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血雨腥風 第三十一章 謠言起於智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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桐城外的官路道上幾個賣完糧食的鄉親正在連夜趕路，城裏的客棧雖好，可不是這些莊戶人家能夠享受的。在裏麵住一夜足夠自己一家人美美的吃幾頓肉，喝上幾壺老酒的了，這是萬萬不可以的。雖說現在兵慌馬亂，這桐城的鬼子在軍營裏住著通常是不出來的。桐城附近倒是沒有什麽強人，原來的幾個小土匪不是叫鬼子收拾了，就是搖身變作了偽軍在保安大隊裏吃糧拿餉了。這些老百姓三五成群的結伴走在路上，彼此狀著膽子打著火把倒是也不寂寞。
幾個人正小聲哼唱著小曲，這次賣了糧食讓終年見不到幾個錢的老百姓都笑的合不攏嘴巴了。眾人都彼此打趣著回去給娃嚐嚐這肉的滋味，或者給婆姨添件新衣服大夥兒心裏這個樂啊，莊戶人家難得一年裏有個空閑開心一下。隻是眼前的路上似乎有幾個人站在路中間，眾人愣住了。
糟糕碰到強盜了？幾個人心裏合計著，膽子大的哆嗦著開口問道：“大爺，俺們都是窮人啊，可沒有什麽搶的，這富戶可都在在城裏啊。”隻是他說著手不由自主的按住了身上的搭褳，裏麵可有這賣了糧食換來的錢，一家人可都指望著它過日子呢。
前麵為首的一個人笑了笑，說道：“我們是人民團結黨武工隊，特意要問你們些事情。”說著晃了晃手裏的駁殼槍。
幾個老百姓聽到原來是武工隊心裏都送了口氣，武工隊對老百姓都不錯，即使有些老鄉不講道理也從來都是和和氣氣的，幾個人不由的把心都放回到肚子裏了，腰板也直了。脖子也硬了。
幾個人對視了一眼，還是那個膽子大的開了口：“俺們都是村子裏的鄉親，這剛……剛走親戚回來啊，幾位有什麽事情就請快說吧，家裏娃娃還都等著呢。”說到後來聲音越來越流利了。
攔路的人回答道：“你們把糧食賣給了日本人吧，你們居然不聽我們武工隊的勸告執意要做漢奸，你們說說看，應該把你們怎麽辦？”說著挨個看了眾人一眼，話音未落當時就把眾人嚇了一跳。
這是咋的了，怎麽口氣不對啊，幾個老鄉一聽話頭不對，趕緊又矮了半截：“咱們可是窮苦人啊，武工隊不是說咱們自己的隊伍嗎，怎麽俺們就變了漢奸啊，俺們不過是想換兩個錢花花啊。同誌啊，俺可見過你們大隊長，你們可不要亂來啊，說著他捂住搭褳向後退去。
看著前麵幾個人目露凶光幾個老鄉一看，趕緊向後跑去，幾個機靈的一早就躲的遠遠的，現在一看事情不好，撒腿就跑。
為首的一人笑嘻嘻的把槍端了起來，衝著剛才說話的那個鄉親就是一槍“砰”，在安靜的夜裏格外刺耳，很快眾人一陣亂槍打倒在地。
幾個鄉親不敢相信的看著自己的胸口忽然一涼然後一熱，血從身體裏噴湧了出來，幾個人瞪著驚恐無助的眼神倒下了，眾人倒在了血泊裏，遠處那幾個機靈的一聽真開了槍了，立刻跑的沒有了影子。幾個人也沒有追趕隻是把眾人的搭褳都拿了去，臨走還扔了張紙條，上麵寫著“漢奸下場”。
夜空裏的星星好奇的看著發生的一幕，風吹草動，眾人的屍體被夜色渲染的愈發詭異。
同樣的事情不時在桐城外上演，天亮時被趕早進城的老百姓被地上這血腥的一幕震驚了，幾個人也沒有敢進城就跑回了家。不多時“武工隊殺死了賣糧給雷家的村民，那個慘啊。”的傳言就在桐城周圍傳播了開來。尤其是一些逃脫了的鄉親更是把經過說的活靈活現，一時間大地上伴隨著秋風的還有鄉親們驚恐冷漠的眼神。
武工隊的駐地銅鑼村裏正一片暄騰，有幾個被殺的村民恰好是被武工隊阻攔過的老百姓。結果死在了返回的路上，具同去的人說，是幾個武工隊員在路上殺了他們，看著被車拉回來的屍體，村民們痛哭流涕，隻是看武工隊的眼光變的躲閃奇怪了。很多人不在像平時一樣打招呼了，而是目光躲閃的走開。更有些膽小的，或者已經賣糧給雷家的老鄉在偷偷收拾東西，打算投親避禍了。
張雲天和陳劍被這驚人的消息震驚了，他們不曾想到，是誰居然鑽了空子，讓他們背上了黑鍋。兩人不由對視無言，後背上陣陣發涼。太可怕了，居然發生了這樣的事情，這下子讓武工隊百口莫辯，雖說白天幾個百姓無意的推搡，而武工隊的戰士沒有還手，可半夜就被人殺死在賣糧返回的路上，這讓大夥兒如何看自己呢？
這下子黃泥掉進褲襠裏了，張雲天焦躁的在屋子裏轉這圈子，陳劍也在旁邊擺弄著他的那把駁殼槍，不知道他打算去對付誰。“罷了是禍躲不過。”張雲天一跺腳走出了屋子外麵，陳劍抓著槍也跟出來屋子。
村子裏幾個被殺的人，停屍在村子裏的空地上，幾家老小圍著痛哭流涕，周圍的村民紛紛議論著指點著，看到武工隊的領導出來了，立刻讓開了一條路，而且還躲的遠遠的。眾人的目光充滿著疑惑和恐懼，張雲天歎了口氣，大聲說道：“鄉親們，父老兄弟們，我們武工隊自從來了一後就和大家一起收莊稼，打鬼子，從來沒有禍害過鄉親啊，怎麽今天大家就相信了傳言呢，大家夥兒可要給我們作主啊。這件事情絕對不是我們做的，我們即使殺那也是殺鬼子漢奸，絕對不會對窮苦的百姓下手的。大夥兒平時都看到的了，我們都是人民的子弟，都是自己的武裝，大家不要中了鬼子的計策，這些事情一定是桐城的鬼子漢奸做的他們企圖離間咱們軍民的感情。大夥兒可要考慮清楚啊。”
眾人對視著，目光裏多了些理解和恍然，平時武工隊幫老鄉挑水，打柴，連莊稼都幫著一起收割，怎麽會突然殺了老百姓呢，這沒準真的是鬼子的計謀呢，一個人躲在眾人後麵輕聲說道：“誰說沒有殺老百姓，我那大侄子隻是在雷家的綢緞莊做事，那可是個苦孩子，還不是被你們給殺了，聽說還搶走了雷家的好多錢呢。”這聲音雖然輕，可是仿佛沸騰的油鍋裏撒了一把鹽，大夥兒都紛紛點頭，不自覺的拉開了和幾個戰士的距離。
張雲天聞聽此言，轉頭憤怒的瞪了陳劍一眼，這小子惹的事情，讓大夥兒跟著背黑鍋，陳劍躲避著他的目光，慚愧的低下了頭。張雲天眼珠一轉大聲說道：“我們武工隊做的事情，都沒有不敢承認的，桐城雷家的老二確實是我們殺的，隻是執行的隊員被敵人衝昏了頭，把一些夥計也殺了頭，這是不對的，我們已經嚴肅的批評了他，給了他嚴重警告處分。請大家相信我們，要是這件事真是我們做的，一定沒有不敢認的。”說著衝大夥兒作了個揖：“還請大家看我們的行動，而且這些孤兒寡母的生活，我們武工隊包了，還請大夥兒相信我們。”
眾人點了點頭，是啊，人家殺了人就認了，也處分了殺錯人的了，你還能夠怎麽樣？讓他們自殺嗎？人家可是帶著槍的啊，萬一逼急了把大夥兒一殺，那可冤枉啊。當下眾人紛紛稱是，有幾個口直的剛要說話就被自己的家人捂住了嘴巴，拖了回去“孩子他爹，你就別惹事情了，人家武工隊已經認錯了，你再逼可是要我們娘兒幾個守寡嗎，快走吧。”“小六啊，你別多事，看看人家腰裏的盒子槍，你還真以為自己是水啊，人家這魚可比咱們大啊。”眾人小聲嘀咕著紛紛散去。
張雲天轉頭看了陳劍一眼，歎了口氣：“暫時這樣吧，待會兒，大夥兒幫忙把這幾位死難的鄉親發送了，先讓大夥兒放心，有武工隊的吃的一定少不了這些家人的衣食。”說著安排了些工作轉身走了。
俗話說的好，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裏，風聲還是傳遍了周圍的鄉村，人人都知道了，武工隊殺賣糧給雷家的老百姓，大夥兒在閑暇時議論的話題大多圍著這個打轉，一時間仿佛武工隊變作了比鬼子還凶殘的存在。
就在張雲天和陳劍在屋子裏猜測誰食幕後黑手的時候，桐城的雷府裏梅煥玉也在做著同樣的事情，他今天一大早得到情報，說是桐城周圍死了很多老鄉，據說是武工隊幹的，這話讓梅大漢奸大吃一驚，他的第一個念頭是“決不可能，真要是他們做的，那估計他們的末日也就到了，雖然他有些興奮可還是無法相信真實如此，更讓他感興趣的是，是誰利用了這次雷家收糧食的機會而一舉給武工隊栽了一髒呢？
為此他急急忙忙的感到雷宅，梅大漢奸最得意的就是娶的這個聰慧的夫人，一想到她策劃的這個收糧食的計劃，他就打心眼裏佩服，看看人家，隻是交代了幾句話，就平地惹起了這麽大的風波，這才是真正的計謀，和她比起來，自己的這些東西更像些小聰明，為此他巴巴的跑來，就是為了請教。
雷雅彤聽他慢慢的敘述著，心裏早在偷偷的笑了，今天一早她就得到了報告，說是賣糧給雷家的老百姓再回去的時候被人給殺了，而且聲稱是武工隊幹的，當時她就考慮這個或許不是自己的這個夫君幹的，雖說他也滿手血腥，可主動去做事情還是一次也沒有過，如果說上次他為自己報仇親自帶隊去對付武工隊還有自己的因素在裏麵的話，那麽聽到自己的糧食計劃，他一定不會輕舉妄動的。那麽這次是誰做的呢？
雷雅彤逐步排除著目標，四民黨和人民團結黨一直不對付，還在南方打的不亦樂乎，更是因此而被日本人有機可乘，現在雖說聯合起來，共同抗日了，可終究是對手，未必不會如此做，不過這涉及到靈通的情報和機敏的決斷。似乎不是那些之會破壞的遊擊隊能夠想到的，而且這也不是他們的風格。他們所作此事的可能恐怕不會超過兩成。如果再排除了自己的夫君梅煥玉，剩下的呼之欲出了，隻是他們怎麽忽然變的厲害了呢？居然可以利用自己的計劃，這主意雖說比不上自己的，可也算高超了。
雷雅彤輕輕一笑，頓時打斷了梅大漢奸的敘述，她輕聲說道：“夫君啊，你最近和誰談論過買糧這件事情？”說著自顧自的端起官窯茶盞輕輕抿了一口。
梅大漢奸在震撼中清醒過來：“難道你是說的他們？不錯，要是說來，除了咱們恐怕隻有他們想對付武工隊了。”隻是這個人如此機敏恐怕將來會對自己不利，要早作打算了，梅煥玉打定主意要防患於未然。
不到兩日桐城發生的事情就傳到了磊石村，顏修武被此事震驚了，趕緊召集眾人討論，如果真的是武工隊做的，那可不是什麽好事情，嵐山之所以可以暫時平靜的發展，很是得益於武工隊和遊擊隊轉移了鬼子的視線。為此，顏修文甚至專門去解救了武工隊的一次大危機，這次出了這樣的事情，怎能不叫大夥兒震驚呢，如果果真如此那隻說明是現在他們的政策變了。眾人一時議論紛紛。秦婉君盯著顏舉凡不住變幻的臉色若有所思。顏修武看著自己的妻子奇怪的打量著壞小子不由問道：“舉凡，你說說看，這是怎麽回事？”一時間眾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正做思考狀的小男孩身上，自從顏舉凡寫出了那001號文件之後在座的無一人再把他視為孩子，很多人都想聽聽這個壞小子會怎麽說。
顏舉凡自從剛剛得到消息之後第一個想法就是，絕對不可能，尤其是武工隊經曆了誤殺桐城雷家的老二之後，相信那件事情也絕對不是張雲天所為，以他的老奸巨滑怎麽可能犯這麽低級的錯誤，那件事情更像是有些莽撞的陳劍所為。而且再那次之後武工隊絕對會受的沉痛的教訓，絕對不會再犯同樣的錯誤，這次恐怕是被別人栽贓了。而且這個栽贓的不是鬼子就是漢奸，這是確定無疑的，至於具體到誰身上倒不重要了、
他看到眾人都注視著他，趕忙說道：“嘿嘿，大夥兒可別這麽盯著我，不然我會驕傲的。”一句話讓正緊張的眾人都大笑起來，氣氛放鬆了很多，壞小子笑嘻嘻的繼續說道：“其實這是很明顯的事情，打個比方，咱們做了事情怕人知道故意放了四民黨的牌子在地上，別人也可以這麽做啊。因為武工隊沒有理由這麽做，這樣做隻會讓他們脫離群眾，被人孤立，以他們在外線作戰的情況下，這麽做隻有死路一條，而且很可能因此而喪失人心，但凡他們還有些理性，就絕對不會如此做。”眾人都紛紛點頭。
顏修武和秦婉君對視了一眼，都不由稱讚這個壞小子說的有道理。其實從種種情報分析確實不想是武工隊的手筆，隻是這樣的判斷，老百姓很難作出來，在老百姓的眼睛裏寧可相信鬼神也不會來猜疑這是什麽勢力所為，他們更多的是被誘導的對象，老百姓大多會被傳言迷惑，而這次的事情估計一定會叫武工隊大大的頭疼了。
隻聽顏舉凡繼續說道：“我擔心的是，能夠出這件事情的幕後黑手恐怕才是咱們應該擔心的，從他們能夠敏銳利用雷家收糧食的機會來看，恐怕此人絕對不簡單，而且他做事情的手法很像是專業從事的特務才可以辦到的。恐怕隻有……隻有鬼子漢奸才有這心思把主意打到武工隊頭上。尤其是前段時間鬼子的軍需一再被襲擊，而沒有反映來看，不免有些奇怪，恐怕除了鬼子被前方作戰而牽扯了實力之外，還有一個重要的原因就是他們無法對付小股騷擾，所以無奈的收縮在桐城確保運輸線暢通。而這次應該是某些人做的，他們人數一定不多。咱們要抓緊建立各種眼線，恐怕以後他們會把主意打到咱們頭上。”眾人齊聲稱是，這正說出了大家的擔心。
顏修武補充道：“從今日起，在嵐山周圍加強崗哨，而且要嚴格執行口令，並且做到每日一換，內部也要加強同盟會的教育提高眾人的防患意識讓大家都提高警惕，鬼子偽軍現在越來越狡猾了，新來的人員要設置觀察期，並且機密部門，鐵廠，兵工廠，化學廠，都不許靠近，對於硬闖的就地逮捕，如果拒絕可以直接擊斃。個重要部位的崗哨也要加強。”
秦婉君飛快的記錄著，被點到名字的眾人也立正接受了命令，很快嵐山裏一派戒備森嚴，群眾大多是受過鬼子苦難的，對於防範敵人破壞都欣然接受了。畢竟誰也不希望自己好不容易找到的世外桃源被破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