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填寫好的戰地醫生申請表格交上去後，慕心雨的腳步更加堅定了。

南京戰場上的慘狀，讓慕心雨堅定了為國效力的決心，而在徐州城內逗留的幾日，戰爭逐漸逼近的緊張氣氛，讓慕心雨更加明白，除了戰場，自己沒有任何地方可去——不是無人收留，而是她的心，已經緊緊係在了國家的命運上，如若不為這個國家做出點什麽，她無法心安。

自己的這條命便是楚盡忠從戰場上撿回來的，奉獻給國家亦是坦然，這樣一想，楚盡忠的身影在慕心雨的眼前浮現開來，不由自主想要見他一麵，可心裏卻有什麽在抗拒著，少女的矜持令她陷入了糾結之中。

在街上漫無目的走著的慕心雨不覺間也不知道自己走到了什麽地方，站在路邊逗留的時候，身旁的一名男士突然咳嗽了一聲，慕心雨不明所以，往一側挪了兩步，那男人卻湊了上來，借著報紙的掩蓋，在慕心雨耳邊輕聲道：“小姐，小心。”

男人撇下這麽一句話便快步離開了，隻餘留下了陣陣濃重的藥味兒，慕心雨不由自主便微微皺起了眉頭，可一顆心也就此提了起來，心中慌亂的刹那，她下意識地往背後看了一眼。

身後並無他人……就在慕心雨滿心好奇的時候，胳膊突然被人拽了一把，重心不穩的她還 來不及掙紮，便隨著抓住自己的人往一側倒了過去，順勢被人拽上了一輛汽車。

幾乎沒有任何的停留，汽車瞬間便開動了，慕心雨驚慌失措地打量四周，隻見車上除了自己隻有兩個人，一個是前麵的司機，一個則是坐在自己身旁的男人，兩人都穿著一身黑衣帶著黑色禮帽，僅僅是這樣的裝束便令慕心雨感到恐慌，下意識便尖聲叫道：“你們是什麽人？”

“小姐，別怕別怕，咱們見過。”男人說著摘掉了禮帽向慕心雨笑了笑，猥瑣的笑容令慕心雨感到甚是不舒服，哪裏還顧得上回想什麽時候和他見過？隻是一陣驚恐地向車門邊躲著。

韓超群有些無奈，心中暗自罵了聲娘，自己長得醜？比起楚盡忠差在哪兒了？憑什麽他一出現就是女人上前投懷送抱，一個不夠還是兩個，反倒風流倜儻如自己一般，卻讓女人見了就躲？老天不長眼！

長得如豬頭一般的韓超群鬱悶地收斂了笑容，不悅地悶聲道：“楚先生有請，特請慕小姐見麵一敘，若是嚇到了慕小姐，實在是對不住了。”

果不其然，聽到楚盡忠的名字後，慕心雨立刻平靜下來，臉上甚至還有些喜悅，不免令韓超群更加鬱悶了。

慕心雨被送到了城北的一家茶樓裏，上樓的時候，楚盡忠已經到了，桌上各色小吃點心擺滿了一桌，突然到訪的慕心雨顯得有些受寵若驚。

雖說也是在生死關頭相識，可兩人並不算得上相熟，隨便寒暄了幾句之後，楚盡忠這便拋出了正題，試探性道：“今日冒昧相約，實在是有些冒犯，隻是有些事情想向慕小姐詢問。”

慕心雨眨著眼睛望著楚盡忠，在聽到楚盡忠是來打探趙美琪的事情後，仿佛有一絲類似失落的眼神從慕心雨的眼中一晃而過。

事實上慕心雨與趙美琪也並不熟悉，將自己所知的情況都告訴了楚盡忠後，慕心雨搖搖頭道：“留洋的時候，她並不太喜歡與我們走得過近，所以關於她的情況，我了解的並沒有多少。”

楚盡忠有寫失望，可這也是常理中的事情，不管怎麽看，慕心雨都不像和趙美琪那種人能打得火熱的，但是從慕心雨的話裏不難聽出，趙美琪在日本另有自己的社交圈子，這一點是和慕心雨這種留學生不同的，這倒是讓楚盡忠覺得自己的猜測更加準確了。

聊起了將來的何去何從後，聽說楚盡忠即將前往武漢就職，慕心雨的眼睛中盈盈閃閃，由衷地替楚盡忠感到高興，不由自主地感歎道：“英雄自然不怕無用武之地，何況如今戰事緊迫，更是能人異士大展頭角之時！”

恭維話雖然聽得多了早已麻木，然而從慕心雨口中聽到這樣的話，楚盡忠還是不免有些不好意思，但是在聽說慕心雨已經報名參加戰地醫生前往前線的時候，楚盡忠還是大感意外，心頭仿佛被什麽東西震了一下。

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尚願犧牲自己為國效力，置身於槍林彈雨的前線，這樣的巾幗之情讓楚盡忠欽佩不已。

在心頭一陣感慨之後，楚盡忠若有似無地輕歎了一聲道：“戰場多變，危險重重，必須要小心，我們雖然是為芸芸眾生而戰，可隻有保住自己的生命，才能為國家風險更多！”

事實上楚盡忠怎能毫無私心？若是自己也就罷了，可慕心雨這等柔弱女子親上前線，絕不可能沒有擔心，反倒是慕心雨並沒聽出楚盡忠話裏的意思，而是堅定地點點頭道：“還請放心。”

話題至此，楚盡忠也不知道還能說些什麽，或許在這樣的年代，也注定了如浮萍一般飄搖，慕心雨既然有這樣的誌向，或許該為她感到高興。

一陣憂愁之類的情感在楚盡忠心頭縈繞，得知慕心雨明日便將離開徐州後，楚盡忠輕歎一聲，自武漢來接他的專機將在後天抵達，楚盡忠當下向慕心雨保證，明日下午五點出發的時候，他將親自前去送慕心雨上陣。

眼看著時間不早，楚盡忠將慕心雨送回了住處，就在兩人即將揮手告別的時候，楚盡忠突然想起了趙美琪的電話號碼本，不由得慌忙地追到了樓上，將慕心雨攔住。

幽暗的走廊中，高窗內，月光飄灑而下，落在了慕心雨的肩頭，月光遮住了她的半張臉，卻顯得更加動人，楚盡忠仍扶著慕心雨的肩膀，卻一時忘了開口。

兩人四目相對，那麽一瞬間，仿佛有什麽異樣的感情正在慕心雨的眼中含情脈脈地浮動著。

狠狠吞了口口水後，楚盡忠這才開口道：“你知不知道八比徑、川由世是什麽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