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盡忠覺得極其無奈。

在後世,自己雖然是個死宅男,但好歹宅在家裏也不會吃槍子兒,老天爺肯定是覺得他之前埋怨社會不公太多,所以讓他來看看什麽叫做真正的公平。

幾乎就是那麽短暫的幾秒鍾,日本士兵見到如花似玉的柳春和唐鈺柔之後,嘴上隻顧著流口水,雙眼都忙著放光,壓根兒沒注意到楚盡忠,或許在他們的印象中,被俘的中國軍人往往都是不會抵抗的,卻不想就在這時,楚盡忠突然搶過了一把步槍。

楚盡忠不知道自己能做到多少,就算是全滿的六個五發彈橋也不能保證楚盡忠能全部解決掉這些日本士兵,然而唐鈺柔和柳春卻岌岌可危。

現實不容楚盡忠疑慮,就在他剛拉開保險的瞬間,子彈突然炸響的尖嘯射擊聲令楚盡忠突然震驚不已——開槍的聲音是從他背後響起的!

伴隨著一聲槍響,眼前的一名日本士兵已經倒地不起,鮮血從背後汩汩而出,被槍聲所吸引回來的日本士兵下意識紛紛舉槍,然而更加密集的射擊卻已經開始了。

如同收割機下的稻子一般,日本士兵們接連倒下,不等楚盡忠反應過來,有人將他從背後拽了上來,楚盡忠一回頭,頓感欣喜若狂,身後站著的竟然是人數足有十幾人的一隊中國軍人!

為首進行指揮的是個黑臉大漢,在將楚盡忠拽出來上來之後,大漢倉促道:“撤退!”

“等等!”楚盡忠立刻從黑臉大漢的胳膊中掙脫出來,焦急地低聲道:“還有兩個女孩子!”

身後不知是誰咕噥了一聲,似乎在說什麽女人又不能打仗隻是累贅之類的話,楚盡忠愣了一下,陰冷的目光下意識便向那聲音傳來的方向望了過去,而站在他一旁的黑臉大漢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咬著牙向唐鈺柔和柳春跑了過去。

在這近二十人的掩護下,受傷的楚盡忠和唐鈺柔、柳春終於從山上撤離。

下山的時候,雖然天色昏暗,楚盡忠仍然分辨出了他們的撤退方向,竟然就在自己落水的方向,在一路急行之後,這十幾人的陣仗終於甩掉了日本士兵,順利從山腳小路來到了江邊,在一陣蜿蜒曲折的碎石路後,楚盡忠這才發現,山壁上竟然有一個山洞,由碎石擋住的洞口看似狹窄,但鑽進去後卻別有洞天。

楚盡忠被中國士兵攙扶著鑽進了山洞裏,雖然有所猶豫,可唐鈺柔也隻好帶著柳春跟了進去,前行幾步後,整個山洞裏暗不見光,卻能隱約聽到槍聲和日本人野獸般的叫喊聲。

持續了近一個小時候,黑臉大漢身旁一個瘦弱的年輕士兵低聲道:“他們好像走了。”

聽這聲音裏似乎還有些竊喜,楚盡忠卻冷笑一聲道:“你以為他們不會再回來了嗎?到時候我們就都走不了了。”

楚盡忠簡直無法理解,作為一名頂天立地的士兵,而且是在人數相當的情況下,他們居然選擇了逃跑,而不是手刃仇敵?今日看似已經成功安全撤退,但是很快便將會有更多的日本人來搜山,一天搜不到就是兩天,兩天搜不到就是四天,搜到他們彈盡糧絕為止。

而且從山洞裏的情況來看,他們已經藏在這裏不止一天兩天了,想到就藏在山上的唐鈺柔和柳春,楚盡忠甚至為他們身為男人這一點感到丟人。

話雖然沒有說得那麽明白,但是楚盡忠話裏的意思,大家早已經不言而喻,有人默不作聲地垂下了頭,有人則不滿地嚷嚷道:“老子救了你們,你還有什麽可廢話的?白眼狼!就該扔在那兒送死就對了!”

“哪怕去送死,”一個嬌柔卻充滿了剛毅的聲音在楚盡忠背後響了起來,擲地有聲道:“也絕對不在這裏苟且偷生!”

說話的乃是唐鈺柔,楚盡忠對她那脾氣秉性再了解不過,聽唐鈺柔這麽說話,楚盡忠擺擺手將其打斷。

為首的黑臉漢子始終垂著頭,歎息之中滿是無奈,半晌之後才幽幽道:“兄弟,你說的這些我們不是沒想過,我們也不是不想和日本鬼子拚個你死我活,可是……”

黑臉漢子乃是五十一師王耀武部的一名排長,南京城裏打起來不過幾天,上麵就傳來了要撤退的消息,黑臉漢子所在的部隊根本沒接到什麽撤退指揮,然而部隊在那時候已經亂成了一鍋粥,人心散了,部隊全部向下關湧去,有被日本人打死的,有跳水淹死的,還有人為了搶著上船自相殘殺的。

戰勢在他們完全沒有反應過來的情況下就已經亂成了這個樣子。

楚盡忠冷笑一聲,戰爭,本來就是措手不及的,剩下的故事根本不需要聽也能知道在部隊被打散了之後,黑臉大漢就帶著這一路上撿來的遊兵散勇來到了獅子山的這座山洞裏躲著,楚盡忠麵沉如水,幽幽道:“然後呢?你們打算在這裏繼續下去?躲成野人?躲到抗戰打完?”

如此尖銳的一席話說完,居然沒有人反駁,整個山洞裏都是緩慢而又沉重的呼吸聲。

黑臉大漢站出來打了個圓場道:“時間不早了,不如明天天一亮就想辦法殺出去,我估計這日本鬼子那時候還在睡著!”

這話令楚盡忠哭笑不得,這簡直就是意大利人的思維方式,可是楚盡忠太累了,在被人攙扶到了山洞最內側後,洞裏點燃了火把,趁著微弱的光亮,楚盡忠這才終於想起了自己的傷勢。

襤褸的衣裳下,傷口外翻著,楚盡忠苦笑著打算用腰帶將傷口紮住,眼前的光亮卻突然被人擋住了,楚盡忠抬起頭來便看到了蹲在眼前的唐鈺柔,她眯著眼睛觀察著楚盡忠的傷勢,非常專業地按了兩下,默默道:“沒有傷到腸子,天氣還算冷,倒是不至於感染,不過總不好說,還是要包紮一下。”

楚盡忠突然警惕起來,他按住了唐鈺柔正準備給自己包紮傷口的手,緩慢而低沉道:“你是做什麽的?”

會開槍,又有基本的醫療知識,楚盡忠不能不好奇唐鈺柔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