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節第17章 川軍成都誓師(二)
九月五日，一個空前激昂的大會在成都召開。這就是“四川各界民眾歡送出川抗敵將士大會”，同時也是出川軍將士的誓師大會。
大會由四川抗敵後援會主持，萬餘人參加大會，設兩個會場。主會場在祠堂街大光明劇院，即現在的四川影劇院；分會場在少城公園內的露天體育場，即現在人民公園內的遊樂場。分會場由高音喇叭同主會場相聯接，主會場內的一舉一動都通過高音喇叭傳送過來。
這一天一大早，祠堂街人聲鼎沸，人頭攢動，掌聲和鑼鼓聲震天動地。少城公園的大門由鬆樹枝紮成一座大碑樓，碑樓上滿紮各式鮮花和彩旗，透出來一種莊嚴和熱烈的氣氛。大光明影劇院大門用彩色布緞製成五彩碑樓，上懸歡送大會橫額，兩旁大紅紙寫著對聯。會場正前方懸掛孫中山遺像和青天白日滿地紅國旗，主席台上有司令長官席、軍、師長席和主席團席。台下為旅、團、營、連、排長席及來賓席、各界代表席。主席台對麵的二樓上是穿著整齊服裝、胸前帶著金絲絨授帶的軍樂隊。
會場四周懸掛著巨幅橫標，上麵寫著“歡送出川抗敵將士奮勇殺敵！”“歡送出川抗敵將士收複失地！”“歡送出川抗敵將士雪恥複仇！”“中華民族解放萬歲！”，等等。更加使會場顯得莊嚴、肅穆和悲壯。
來參加大會的各界代表和學生代表排著隊伍預先進入指定地點，然後是昂首挺胸，邁著整齊步伐軍隊隊伍在掌聲和鑼鼓聲中進入指定地點。這些隊伍是當地的駐軍代表各從各地趕來參加大會的代表，他們不僅要親自感受這種臨戰出征的火紅激昂和悲壯的場麵，還負責把這種感受帶回自己的部隊，發揚開來，化作敵人和自己的血與火。
會議開始，主席首先宣布：主席團就位。然後宣布：出川抗敵將士就位。此時會場內外掌聲雷動，鑼鼓喧天，將士隊伍進入會場。最後宣布：各機關團體代表就位。
歡送典禮開始，軍樂隊地莊嚴的氣氛中奏起了國歌，全體起立，同唱國歌，聲音含著悲壯，歌畢，全體脫帽，向總理遺像和國旗三鞠躬，禮畢，複帽，全體坐下。
張瀾先生發言，宣讀“歡送川康出征軍告同胞書”
同胞們：
我們大家熱烈歡送出去打仗的川康軍。
他們打仗不是這一次呀，為什麽這一次獨於要這樣熱烈的歡送呢？
因為這一次的打仗，完全是正當的，是為著保衛我們老百姓的命，是為著爭取國家和民族的生存。他們萬裏長征，既不是替偉人爭洋房子，也不是殘殺自家的同胞，卻是為著四萬萬同胞的生存，去爭取四萬萬同胞的生存，去爭取四萬萬同胞的衣食和房屋、田產……”
接著，劉湘講話：
“軍人禦辱救國，為盡天職，川軍今得獻身疆場，為民族存亡而戰，洗掉過去私鬥的恥辱，是很光榮的。”
鄧錫侯代表從北路出川的第一縱隊講話：
“我們四川人是具有愛國傳統精神的，黃花崗烈士有四川人；辛亥革命有四川人，護國之役也有四川人。當前國家民族麵臨生死存亡的關頭，我們身為軍人受四川人民二十餘年的供養，當然要拚命爭取曆史的光榮，藉以酬報四川人民。
“我記得司馬穰苴說過，‘將受命之是則忘其家，臨軍約束則忘其親，援槍鼓則忘其身’，我們現在把家也忘了，親也忘了，身也忘了，我們要上前線去了。
“我們隻有長期抗戰，才能取得最後勝利！川軍出川以後，如戰而勝，當然很光榮的歸來；如戰而不勝，決心裹屍以還。
“我們出川抗戰，要踏著先烈們的血跡前進！更希望後方的人民要勇敢地踏著我們的血跡而來。如此前赴後繼，一定能戰勝敵人！”
鄧錫侯講話之後，唐式遵代表從南路出川的第二路縱隊講話，講到激昂處，唐式遵推開麥克風，走到台前，聲若洪鍾,全場振動：
“式遵此次出征，承各界父老同胞熱情歡送，感愧交集。上前線殺敵，不特為軍人天職，更為良心所驅使，誓率本部數萬健兒，川中青年子弟兵，上前線與敵作殊死血拚。
“我們己將整個身體、靈魂獻給國家了，抱定何處死，何處埋。縱然生不能飲敵人之血，就戰死亦當厲鬼，奪敵人之魂，抱定必死的決心，不達目的，決不生還。
“為國雪恥，為民族爭光，不成功便成仁，失地不複，誓不回川。”
隨後，唐式遵誦詩一首以其誌：
“男兒立誌出夔關，
不滅倭奴誓不還。
埋骨何須桑梓地，
人生處處有青山。”
後來，事實證明，唐式遵實踐了自己的諾言，先將發妻送昭覺寺削發為尼，自己在外堅持抗戰八年，沒有回川，並將自己的一座私宅“沙利文”產權證交省政府，以捐作抗戰經費。
三位將領的講話，使全體將士熱血沸騰，人人振奮，全場感動。會場中爆發出雷鳴般的掌聲和口號聲。
四川省黨部負責人講話：
“今天，我們在這裏召開歡送會，歡送你們出川抗戰。如果你們勝利了，我們將在這裏為你們召開歡迎會，歡迎你們凱旋歸來；如果你們陣亡了，我們就將在這裏為你們召開追悼會！”
言辭何等悲壯！如果說前麵幾位身著戎裝的將領的發言鼓動得人人熱血沸騰的話，這一篇演講立刻將與會者拉入了“風瀟瀟兮易水寒，壯士一去兮不複還”的境地之中。歡送者和被歡送者都意識到，今天在這裏的一些麵孔，無論是熟悉的或是不熟悉的，將永遠不能再見到了，他們將永遠不能活著返回到這裏了，他們的熱血將灑在異鄉，他們的白骨將留在硝煙彌漫的荒野上了。
不幸而言中，八年抗戰，這裏共召開了不知多少次追悼會，其中包括第七戰區司令長官、二級上將劉湘的追悼會，第三十六集團軍總司令、上將李家鈺的追悼會，中將師長饒國華（追贈陸軍上將）的追悼會，中將師長王銘章（追贈陸軍上將）的追悼會和中將師長許國章（追贈陸軍上將）的追悼會，等等！
與會者對他的講話報以激昂的口號！
中下級軍官營連排長代表講話。他援引四川著名女詩人李清照讚頌項羽的話說，我們誓死如歸，“生當為人傑，死亦為鬼雄”！
與會者對他的發言報以熱淚盈眶烈的掌聲！
民眾代表講話，由大學生代表鄧名芳和實驗小學學生代表楊照明致詞。尤其是大學生代表鄧名芳的講話，表示誓和全中國二萬萬女同胞一起拿起槍杆，踏著出征將士的熱血，把日本侵略者趕出中國。此時全場群眾都為他（她）們激昂的講話所鼓舞，全場掌聲屢屢爆起，高呼口號，喊聲震天。
大會主席團代表四川各界民眾向部隊指揮官長贈送緞旗再次把會議的氣氛推向新的**。
在軍樂隊奏出的軍樂聲中，主席團展示出十五麵杭緞彩旗，其中：
司令長官旗，杏黃色心，蘭色邊，正黃絲，上書：秉鉞鷹揚。
軍長旗，正黃心，蘭色邊，朱紅絲，上書：為國幹城。
師長旗，朱紅心，蘭色邊，杏黃絲，上書：抗敵先鋒。
旗杆為紅色，上下包金。
各部長官帶著莊嚴的神情，從主席手中接過了代表全川人民希望的旗幟，交由執旗副官，展示在主席台兩側。
四川大學向出征將士贈送毛巾數千條，每條毛巾上印：努力殺敵。
婦女後援會贈送手巾二百五十打。
話劇團演出了新編話劇“保衛盧溝橋”。
最後大會閉幕，散會。將士們唱著軍歌排著隊伍，在口號聲和拳聲中離開會場。
成都誓師大會後，參加大會的長官和士兵代表們返回駐地，分別在各自駐地召開各部誓師大會，然後沿著各自的出川路線開赴前線。
過了幾天到了十月初，軍事委員會調整戰鬥序列，取消預備軍，設第七戰區。發表劉湘為第七戰區司令長官，戰區劃於皖、豫、鄂間沿平漢鐵路展開，戰區長官部設河南鄭州。
沿北路出川的原第一縱隊更名為第二十二集團軍；
沿南路出川的原第二縱隊更名為第二十三集團軍。
兩支部隊奉令出川後向戰區集中。
兩支隊伍，沿著漫漫的出川之路，在崎嶇的山路中，在烈日中，在暴雨下，在寒風中，單衣草履，背著一頂鬥笠、一床二尺寬的草席和一床二斤重的被子，扛著窳劣的武器，曉行夜宿，徒步向戰區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