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劉湘在昏迷中被劫持到漢口(二)
而就在這時候,在蕪湖,委員長任命的第七戰區副司令長官陳誠卻來長官部接管了劉湘的指揮大權。誰都知道,陳誠是委員長的心腹,同劉湘一向不和。一九三五年委員長自任團長在峨眉山辦軍訓團輪訓川軍軍官的時候,劉湘是副團長,陳誠是教育長。有持無恐的陳誠竟在講課時當眾奚落劉湘,說劉湘買了幾架破飛機連封信也送不出去,也想自稱海、陸、空。
現在,陳誠全麵掌握了二十三集團軍指揮大權,己如前所說,第一件事就是把奉劉湘的命令正在泗安圍殲敵人的部隊撤出戰場,調進黃山整訓。這道命令由唐式遵轉發,在這作戰的關鍵時刻借口總結作戰經驗把部隊轉移到深山去了。
與此同時,委員長對劉湘的部隊再切一刀,以軍事委會的名義發布命令對二十三集團軍進行整頓,這次整頓首先就是羅織罪名撤了潘文華的職,其他也大多也按親疏等級到行了獎懲,命令大意如下:
一,二十三軍軍長潘文華因人事關係,應變遲緩,暫行停職,著即回川重組第二十三軍部隊,出川抗戰;二,第一四七師師長楊國楨作戰不力,著即撤職;三,第一四四師旅長唐明昭臨陣寡斷,指揮無方,著即撤職;四,第一四六師旅長梁澤民,年老多病,不能在前線與官兵同甘共苦,著予免職;五,第一四八師師長陳萬仞,指揮沉著,升為第二十一軍副軍長,但與一四八師人事不宜,著調兼一四七師師長;六,第一四五師師長饒國華,為國捐軀,除通令嘉獎外,並準在四川成都鑄銅像樹立,以彰英名;七,第一四四師師長郭勳祺指揮有方,負傷後猶在前線督戰,在敵人猛攻下,始終未失陣地,俟有軍長缺時,逕先升遷;八,第一四六師師長劉兆黎,作戰努力,指揮適宜,記大功兩次,遇有升缺即酌情升任;九,第一四五師旅長佟毅應戰沉著,指揮的方,著升一四五師師長;獨立十三旅旅長周紹軒,指揮靈活,在日寇猛撲下,猶督率官兵血戰,遇有缺即升遷;十一,第一四八師旅長潘佐與日寇反複激戰達三日之久,敵彈兩穿,猶在前方督戰,著記大功兩次,遇有師長缺時,逕先升遷;十二,獨立十四旅旅長田鍾毅指揮沉著,督率官兵,血戰三日之久,英勇可嘉,記名遇缺即行升任;十三,第一四四師徐元勳作戰猛敢,堪為官兵表率,升為一四六師三四八旅旅長;十四,一四四師旅長黃柏光與日寇肉搏時,身負重傷,猶督戰不退,猛增勇可嘉,記名副師長職,遇缺升遷;十五,一四五師團長戴傳薪,作戰有功,著升該師四三三旅旅長;十六,其餘有功人員,由該司令部分別授獎。
這道命令頗費委員長的心思,但誰都看得出來,命令之下的最大受益者是唐式遵。除了應付場麵的話外,忠實於劉湘的部屬受到致命地打擊,全軍麵臨以忠於誰來重新劃線站隊和洗牌的風險。唐式遵成了二十三集團軍唯一的副總司令,總司令的遺缺非唐莫屬,隻等一個合適的時機由委員長宣布罷了。
昏迷中的劉湘不僅被剝奪了指揮權,而且他的部隊也被改組了。
劉湘在漢口真正地清醒了。
沒過幾天,被解除職務的潘文華隻身來到萬國醫院,一則看望劉湘;一則告別,他要回四川去了。實際上更重要的則是為了同劉湘商量一下目前的局勢和應對辦法。劉湘躺在病**,身體十分虛弱,說話有氣無力。從潘文華的嘴裏,劉湘知道了前線發生的一切,饒國華成仁了;郭勳祺受傷了,他也在武漢治傷,已經來看過劉湘,隻是來的時候,劉湘還在睡眠中。更重要的是,自己率領出川來的部隊己經被委員長改組,的完全掌握在陳誠手中了。在談話中,他們對二十八日那天以來接二連三發生的一係列事,都感到無比蹊蹺:劉湘在南京莫明其妙的一昏迷,蕪湖那邊陳誠就去奪了指揮權,自己下達的作戰命令被撤消、部隊撤出戰鬥,跟著又在人事不醒的情況下被送到了漢口,這一環緊接一環發生的一切,都像受著一隻看不見的手在操縱,而不像是偶然發生的。那末,這場昏迷是因自己病情所致,還是人為所致?
顯然,劉湘不難想象出,這是早有預謀針對自己的劫持行動,而且他己經被軟禁在這裏。清醒過來的劉湘知道,還會有更大的厄運將在等待著他,張學良被軟禁的影子在心頭清楚地顯現出來。
他麵對坐在對麵的潘文華長長地歎了一口氣,想掙紮著靠在床頭坐起來,潘文華忙將他按住,護士趕忙又給墊上一個枕頭,讓他頭抬起來一點。“仲三,想不到我一時失慎,遭此暗算,竟潰敗至此,我們幾十年的心血毀於一旦。”說到動情處,不禁淚如泉湧。潘文華望著他那張消瘦又毫無血色的麵孔也抑製不住潸然落淚。停了停,劉湘又繼續說道:
“我在這裏一時脫身不得,但也一時亦無大厄。”說到這裏,劉湘壓低了聲音,一字一板地說:“這次你回川之後,一定要重新掌握好自己的部隊,有事多和秘書長他們商量著辦,切勿再輕信於人。”
潘文華知道,這個切勿輕信的“人”指的是誰。
“如果我能度過這一劫,我們一起再重振旗鼓。”說到這裏,兩眼閃爍出異樣的光芒“萬一有所不測,團體為重,切勿以我為念。”頓了頓,又說:“這次我親赴前線,原想獎帥三軍,建功立業,竟未遂所願,實在是莫大的憾事。”劉湘常把自己精心打造出來的集團稱為“團體”,意思是自己既是其統帥,又是其中一員,以拉近成員間的距離,融會集體力量。
潘文華點了點頭,忙安慰道:
“甫帥不必過慮,事在人為,事情未必就會如此。”
“話又說回來,即便是死在這裏,也即是死在抗戰前線,我也算是死得其所了。不過,我還要爭取些時間,再為川中父老作幾件事,也算對得起七千萬人民擁戴我幾年。”
他己經感覺到,自己一心想在抗日戰爭中馳騁中原、在民族危亡時刻青史留名的夙願,現在看來已是奢望。“出師未捷生先死,長使英雄淚滿襟”,古來多呀!眼下的處境,還得仔細想想,還要利用這有限的時間多作幾件事,還要爭取自己回旋的餘地。
又過了些日子,劉湘叫副官請來郭勳祺。此時,郭勳祺的兒子郭開堯正在醫院陪伴父親,也攙著父親一同來到劉湘的病房,在劉湘的手勢下坐在病床前的沙發上。劉湘先問了郭勳祺的傷情後,又說:
“翼之,看來我的病好不了了啊!回想我們袍澤之情幾十年,今天還能在此地見麵,也真是難得呀。”
郭勳祺點點頭,還沒開口,劉湘又繼續說道:“目前全麵抗戰己展開,正是用人之際,想不到我才四十七歲便得了難治之症,天命難違呀。現在回想起來,我這一生有三大憾事:一是不能康複再上前線殺敵了;二是真後悔當年打內戰,自家骨肉相殘真是可恥得很;三是我主川政多年,未能將成渝鐵路、川漢鐵路修好,真是對不起川中父老鄉親,我死也不瞑目啊!”
最後,劉湘的聲音突然變得堅定起來;“翼之,你我同為軍人,抗日戰場就是我們的生命。仲三說你打仗受傷的家常便飯,我知道,這是你第七次受傷了。”
郭勳祺輕聲說:“老帥對我了如指掌。”
劉湘也點點頭:“但是,隻有這一次,才真正是你的光榮,也是我的光榮和我們四川人的光榮。不過,以後注意打仗不要太莽撞了。好好療傷,傷好之後重上戰場,沙場烽火中,建功立業時。切記,勿負所托,勿負所托啊!”
劉湘這一席話,讓郭勳祺父子終生不忘,感慨萬千。
對委員長來說,他所希望的這一切倒是進行得有條不紊、天衣無縫。那個劉甫澄對他來說己經不太重要了,在委員長的天平上,劉湘這塊曾經使他不可小視的砝碼己經被拿掉,他再也不用在劉湘麵前扮笑臉。就在一九三八年的元月一日,委員長又突然宣布了一條命令:
第七戰區司令長官兼第二十三集團軍總司令劉湘所兼第二十三集團軍總司令一職,無庸再兼,遺缺由該集團軍副總司令唐式遵升充。
這條命令登在武漢行營的《日日命令》上發到劉湘手中,事前連象征性征求意見也沒有,甚至連招呼也沒有同劉湘打一個。而且發表命令的日子也選擇得很好:新年元旦!在這一年的第一天再給劉湘一個狠狠的打擊。果然,這一招十分奏效,在病**接到這個《日日命令》的劉湘一時間竟呆若木雞,半天說不出話來。他心裏清楚:委員長已經不失時機地連連出手,留給自己回旋的時間不多了。
委員長當然更清楚什麽是“先下手為強”。現在剩下來需要作的,隻是有一個合適的方式和說得過去的理由來徹底了結此事而已。這一點用不著委員長自己來操心,他隻消一個點頭、一個示意自然在武漢就會有精於此道的人來“奉諭照辦”。
這個人必是戴笠無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