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一個小影子瞧瞧跑進她的房間,連忙閉上眼睛,裝作睡著了。那個小影子潛到她的床前,用小小的手掌,撥開她額前的劉海,低喃著什麽,大概就是最近怎麽樣這一類型的話。

桂柱小聲的訴說這一個月來發生的事情,說什麽他曾經恨過她,因為她,管家才離去,又說什麽,恨不起來什麽的。

她也記不清楚了,隻是知道聽著聽著就感覺到疲憊不堪,睡了去。

生病的那幾日,應該是她在何府過的最好的日子了,每日都是清閑,每餐都是補品,偶爾海嬤嬤和何員外上門關照一二,小日子過得甚是快哉。

可是好日子又怎會長久,病剛有所好轉,何藍就衝了進來,拉著何夫人說她裝病,不願學習禮儀,何夫人怕也是忍她許久,竟二話不說,給她下達了次日上私塾的命令。

雖說紀茶氣的牙癢癢的,卻也隻能忍受下來,心裏不止一次的安慰自己,君子報仇十年不晚,咬著牙,便從**下來,做好去私塾的準備。

轉眼六年過去,她十四歲了。順直黝黑的長發披在肩上,寶石般的眼睛,點綴著那張粉粉的臉頰,小巧的鼻子下淡粉色的薄唇透出誘人的光彩,一身水蜜桃紅衣服,凸顯她一米六七的身高。

多年過去,何藍也變了個模樣,如同她母親一般酷愛著藍色,狐狸般的眼睛似乎隨時可以勾去男人們的魂魄,誇張的佩飾倒給她添加了幾分妖嬈。而她身邊千年不變的桂柱也變得更加清秀起來。

幾年間,算算曆史順治此時應該已陷入董鄂妃的溫柔鄉了吧,回想曾經,她竟然一度以為董小宛就是董鄂妃,實在令人費解。

“紀茶!認真看書!”

六年過去,海嬤嬤卻也沒幾分變化,隻是臉上多了幾道皺紋,在濃妝的遮蓋下,也看不出一二。

她怎麽也沒有想到,六年過的如此之快,曾經發生的一切似乎都還在眼前,六年間,何夫人屢屢設計想趕她出府,隻是幾次都未能成功。

如今日子一天天過的飛快,府中謠言轉的盛廣,說什麽的都有,她早已習以為常。六年前自她來到這裏,就再未看過二叔與二嬸。拋棄的感覺為什麽使她覺得那麽的熟悉。

已是夏季,海嬤嬤逼著她們背誦四書五經,菜根譚,道德經等一係列書籍,起初教她們的刺繡早已升級,難度一加再加,卻怎麽也不像普通富人家小姐一般,這一切都讓她感覺到離奇,古怪。

傍晚,一散學,何藍就揚起那高貴的下巴,鄙視的看了一眼她,隨後奔向桂柱所居住的方向。

“小姐,這天氣熱了,是否要葉子幫您倒水沐浴?”

眼前那個乖巧和她同齡的女子,在三年前何員外賜給她的,她曾經和這個女子說過,倘若想走了,便說一聲,她絕不強留。在這何府中,她早就沒好名聲可言,六年,總在荒度光陰。

她點點頭,順手拿起桌上的扇子,輕

輕的扇了起來,二十一世紀一點點溫度都受不了的她,此刻竟可以在身上穿著兩件長袖紗衣遊走在熾熱的夏季。

窗外,一群傭人在掃著地上稀疏的幾片落葉。

其實想想,來到這裏真正的苦還真沒有受過,除了手上那幾道如今已經變淺的疤痕,她始終記得,那幾道疤是那個叫何藍以及她母親製造的,再次撫上時,也可以感受到當時深入骨髓的痛。

何府的所有人似乎都知道,紀小姐無事時喜歡發呆,何小姐無事時喜歡找桂柱鬧騰,隻是比她們大兩歲的桂柱早就可以完成府中的工作,何藍也就時常被拒之門外。

葉子倒好水,小心翼翼的幫她褪去身上的衣物,然後退出門去。葉子的名字是她取的,茶葉茶葉,或許,她還是想有個知心的人在身邊吧。

她躺在浴桶裏,安逸的享受這一天中最來之不易的時刻,把玩著浴桶中紅色的玫瑰花瓣。

‘砰’門一瞬間被踢開,還參雜著葉子說不能進去的聲音,一個火爆的藍色衝進了房間,屏風被推倒在地,她暴露在所有人麵前。

“說,你怎麽勾引我家桂柱了!”

一句話說的她莫名其妙,這些年月,她便很少再見過桂柱,那日他到她床前訴說著什麽的那次後,幾乎就再沒怎麽見過。

如今這大小姐又在此處無理取鬧,此刻她又是**在浴桶中,她忍不住咬緊下唇,身體向下沉了沉。“藍兒,我正在沐浴,你沒有看見嗎?請出去,我不想說第二遍!”

兩個人僵持在原地,葉子尷尬的看著房間中的兩人,用身體擋住了門口,學了六年的禮儀,何藍竟然毫無進展,十四歲的她比之前更加放肆,可以說是肆無忌憚。

何夫人的溺愛,府中人的不敢違背,何藍一直享受著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快感,從未體會過他人的感受,兩個人的對持相續了許久,卻沒有人退縮,紀茶在兩年前那次鞭策中,徹底變了,變得冷漠,無情。

“何小姐,紀小姐如果再不更衣,怕是會著涼,到時候員外怪罪起來。”

葉子膽膽戰戰的看著何藍一臉惡臭的表情,始終還是開了口,何藍最怕的就是何員外,也不敢造次,威脅道,若是敢搶我的桂柱,便與你沒玩!說罷轉身走了。

她再次躺回浴桶中,揮了揮手,叫葉子出門等候,十四年前的那目和兩年前的那目在她眼前重疊,十四年前,有人揮刀要至她於死地,兩年前,有人用帶刺的皮鞭抽打她的身心。

因為她經受不起**裸的背叛。至今她都還記得夾子低著頭,不敢看她的神情。沒有人相信她的話,直至最後何員外才發現救了她。

不知在水裏浸泡了多久,感覺全身泡的難受,便叫葉子進來,服侍她更衣。

吃完飯後,又開始如出一轍的刺繡。腦袋裏時不時的冒出剛剛何藍衝進來是說的那句話,難道桂柱出了什麽事嗎?她微愣,隨後繼續刺繡

深夜,葉子進屋幫忙把燈油調亮,便先去睡了。不知時不時習慣,每到夏季,她就很厭惡別人融進她的生活,或許是因為夏季雷雨過多,怕他人看去了她害怕時的模樣吧。

後幾日,都見不到何藍的身影,這倒是稀奇,嬤嬤繼續督促著她刺繡,背書,她繼續發呆神遊。

但也沒過多久,何夫人拉著何藍衝到私塾,指著她的鼻子就開始罵,直到何員外出現調和時,何夫人的聲音甚至可以壓蓋過整個府邸

“你就寵著這個女孩,我們的女兒你怎麽不對她好點,紀茶到底是要怎麽樣對待我們家的女兒才肯罷休呀!藍兒連招惹都沒有招惹過她,她竟然一而再再而三的這麽對藍兒

身為母親,難道我就不該為自己的女兒做點什麽嗎,倒是你,身為藍兒的父親,且不說胳膊肘往外拐,難道女兒受到欺辱都不該讓我說說嘛!”

紀允閉著嘴巴,不說話。任由這對母女演雙簧,她再也不會去想她們所說的是什麽事了,早已習慣成自然,這種找麻煩的事情似乎已經不是一兩次的了。

何員外讓何藍說出原委,隻是沒想到,何藍剛一說出,迎麵而來的就是一個響亮的耳光,這幾日,何藍竟然為了找桂柱都不來私塾,如今竟為了他又來私塾搗亂,這讓一向注重書香門第的何員外徹底惱了。

熾熱的陽光下,何夫人始終抵擋不了何員外的強勢,大中午的,何藍一個人站在太陽光下曬著,何夫人也隻有心疼的分。直到後來海嬤嬤才說出,桂柱父親意外身亡,傷心過度,隨海嬤嬤入宮做了太監。

誰知道原委是否如此,隻是嬤嬤都這麽說了,又有誰能爭辯?何藍隻能苦著臉,傷心地站在那裏。

她不明白為什麽何藍會喜歡一個管家的兒子,而且一喜歡就喜歡了那麽多年,也不明白何藍為什麽會恨她,同樣一恨就是那麽多年。。

身體淡薄何藍中暑暈了過去,何夫人和何員外大吵了一架,何夫人負氣回了娘家,領走前還不忘罵了她一句掃把星,她覺得何員外沒必要為了一個下人和自己的夫人鬧翻。

隻是如今事已成定局再無挽回的餘地。

“近日裏,那傷疤可好些了?”

海嬤嬤倒是不受何家任何的影響,從懷裏再拿出一瓶藥,遞給她。她微微一笑,此刻她不便多言,收好藥,緊緊目送何夫人遠去,心中卻多了抹冷笑。

什麽時候起,她那麽迫切的希望這個家,無安寧之日呢。或許從最初的見麵,那莫名的仇恨開始,便存下了一個種子,等待著它深更發芽,如今海嬤嬤給她的柔情,卻是這種子發芽最好的季節。

隻可惜,她也隻有期盼的份,沒有能耐真的去打垮這個家,何藍,何夫人,之前的一切,總會有個解決的方式,何員外憤怒的回了房間,四周人都無趣的散開。

她撫摸上大堂中央的那幅畫,勾起一個詭異的笑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