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鬼子來了(下)
天亮了,但是今天太陽沒出來,所以榆關城頭頂上的天空灰蒙蒙的,不過因為城裏城外到處都是皚皚的白雪,所以光線還不是特別昏暗。
榆關城醒了!
昨夜的炮擊使得榆關城內一夜不得安寧,雖然後來鬼子的炮擊停止了,但是心有餘悸的人們全都再沒有能睡著,他們不知道什麽時候就會有一發炮彈落在頭頂的屋頂上。
在驚慌中熬過了黑夜,終於到了天明,人們紛紛走出家門,到處打探著消息。他們不知道是怎麽回事,心裏實在是不踏實。
消息很快就傳來了,原來是鬼子的戰車在西城外開的炮,現在戰車還在那裏停駐著沒有離開呢。
一聽這個消息,老百姓頓時炸了鍋:
“東北軍不是在城內有部隊嗎,怎麽沒見他們開槍,難道我們出錢出糧養著的就是一幫廢物嗎?”
“就是,西城牆上就有他們的部隊,難道就那麽眼睜睜看著鬼子禍害我們。”
“什麽狗屁部隊,我看就是一幫子土匪,欺負老百姓倒是本事大著呢。”
…… ……
一時間,榆關縣城內議論紛紛,到處都是譴責東北軍的聲音。
六二六團一營三連的戰士們自然也聽到了,他們覺得自己的臉上火辣辣的,恨不得把腦袋夾到褲襠中去,低著頭跑回了營房。
身為軍人,不能保護一方百姓,這是最大的恥辱了,三連的戰士們覺得自己肺都要氣炸了,一個個瞪著眼珠子直喘粗氣。
焦學飛更是把自己關到了屋子裏,一口飯也不吃,手下的幾個排長進去勸解,都被罵的跑了出來。
焦學飛現在覺得自己真是太窩囊了。
昨晚因為上麵的命令,他隻能眼睜睜看著鬼子朝著城內開了那麽多炮,把城內很多地方打成了一片瓦礫,心中甭提多難受了。
就在今天早上,他帶隊返回營地時,路過經常去吃早點的煎餅鋪,結果發現那裏已經成了一片廢墟,打聽路人才知道開煎餅鋪的老人和他孫女蘭花都死在了昨夜的炮擊中。
“蘭花,才八歲啊,那麽小得孩子竟然也——”屋子內,焦學飛用力捶著自己的腦袋,恨自己保護不了這些手無寸鐵的百姓,恨自己白穿了身上的這身軍裝。
我還算個軍人嗎?
焦學飛深深自責著。
其實不光他在自責,那些戰士也都在自責,他們跟焦學飛想的一樣。
丁星元坐在屋子的火炕上,懷裏抱著那支中正式步槍,正在仔細的擦拭著,他臉色十分陰沉,似乎心中積蓄著很深的怒火。
楊山子坐在他身邊,手裏拿著一支煙袋,正在吧嗒吧嗒的抽著,弄的屋內到處都是煙霧。
屋內能住十二個人,如今其他人也都或坐或躺在各自的床鋪上,就是沒人說話。
楊山子知道,丁星元的一家人就是死在了鬼子的手裏,所以他跟鬼子有著不共戴天仇恨,之所以加入部隊,就是為了殺鬼子報仇。
但是現在,鬼子就在麵前,但是他卻不能開一槍,那種憋屈感讓他都要被憋瘋了。
要不是盡力控製,他早就跟鬼子的戰車交上火了。
屋內十分安靜,就算是掉一根針都能聽到,這時候回**著十二個人粗重的呼吸聲。
哢嚓一聲,丁星元將擦完的槍栓裝回了步槍上,然後從炕上站起身,就朝屋門口走去。
楊山子和其他十個人全都被驚動了,他急忙跳下裏,一把拉住了丁星元,“老丁,你幹啥去?”
“狗日的小鬼子,俺跟他們沒完。”丁星元血紅著眼睛,眼神中彌漫著濃濃的殺氣。
他想起了自己的老父在鬼子的刺刀下倒在了血泊中,想起了那剛滿月的孩子被鬼子用刺刀高高跳起,然後摔在了石頭上,想起了被鬼子糟蹋後還用刺刀挑開肚皮的妻子!
怒火升騰在胸膛中,丁星元覺得自己要是不發出來,會被活活燒死的。他一把推開楊山子,嘩啦一下打開了屋門。
“連長!”
屋內的人們全都愣住了,丁星元也是一樣,他看到焦學飛就站在門口外,正在看著自己。
“丁星元,你要去幹什麽?”焦學飛開了口,聲音竟然出奇的平靜。
丁星元咬了咬嘴唇,然後說道,“連長,我要去找鬼子報仇。”
“就你一個人?”焦學飛邁步進了門檻,環視了一遍屋內的眾人,“能殺幾個鬼子?”
“殺一個夠本,殺兩個我就賺了。”丁星元狠狠的說道,看得出他是下了決心了。
“丁星元,你要是相信我焦學飛一貫的為人,要是相信這幫曾經生死與共的弟兄們,你就留下,跟鬼子的血債將來一定要跟他們清算。”焦學飛深吸一口氣,然後注視著丁星元,緩緩說道,“當然,如果你覺得我是在說謊話騙你,那麽你現在就可以走了。”說著話,他手指一指門外,讓開了出門的路。
丁星元站在那裏,似乎在猶豫著,就在眾人認為他能夠回心轉意的時候,他一咬牙朝著焦學飛行了個軍禮,轉身就衝出了屋子,“連長,我丁星元對不住了。”
“老丁!”
“星元!”
楊山子他們追到了屋門口,但是丁星元已經奔出了院門,看不到人影了。
“連長,你怎麽讓丁星元走了?”大家一起看著焦學飛,不知道他為什麽不攔住丁星元。
焦學飛看著丁星元離去,心中暗自說道,“好小子,有股子我當年的勁頭。”
回頭看了看圍在身邊的一幫子戰士,焦學飛喝了一聲,“都看什麽,給我回去睡覺去,你們還怕沒仗打嗎,將來讓你們打仗打到夠。”說完,他轉身出了屋門,砰的摔上了屋門。
屋內的幾個人全都麵麵相覷,不知道為什麽連長對他們就這麽暴躁,而剛才對丁星元則那麽寬容。
但是,他們可不敢去問焦學飛,不然的話以他那個脾氣肯定是一頓臭罵,沒準還挨上一腳呢。
既然連長說有仗打,大家全都躺下了,至於是不是能睡著,那就沒人知道了,或許隻有自己才知道。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