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兄弟！”
“大帥！”
楚盡忠的耳邊傳來一聲聲熟悉地問候，楚盡忠想要睜開眼睛，卻發現好像睜眼這個動作對他來說好像特別特別艱難一般，他努力了好幾次，卻始終都沒辦法做到。
他想要說話，但卻連最細微的齶部肌肉都動不了。
但是偏偏楚盡忠是清醒的，他清楚地聽到了黑疤臉的聲音：“你們兩個，把楚兄弟送出去，我看得出來，楚兄弟是抱著必死的決心來到這裏的，雖然我不知道他有什麽必須送死的理由，但是……我們是兄弟！”
緊接著，是盧員外的聲音：“這裏頂不住了，真的頂不住了。”
盧員外的聲音裏沒有半點氣餒，反而滿是興奮。他的聲音顫抖，並不是因為害怕，而是因為他渾身的血都燃燒了起來。
國軍，這個國家的正規部隊，在麵對日本人的時候，用三個人填掉一個鬼子的性命，這就算是勝利了！但是他們，他們這兩萬多人，硬拚掉了鬼子將近四萬人！
身材魁梧的教授坐在地上，他的臉上淌著鮮血，自己卻懶得擦一下。教授有些瘋狂地哈哈大笑，他指著不遠處的日本兵，說道：“誰說我們國家軍隊的戰鬥力不如日本人！我們如果有足夠的彈藥，那麽……我們……決不至於隻殺了四萬多小鬼子！哈哈，這次小鬼子們也可以上報他們全殲了黑旗軍兩萬精銳……他們值得自豪啦！”
說著說著，教授的眼淚慢慢地淌了出來。
黑旗軍和日軍的屍體堆滿了濟南城，到處都是屍體，到處都是戰爭過後的斷壁殘垣。
槍聲逐漸地變得稀落下來，黑旗軍，最後拚到隻剩幾百人。黑旗軍的軍旗，依舊緊緊地握在楚盡忠的手中，雖然楚盡忠無法控製自己的身體，但是無論他是躺是坐，他都會講那杆千瘡百孔的軍旗維持在一個筆直的九十度，永遠不會讓軍旗倒下來。
“軍旗不倒。”原來的小金，現在錢櫃，神色複雜地看著軍旗之上的一個個大大小小坑坑窪窪的孔洞，對著“昏迷”的楚盡忠鄭重地行了一個軍禮。
“這是大帥最後的願望了。”黑胡子走了過來。他的馬早就已經死在了流彈下，他的一條腿也因此摔瘸了。此刻，他用一隻肩膀緊靠著一麵牆壁，說道：“大帥，不能死。隻有他在，黑旗軍的軍旗，就不會倒。”
對麵的日本士兵已經停止了開槍，他們不需要開槍，一方麵，是因為黑旗軍剩下的所有人即便還能站著--也隻是能勉強維持住自己的站姿。
他們已經筋疲力盡，戰鬥太過於慘烈，能拚到最後的，無一不是精英中的精英。
另一方麵他們不開槍的原因，是因為黑旗軍勇悍的表現讓這些鬼子兵也心生敬畏。
鬼子最是崇拜勇士，而現在剩下的黑旗軍戰士，個個都是一頂一的勇士！小鬼子甚至不願意用自己的槍去傷害他們。
黑旗軍所有剩下的士兵人人掛彩，幾乎每一個人都收到了常人難以想象的嚴重的傷害。
他們真的是靠著一股勇氣、一股信念在支撐著自己的身體。
“黑影，你……能不能把大帥送出去？”黑疤臉用盡了自己最大的力氣，但是聲音依舊隻是將將可以挺清楚。
“我……恐怕不行。”黑影的實力在這些人中算是最強的了。本來寶塔以他的防禦力和持久力，應該是最適合執行這個任務的，但是現在寶塔他的雙腿都已經被炸斷。
就算是武僧，寶塔也不是無敵的。
他的身體也是血肉之軀，他也經受不住這麽高強度的戰鬥。
楚盡忠的神誌依舊清醒無比，他依舊在努力睜開自己的眼睛。
他真的想要睜開眼睛，告訴自己的兄弟們，他們都是好樣的！
“小鬼子恐怕是想活捉我們呢！”黑胡子冷哼一聲，用最凶殘的目光看著不敢近前的小鬼子們。
“我隻是想知道，我們到底是為什麽？我們到這裏，用自己血肉硬生生地打殘了鬼子的幾萬軍隊，我們是為了什麽！”盧員外放聲大吼，他淒涼的聲音直透雲霄，語氣裏，沒有對生命的眷顧，隻留下了一股決絕的韻味。
“為了黃河不決堤！”一個聲音突然傳入了戰場，字正腔圓的中國話，讓黑旗軍的所有人都神色一正。
他們紛紛露出了笑容，因為他們已經聽到了遠處的馬蹄聲，汽車的轟鳴聲，不絕於耳的槍聲。
他們知道，援軍到了！
雖然他們並不知道援軍為什麽會支援他們，他們也不知道這援軍到底是屬於哪個派係。
但是，援軍到了！
他們不求自己可以活著，他們唯一在意的便是……他們的楚大帥！隻要將他們的楚大帥救出去，那麽他們就算是死，也能含笑九泉！
“援軍！是援軍！”黑胡子大聲喊道，他看著從不遠處突襲而來，對小鬼子的軍隊突然開火的中國軍隊，大聲喊道：“你們快點將我們的大帥帶出去！我們這些賤命，死不足惜，但是，大帥……他一定不能死！”
“我李宗仁，用自己的性命保證，楚盡忠絕不會犧牲在這裏！”
一匹白馬之上，一個身穿國民黨戎裝的將領飛奔而來。這個人，正是楚盡忠的老上司，李宗仁。
黑旗軍的眾人紛紛放下了心，李宗仁，他們是認識的，將楚盡忠交在他手裏，他們可以放心。
李宗仁高舉雙手，對身後無數的國民黨軍官官兵下令：“現在，都聽我號令，接替黑旗軍兄弟們的防線！他們隻有兩萬多人！但是大家看看他們殺了多少鬼子！咱們國民黨的士兵，是孬種嗎？”
“不是！”下麵的國民黨官兵們紛紛大吼！
他們莫名其妙接到了進攻濟南城的命令的時候，還大惑不解。
濟南城聚集了八萬裝備精良的日軍，這一點他們是知道的。所以，幾乎所有人都當李宗仁是突然犯傻了。
這是軍區司令李宗仁自己的決定，甚至這個決定沒有通過*的授權，可以說，如果這一戰最後失敗了，那麽等待著李宗仁的就是軍事法庭的審判。
當時，所有人都認為李宗仁瘋了。
但是，當他們一路疾馳，來到濟南城的時候，他們就立刻被這裏的慘狀深深震撼了。
到處都是巷戰死去的士兵，有中國人，有日本人，但更多的，竟然是日本人！
也就是說，這一夥中國人在和日本人的交戰中占得了優勢！這在抗戰中，簡直就是不可思議的戰果了！
他們當然知道和這些日本鬼子戰鬥的是哪的軍隊，黑旗軍，他們並不陌生。
甚至他們對黑旗軍相當知根知底：黑旗軍的領袖就是從國軍出去的。
而另外一點不得不提：黑旗軍的成員以前很少有人有專業的軍事背景，他們完全就是土匪流氓山賊的集合。這夥人的戰鬥力是國軍一向鄙視的。
國軍承認在楚盡忠的領導下，黑旗軍是曾經打過幾個勝仗，但是這幾個勝仗完全不能說明問題。
一旦遇到了硬仗，這些黑旗軍就完全不是對手了。
但是，這些曾經看不起黑旗軍將士的國軍，他們看到了濟南城的戰況之後，他們看到了黑旗軍是怎樣的浴血奮戰之後，他們真的沒臉說自己是正規軍了。
與黑旗軍比起來，他們才更像是雜牌軍隊啊！
人都是有自尊的，有了黑旗軍的榜樣在前麵，這些國軍頓時忘記了自身和日軍的巨大差距，忘記了他們和日軍交戰的敗績，他們每一個人都悍不畏死地向日軍衝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