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人性（二）
元崎崗被擊斃，其他士兵也想衝上來，可他們手無寸鐵，哪是對手。接連被擊斃幾個，剩下的不敢動彈。
小野少尉站出來：“我是軍醫，我要見你們長官。”
小野的中國話說的並不好，生硬又不標準。領隊的是吳桂財，他們是陳冬生第60團的。根據翟勤命令組成很多小分隊，化裝成鬼子，去黃泛區活動，收拾那些被困的鬼子。
來自後世的翟勤很清楚，鬼子並沒有被淹死多少，這樣的大水來得快去得快，除了當時被淹死，基本是被困在高地方，而鬼子有舟橋部隊，有小艇，橡皮船。他們把這些鬼子陸續的都接了回去，隻是損失了武器而已。
就是知道這個情況，由於黃河水的阻擋，阜陽、毫縣的鬼子正在後撤，翟勤下這麽大本錢把鬼子引到這裏，哪能讓他跑了。命令58團向潁上進攻，消滅那兩個大隊的鬼子。命令第59團和60團留下一部分小分隊，清理被困的鬼子，其他主力向毫縣運動，一舉消滅第13混成旅團。
但鬼子反應也不慢，不論是寺內壽一還是梅津美治郎他們同樣有軍事頭腦。黃河水一下瀉，立即做出反應，命令向西進攻的部隊停止進攻，向回撤退。但是他們晚了一步，還有部分鬼子被困住。
寺內壽一給梅津美治郎命令，毫縣、阜陽立即放棄，兵力向歸德、徐州地區集中。以碭山建立防線，確保津浦路的安全暢通。第13師團、第9師團向蚌埠撤退，建立開封，歸德、宿縣、固鎮、懷遠、合肥這條東部防線保證津浦路安全。
翟勤的動作慢了一點，他命令第58團進攻潁上，但進入這裏的第3大隊和憲兵大隊已接到命令，放棄潁上退往鳳台，與的第6師團第13聯隊匯合到一起。
翟勤隻好鬱悶的進入潁上縣城。對這裏翟勤是不陌生的，在這裏可是打過仗的，也就是在這裏結識了58團這些人。潁上飯店的老板恐怕都會記得這個，大吃大喝花錢如流水一樣的少爺。
但短短時間，58團成為自己的部隊，可劉虎犧牲了，趙凱他們下落不明，這讓翟勤一點沒有勝利後的喜樂，有些悶悶不樂。
本來兩件安慰自己的事也變得索然無味，由於大肆宣傳鬼子報複讓泄洪道這裏很多百姓逃跑，損失可能小一些。另外就是根據初步統計數字，鬼子損失一萬多人，大炮戰車重機槍車，全部沉入水底，這對鬼子是沉重的打擊，讓翟勤也覺得這場大水值得。不過要是提前通知一下讓百姓避開就更好了。
患得患失的翟勤看著手裏的命令
，薛嶽又一次帶走自己。他已離開第一戰區，擔任第九戰區司令長官，其實司令是陳誠，但薛嶽是前敵指揮，代替戰區司令職責。
翟勤也不知道什麽原因，薛嶽剛一上任立即把獨立第50旅調入第九戰區，歸入戰區直屬部隊。按理說薛嶽應該對自己不滿，但又是汽車，又是給兵給將，給武器，這讓翟勤也覺得自己要不追隨薛嶽都不好意思。
最讓翟勤承認的是，薛嶽從來沒給翟勤下達過作戰任務，這麽多仗全是翟勤自己打的。能這樣充分相信一個人是難得的。這一次讓鬼子追擊，薛嶽還是沒什麽指示，隻是讓他向武漢轉進，一旦被鬼子包圍就危險了。
這也就是翟勤感激的地方，自己從來沒有真正幫過薛嶽什麽。這一回自己有了一個旅的部隊，五六千人。如果弄到好的裝備補給，訓練一段時間，就是一支強軍勁旅。
翟勤不再管其他方向的事，因為黃泛區形成東線基本沒有戰事，西線是國統區，北麵是水障天險，唯一的是南麵合肥的第6師團和滁縣的第10旅團。
得到兩個大隊加強的第6師團固守鳳台到合肥，第10旅團在滁縣一帶封鎖長江沿岸。
“報告”門外勤務兵喊道，翟勤頭也沒抬說道：“進來。”
翟勤覺得這個人說話聲音很陌生，抬起頭看到是一個上士問道：“你是哪個部隊的，見我為什麽？”
“報告旅長我叫吳桂財。”吳桂財立正說到：“我們去抓鬼子時候，抓到一個鬼子軍醫。他說願意為我們效勞，團長不知怎麽決定，讓我來請示旅長。”
“哦？”翟勤站起來，看看吳桂財說道：“這件事做得不錯，好好幹繼續努力。”
得到旅長誇獎，吳桂財這個小班長立即自豪的立正：“旅長放心，我一定多殺鬼子立功。”
翟勤點點頭說道：“你回去吧，把那個軍醫給我帶來。”
時間不長，小野一郎被帶進來。他也想抱著必死的信念，但是翟勤的大名小野一郎聽得太多了。他剛進入野戰醫院的時候，聽到的就是這個名字。對日本人心狠手辣絕不留情，被皇軍稱為惡魔翟勤。
小野一郎不明白人怎麽可以這樣凶狠，他很想見這個翟勤。當他被俘的時候，知道這些假扮皇軍的是獨立旅的士兵，立即提出來想見他們的長官。
雖然日本人該殺，但也得問問情況，不是什麽也不問就殺。既然這個家夥想見長官，小野一郎被帶去見陳冬生。陳冬生看著麵前這個戴著眼鏡很有學問一樣的年輕鬼子，臉上蔑視的表情：“我就是團長，有什麽
話說吧，說完送你上路。”
小野一郎搖搖頭：“我想見你們的旅長翟勤。”
陳冬生上下打量了幾眼小野一郎：“想見我們旅長，你不怕死嗎？”
小野一郎搖搖頭：“不怕，翟旅長想殺我，我也沒辦法。我是軍醫，是救死扶傷的，對誰都一樣，也可以為你們服務。”
對小野一郎說的話，陳冬生並不相信。對誰都一樣，可能嗎？為我們服務，老子還怕你給治死了呢。不過這個鬼子很有意思，既然他想見旅長一麵就報告，見不見是旅長的事。陳冬生也想看看翟勤怎麽處理這個鬼子，帶有一絲壞主意對吳桂財說道：“送他去旅部，見旅長。”
就這樣小野一郎被送到翟勤麵前。看著站在自己麵前這個好像很有教養的日本人，翟勤半躺著一樣靠在椅子上說道：“聽說你能說中國話，那就省事了。說吧，想見我幹什麽？想活命嗎？”
“你就是翟勤？”小野一郎有些吃驚的看著翟勤問道，按著日軍傳說翟勤應該青麵獠牙，身高兩米，是個凶神惡煞才對，怎麽是麵前這個比自己還年輕，有些文弱的人？
翟勤撇撇嘴說道：“還沒人敢冒我的名，說吧。”
小野一郎說道：“請翟旅長放過那些日本平民，也不要用殘忍的手段對付日軍士兵和戰俘。”
翟勤也有些發愣，他沒想到這個鬼子戰俘竟然提出這個問題。冷冷的說道：“你自身難保，還管這些？”
小野一郎冷靜的說道：“我也就一條命而已，自己說了也不算。”
翟勤有了興趣。都說小鬼子沒人性，看來他們也能蹦出來一個兩個像樣點的人。有些玩味的說道：“你憑什麽求我呢，你有請求的資格嗎？”
小野一郎有些倔強的說道：“我是沒有資格，我是以人性求你的，是人就是有人性的。”
翟勤一下瞪起眼睛：“人性，你他媽和我講人性，日本鬼子有人性嗎？你們在中國犯下多少罪行，跟他媽我講人性。老子還要夷平日本，連天皇的兒子都殺在娘胎裏。”
翟勤的暴跳如雷把小野一郎嚇住了，他一直認為翟勤太凶狠了，戰爭就是戰爭，不是私仇。他也不喜歡戰爭，但他還是穿上軍裝，為部隊服務。這是天皇臣民的責任，所以他想救落水中國百姓，因為他們不是軍人，隻是戰爭的犧牲品。
他半天低聲說道：“這是國際間戰爭，不是私仇。”
翟勤冷笑一聲：“國家戰爭，國家是誰的，是天皇自己的嗎？天皇拿著槍來中國了嗎？是你們這些禽獸在中國燒殺搶奪。別說
你是軍醫沒幹過，難道你沒看過嗎？你就那些畜生然後再殺中國人，你沒罪嗎？”
小野一郎無話可說，他確實沒幹過，到現在為止他沒有殺過一個中國人，包括士兵。但是皇軍士兵是怎麽對中國人的，他看到過，也是他不能理解的地方。
翟勤聲音提高：“南京大屠殺、濟南慘案，中國幾十萬士兵犧牲在戰場，是我們進攻日本嗎？你們不他媽在自己國家發展，侵略別的國家，還陣陣是理，真他媽不要臉，說啊！”
翟勤心底的憤怒終於爆發出來，他委屈、他憋氣，劉虎犧牲，趙凱下落不明，黃河決口，千萬人受災死去，這些都在他的心裏憋著。今天小野一郎的話終於勾起他心底的憤怒，抬手就是兩個大嘴巴，一腳把小野一郎踹到地上，上去就是一陣狠踹。
在門外的警衛根本不擔心，一個小鬼子又沒武器，能把旅長怎麽樣。一聽屋裏的聲音嚇得半死，推開門看到旅長像瘋了一樣在揍小鬼子，鬆一口氣，不是鬼子揍旅長就行。
剛換的警衛員兼勤務兵秦剛說道：“旅長你消消氣，這粗活我們幹，小王進來修理他。”
秦剛把門外的另一個警衛王開叫進來，打算好好修理這個惹到旅長的鬼子。
這一頓揍確實把翟勤累夠嗆，擺手對秦剛和王開說道：“你們先出去。”
兩個人不明白怎麽回事，退了出去。翟勤看著卷曲在地上的小野一郎，眼鏡也不知道跑到哪去了。喘了口氣說道：“老子還真他媽要和你講講，讓你當個明白鬼。”
被狠狠揍一頓的小野一郎認為這回死定了，這個翟勤不光是惡魔，他還是瘋子。他有那麽多手下，自己動手打人還把自己累個半死。
看到翟勤歇斯底裏的樣，小野一郎給翟勤的評價就是瘋子，這樣的人絕對不能惹。
看到翟勤平靜下來還要和他講講，奇怪的勉強爬起來。翟勤也不管小野一郎能不能聽明白，他像是發泄一樣，心裏的憤怒不說出來他難受，但跟誰說去，跟日本天皇嗎？
其實麵前隻是一個小軍醫少尉，翟勤的話對他說起不到什麽作用。他連一個鬼子小隊長都左右不了，他明白有什麽用？翟勤隻是想說，不說不痛快。
他沒有顧忌想什麽說什麽，戰前戰後日本、中國、美國連罵帶損到後來翟勤都不知道自己說什麽。其實就是一肚子憤怒和不平而已。
但是小野一郎確是有文化、有思想、有頭腦的人。他曾經留學西方，接受不少新思想，人權、人性這些也是受西方影響。如果不是這樣，他不會有這樣行為，對
翟勤的很多話都能明白什麽意思。就因為知道，他才認為翟勤說的是正確的。
當翟勤停下話語的時候，小野一郎坐在地上，喃喃的說道：“是天皇把日本拖進深淵，大日本完了。”
翟勤知道大日本不會完的，他們後來又認個幹爹，幫著他。但這時他不會說的，冷笑著說道：“你以為日本還有希望嗎？為什麽那麽多反戰人士，就是他們看到了這點，不想讓日本亡國滅種。我這是用殺人震醒你們日本人，再怎麽頑抗也沒用，我就是要毀滅日本。”
小野一郎恐懼了，茫然的說道：“我該怎麽辦？怎麽辦？”
翟勤眼珠轉動：“這也好辦，參加我們，為獨立旅服務。”
小野一郎搖頭說道：“不可能我不會殺自己的同胞，我連中國人都沒殺過，我是醫生，隻能救人不會殺人的。”
翟勤一笑：“我沒讓你上戰場，隻要留在我的野戰醫院，為我救治傷員，減輕你們的罪孽。”
被翟勤徹底在精神上擊垮，小野一郎連連點頭：“我贖罪，為大和民族贖罪。“
翟勤突然感覺自己有當神棍的潛質，要是憑著自己提前知道曆史，裝神弄鬼那一定能忽悠不少人。想想還是算了吧，自己這個曆史盲什麽都不知道，一旦拆穿還不打死自己啊？
把小野一郎交給沈方輝，安排進翟勤的野戰醫院。翟勤的醫院也就幾個衛生員，能包紮個傷員什麽的。這回有一個老實的鬼子軍醫還不錯，隻是藥品和醫療器械少點，是不是讓張敏她們弄點。
一想到張敏她們，翟勤一下想起來。這是六月初，武漢戰役什麽時間結束，自己根本不記得。好像是冬天，那就是還有幾個月時間，自己是不是應該去一趟武漢，把那邊的事情好好安排一下。武漢戰役一結束，戰略相持階段來臨，怎麽也要給自己弄一個有力的位置。對，自己借著這段時間去一下武漢，再說也得想辦法弄點兵員補充，弄些武器彈藥什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