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覆沒
夏張村子裏，老崔和小胡子兩人正要跟著甌海清出去尋找文明月的屍體，卻感到夜空的寂靜有些令人毛骨悚然，心裏狂躁不安。大概是長年的生死經驗形成的第六種感覺，老崔看看外麵，心裏很是不安。“政委，不是老崔怕死，這事啊，我老是感到心裏發虛，政委，咱不能就這麽著去送死，你說呢？”
甌海清心裏一驚，頓時頭腦有些清醒，看看身邊的幾十號人，心裏也是一驚，再怎麽著，也不能把這些弟兄全部葬送到這裏，好歹要給一營留下點種子！他的眼睛在幾十人的臉上慢慢地掃了一遍，終於落到了一個小戰士的身上，他叫鐵蛋，過了這個年就滿16周歲了。單薄的身子裹在寬大的軍衣下，更顯得有些單薄了。他本是偽軍投誠過來的，因為年紀小，差一點被送回家，還是文明月看著他可憐，將他留在營部裏。
“鐵蛋，過來！”甌海清冷靜地喊了一聲。四周的戰士們聞聲都直直地一拔身子，知道有任務要安排了。
鐵蛋往前一站，很規矩地對著甌海清打了軍禮，孤零零的身子更是單薄了。“到！”
“鐵蛋，我命令：營部警衛戰士鐵蛋，完成一項極為艱巨的戰鬥任務——”他的聲音一長，掃視一眼眾人，“活下去！將這個交給葉團長！”說完他從懷裏慢慢地取出一個疊地四四方方的紅色的布，在場的人都知道那是軍旗，一營的軍旗。甌海清很慢很慢地雙手將軍旗遞到鐵蛋的胸前，“這就是我們一營！”
“是！”鐵蛋的臉上激動的有些紅潤，在朦朧的月光下，顯得更加地生動而富有青春火力了。
“鐵蛋，待會兒，我們會往外突圍吸引鬼子，你就隱蔽在老百姓當中，將這個給我好好地保存住，完好地交給葉團長！”甌海清看著身邊的幾十個人，“檢查武器，弟兄們，殺死一個夠本，殺死兩個賺一個，準備戰鬥！”
“政委，你看！”小胡子在前麵矮牆之後驚叫道。
幾十人一下子撲到了矮牆後，鬼子，已經密密地圍攏上來，前麵的步兵炮已經清晰可見，並列著的還有其他的各種型號的火炮。在炮兵鬼子的身後，是一隊隊嚴陣以待的鬼子士兵，一個個地都躲藏在各種掩體的後麵，他們的腳下就是剛剛被炸成廢墟的夏張村的居房。
冷冷的月光下，幾十個人一下子傻眼了！冷風撲麵而來，鐵蛋在他們的身後忽然叫了一聲，“政委，你們看這邊的鬼子！”
甌海清帶人回身到了他們的駐守的十幾個房子的後麵，圍牆之外，原本圍攻的鬼子，竟然一下子消失了，還有一些稍微慢點的鬼子，正在費力地從炮身子上爬過去，炮身原來已經架在了被轟塌了的廢墟之上，不知為什麽鬼子竟然放棄了這一麵的進攻。
“去幾個人看看兩邊的情況，看來鬼子是有更毒的計謀了！”甌海清看看身邊的人，小胡子帶人快步走了。
很快，他們就回來了，敵人也已經開始往後退卻！
“同誌們，”甌海清看了一眼周圍的戰士們，“有兩種可能，一個是咱們的人馬上就要來到了，鬼子害怕被圍殲，開始撤退，不過，我估計這種可能性很小，除非是特戰隊的人有可能來的這麽快！另一個，”他微一沉吟，看著正在看他的戰士們，“另一個就是鬼子有非常陰險的計策要實施了。根據他們從三麵撤出的距離來看，鬼子是要用一種更為可怕的東西，估計是毒氣彈！你們看，他們是在上風頭上布置的兵力，而其他方麵的人都已經撤退到了安全地帶了。所以必須做好防毒的準備。”甌海清畢竟是老兵了，分析地很是透徹。他命令戰士們將身上的衣服脫下一層來，往上麵灑了尿。
“這樣，待會兒，鬼子要是真的弄來毒氣彈，估計我們這麽簡易的防毒措施是抵擋不住的。所以，鐵蛋，你跟在我們後麵往上風頭上衝，記住，你的任務是什麽。其他人，做好犧牲的準備！”
甌海清的眼睛裏閃過一點火光，“我也怕死，同誌們，到了這個份上，怕死到最後也是個死，鬼子是不會放過我們的，我們也從來沒有放過鬼子俘虜！拚死他***，好歹賺上一個！”
“拚死他***，好歹賺一個！”戰士們也跟著喊了起來。
“政委，鬼子要開炮了！”前麵的戰士喊了一聲。
甌海清幾步到了前麵的牆體後麵，果然，一個鬼子將手裏的旗子高高地舉起，一聲
旗子極快地下落了！
轟！爆炸一起，升騰的卻是一陣煙霧！
鬼子果然使用了毒氣彈！
不用甌海清命令，戰士們都是經過簡單訓練的，很快地就將各自的防毒布圍上了自己的口臉，伸手抓起身旁的衝鋒槍，跟著甌海清跳了出去，煙霧已經在陣陣的爆炸中越來越濃烈，甌海清跳出掩體的時候，似乎聽到了空中傳來隆隆之聲，或許是鬼子的重炮吧？他心裏隻是一轉念間，就竄了出去。身後的戰士們的手裏的衝鋒槍跟著就開火了。
雖然沒有重機槍掩護，雖然甚至是輕機槍掩護也沒有，但是緊緊站在炮兵們身後的鬼子，也足以給炮兵們提供足夠地掩護攻擊。一看到在煙霧中蒙了口臉衝出來的人，鬼子們被血腥刺激了的神經馬上興奮起來，前麵的一排鬼子立刻單腿著地，肩窩抵槍，紛紛開火。他們的身後，站著的鬼子，也舉起了手裏的三八大蓋。
衝鋒的戰士們的目標都放在了開炮的鬼子身上，完全放棄了自己的躲閃和掩護，密集的子彈一下子將前麵暴露的炮兵鬼子打死在地上，同時前麵的十幾個戰士也紛紛栽倒在地上。
甌海清大吼一聲：“鐵蛋，保重！”他自己一下子竄到眾人前麵，手裏的衝鋒槍越過越過了炮兵的縫隙，向後麵的步兵鬼子掃了過去，同時他的身子也飛身跳了起來，一長串的子彈在他的身子兩旁嗖嗖地射了過去，一顆子彈正好射中他的右邊大腿，甌海清身子一落地，微微一晃的時候，手裏的衝鋒槍又掃出一梭子，同時他的身上也被敵人擊中十幾顆子彈，整個身子被子彈的衝擊力打得呈艱難地後仰狀態，雙腿因為已經被打折，無力承受全身後仰的重力，骨頭從受傷的地方直直地刺了出來，白啦啦的，很是人！
甌海清身後的戰士被他的慘死所刺激，嗷嗷叫喊著拚命的向鬼子衝了過去，隻有老崔一個人還保存著一點點地冷靜，他清楚的看到了一個鬼子很麻利地將一顆迫擊炮彈放進了炮筒，通！一聲撞擊的爆炸聲，老崔都能聽地到，更是從炮彈的破空之聲中聽出了落彈點就在他的身邊，而鐵蛋竟然還傻愣愣地抱著政委甌海清的屍體在哭呢！
電影上的那些鏡頭應該是很不可信的，自己人死了，有人抱著他傻愣愣地哭喊，敵人愣是給了他很長的時間讓他做情，隻能拍拍電影而已，真的戰場上，就是再親近的人死了，也不能失去了冷靜和理智！否則，隻有一個結局——跟著他死！毫無意義地死掉！
老崔猛然往旁邊的鐵蛋身上一撲，嘴裏朦朧地喊道：“閃開！混蛋！”
老崔幾乎是和炮彈同時到的，炮彈爆炸了，就在老崔的腳跟下，巨大的氣浪一下子將老崔掀起在半空中，身子翻滾著在半空裏被撕裂開，彈片尖嘯著將爆炸點周圍的東西切割開，鐵蛋被老崔一把推開，滾進了一個凹窪地死屍堆裏，飛濺的彈片將他周圍的屍體又一次地破壞。
老崔的屍體掉了下來，已經沒有了老崔，也沒有了老崔的衣服，隻有空氣裏的濃濃地血氣和似乎不散的靈魂。
夜空裏似乎瞬時安靜下來，沒有了對射的槍聲和喊叫聲，天邊似乎有雷聲滾滾而來，隆隆地像是連成一片的暴雨之前的悶雷。
長村藤看看天空，很晴朗，盡管彎月已然偏西，漸下柳梢了，但是天空在北風的作用下，幹淨地似乎可以看到天空裏漂浮過的白雲，遠沒有了剛才那種戰場的沉悶和朦朧。似乎月亮也輕鬆了一下，開始輕快地觀賞著大地之上的各種事情，勝利的或者失敗的，悲慘的或者興奮的。
“哈哈哈哈，”長村藤仰天大笑，雪白的手套在空中一揮，“統統的進攻，所有的死了死了的有！”
因為有偽軍，他的命令是用漢語說出的，同時有人命令了日軍士兵，就是一個不剩，全部補槍！刺刀刺在已經漸冷的屍體上，發出噗噗之聲，如中敗革。搜索戰場的鬼子慢慢地逼近了鐵蛋所在的屍體堆，鐵蛋聽著鬼子們刺耳的腳步聲和難懂的鬼話，心不由得砰砰地狂跳著，他伸手慢慢地摸了摸懷裏的軍旗，有慢慢地將身上的手榴彈攏在一起，靜靜地等待著，心裏默數著鬼子們走到的腳步聲。
一步，二步，三步！
猛然，鐵蛋感到鬼子們一下子站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