘴道:“可是有鬼子在這邊牽製,我們的主力隻怕難以脫身。”
鄭衛國道:“東路鄰近淪陷區,防守壓力最大,必須要派部隊駐守,但主力部隊不能困於一地。我打算讓李三牛以偵察排一班為基礎在這裏組建一隻遊擊隊,保護好這裏的鄉親。”
段雙虎想了一下,說:“法子是好,不過隻怕一時難以形成戰鬥力。不如給他們多留一個排的兵力。”
三溜子正好前來匯報情況,聞言大喜,嚷道:“段連長說得有道理,隻要給俺一個排,俺就能帶出一個連。”
鄭衛國道:“可以給你一個排,不過你要記住你的任務不是去跟鬼子硬拚,而是要保護好這裏的百姓!”
三溜子搔搔腦袋,說:“團座,俺聽不大明白。”
鄭衛國淡淡地說:“不會的話我就換人。”
三溜子忙道:“不,不,不用換人!俺不會可以學啊!團座您說,俺都記著呢!”
鄭衛國耐心地把自己了解的地道戰、地雷戰、破襲戰、麻雀戰還有村級政權和民兵建設等內容給三溜子講了一遍。當然,這隻是理論上的東西,實際運用還要靠指戰員去摸索。不久之後,鄭衛國就提拔李三牛擔任平安縣東路遊擊大隊長,營級編製,統帥東路各村鎮民兵。
吃過午飯,鄭衛國把班長以上軍官全部招集起來開了一個會。在會上,大家討論了此次戰鬥的得失,找出了不足的地方,確定了以後訓練的目標。會後,鄭衛國還針對土匪可能攻城和鬼子可能前來報複做出了一些具體安排。
剛散會,村中某處卻傳來哭喊聲,聲音還越來越大,吵得人心惶惶。
鄭衛國有些疑惑,說:“柱子,又出什麽事了?”
柱子說:“大哥,俺猜是老鄉在安埋死人!一時忍不住就哭起來了唄。”
鄭衛國搖搖頭,說:“我聽著不像,你去看看情況,回來向我報告。”
柱子應了一聲,忙循著哭喊聲跑了過去。不一會兒,他就回來了,報告說:“媽了個巴子的,都是小鬼子作的孽!好好的黃花大閨女被糟蹋了,一心尋死呢!哎,俺們要是早一點趕到就好了。”
鄭衛國喟然無語,這樣的事情在神州大地還會發生很多次,不是每一次都有軍隊前來營救的。他想了一下,說:“走!我們去勸勸她們,有勇氣死咋就沒勇氣活下去呢!”
柱子說:“還不是怕人說閑話唄!出了這事兒,以後還咋找婆家?”
兩人說話間很快到了一處人家,這裏已經聚集了不少人,大部分人都帶著關切的目光,言語中也多是對鬼子獸行的憤慨。長舌婦雖然有,但畢竟是少數,再說這年頭誰敢說自己一定能保住清白?在鄭衛國看來,一個女人要有反抗的勇氣,但事情已經發生了,再一心求死就沒有意義了。
一個中年婦女看到鄭衛國,哀求道:“鄭團長,您是有本事的人!求您幫忙開導一下我這傻閨女吧!”
鄭衛國有些不敢看那雙哀怨的眼睛,也不知道該如何開導。類似這樣的情況不是第一個,也不會是最後一個,隻要我們的民族不強大,這樣的慘劇就會繼續發生。他想了半晌,還是想到自己的老本行上了。於是,他說:“死很容易,可死了就不能報仇了。難道你不想報仇嗎?”
正在抽泣的女孩依然低著頭,她的眼睛一亮,卻並沒有說話。
鄭衛國不知道已經觸動了她,接著說道:“日本鬼子欺人太甚,我們中國人必須奮起反抗。男人可以上戰場,女人照樣可以打鬼子。隻要你學會了打槍,就可以殺鬼子,就可以報仇雪恨……”
女孩的娘聽了,哭道:“鄭團長,俺就一個閨女,怎麽能讓她上戰場呢?萬一要有個三長兩短,可叫咱咋活?”
鄭衛國滿臉慚愧,忙道:“對不住啊!大嫂,我是個當兵的,不會說話。”
女孩卻勇敢的抬起頭,眼睛裏閃著仇恨的火花,說:“鄭團長,俺要當兵!俺要殺鬼子報仇!”
讓鄭衛國和在場所有人都沒有想到的是,就因為這一次不成功的開導,華北戰場多了一支威名赫赫的女兵敢死隊。她們以作戰勇敢、手段狠辣著稱。無論是敵是友,都被她們的鐵血作風所震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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