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往來皆鴻儒(一)
天空出現的轟鳴聲意味著主角即將登場,機場高音喇叭也適時地播放出空軍一號即將著陸的通告。杜文成正了正軍裝,在張海波的陪伴下大步地向還沒停穩的空軍一號走去。
飛機的艙門打開了,一級上將白崇禧率先走下舷梯,其後是周先生,再往後是沈涵陽陪伴著的國際軍事觀察團正副團長以及成員。
張海波對整齊排列著的第一營戰士高聲命令道:“立正。敬禮。”
杜文成朝著走在前麵的白崇禧行了一個軍禮,又握著白將軍的手道聲辛苦。便略過白崇禧這位國府一級上將,緊走幾步來到周先生麵前站定。這一刻的杜文成已經無法抑製住自己激動的心情,麵對著為共和國做出巨大貢獻的偉人,杜文成的眼睛濕潤了。
“很高興能在濟南見到名震遐邇的小杜將軍。”周先生緊握住杜文成的手說出了第一句話。心裏卻很奇怪杜文成的表現。
猛然醒悟的杜文成急忙鬆開了周先生的手,向後退了幾步,舉起右手就是一個幹淨利落的軍禮。隨後大聲地報告說:
“先遣軍戰士杜文成,向您報到。請首長指示。”
周先生被杜文成這一聲“向您報到”震驚了。
白崇禧被杜文成的一句“請首長指示”驚呆了。
機場中所有的歡迎人群都被杜文成這一句獨特的歡迎詞震得目瞪口呆。
周先生的震驚是因為這句話裏有太多太多的含義。
白崇禧的震驚同樣是因為這句話所包含的意義。
隻有杜文成沒有察覺到這種變化,他見周先生似乎沒有聽清楚自己的話,便再次大聲地報告說:
“先遣軍戰士杜文成,向您報到。請首長指示。”
機場通往濟南的公路上,由幾輛美製吉普組成的車隊,在五輛摩托車開路一輛軍卡保護下駛往濟南。杜文成在車上歉意地對白崇禧道歉:
“對不起白長官,剛剛在機場是我失禮在先。請白長官接受我的道歉。”
白崇禧擺擺手笑著接受了杜文成看似誠懇的道歉。他還沒有從機場那一幕裏回過神來,杜文成對周先生異乎尋常的親近舉動,讓他感到震驚的同時,也讓他百思不解。
從杜文成橫空出世至今,杜文成的所有表現都看在有心人的眼裏。他的近乎蠻不講理的對外政策,他的強大到異乎尋常的軍力,他的雷厲風行,他的神秘莫測。。可從來沒有人聽過他和延安有什麽特殊的關係,在濟南甚至找不到一份延安發行的《新華日報》。
這樣的一個人若是和延安拉上了關係,國內政壇不知道會發生怎樣的震動和變化。若說沒有關係,機場上的那一幕又該如何解釋?不行,一定要和杜文成認真談談。
不說白崇禧的鬱悶,就是周先生自己也是奇怪得很。“先遣軍戰士杜文成,向您報到。請首長指示。”這樣的報告語在延安隨時可以聽到。這是延安軍隊有別於國內其他勢力的一個很明顯標誌。杜文成本人既不是延安的人也不是八路軍戰士,他的這番既親切又熟悉的報告又在暗示著什麽?不行,我要和杜文成認真地談談。
周先生和白崇禧的私人關係相處得很好,此時又在同一輛車裏,麵對著這樣一個怪人,一個實力強橫的怪人,不由得起了相同的心思。兩人不約而同的相視一笑,暫時將這個問題放在了心裏。
杜文成奢華地安排完了接待事宜後,又恢複了他既往的狀態,除了打仗之外,絕不插手濟南的任何政務。也拒絕找上門來的各種麻煩。
軍事觀察團安頓下來以後,第一時間就遞交了請求和杜文成市長進行會談的報告。濟南市政府的答複也是很快:行使濟南權利的現行機構是濟南政務處,政務處長沈涵陽兼濟南副市長。濟南市長一職空缺。
什麽情況?濟南市長一職空缺是什麽意思?洋人雖然弄不懂中國人的思維方式,但並不意味著他們不明白怎樣與中國人交通。於是,觀察團要求與杜文成先生會談的報告再次擺在沈涵陽的麵前。
沈涵陽頭疼地把這份請求報告遞給了同樣等候杜文成答複的中央社記者梅嵐:
“不是我不幫你,是我真的幫不了你。他杜文成不想做的事兒就沒有人可以強迫他。瞧,外國軍事觀察團的,委員長都要給這些洋人幾分薄麵,杜文成這個混蛋就可以不理不睬。我有什麽辦法?”
梅嵐聽後也不禁莞爾:“不管怎樣,還是要多謝沈副市長。杜文成這個混蛋。對不起,我要聲明:我引用的是沈副市長你的原話。”
沈涵陽苦笑著搖搖頭,忽然想起了什麽似的對梅嵐說:“你是政治部派來的,那你一定認識周副部長。機場上的那一幕想必你也很清楚,梅女士不如去見見周副部長,或許。。”
“我也想到過去找周副部長幫忙,隻是。。不過,倒是可以試一試。”梅嵐猶豫著說。
杜二公館落成以後,兩扇從來沒有打開過大門,在一天午後第一次全部大開。一輛轎車悄然地駛進了杜二公館。
“杜先生,我需要一個解釋。”周先生銳利的目光劍一般刺向杜文成。
經過了一次麵見偉人的壓迫感,現在的杜文成已經可以隨心所欲地控製自己的心情。聽了周先生的話後,他的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一個很真誠的微笑:
“周先生,你會如願以償。我保證。”
賓主落座後,杜文成目光清澈,神態從容地言道:“周先生,有一首詩不知先生可還記得?”
大江歌罷掉頭東,邃密群科濟世窮。
麵壁十年圖破壁,難酬蹈海亦英雄。”
杜文成念完,一室肅然。杜文成很滿意自己營造出的氣氛:“先生東渡日本,麵壁十年,所為何來?邃密群科濟世窮。當年抱有同等理念之輩又豈止先生一人。”
杜文成說著站起身來,走了幾步,聲音越發低沉地說:“崖山之後,已無中國;明亡之後,再無華夏。兩次異族入侵,中華國勢日衰。睡獅不醒。誰之罪耶?”
說到這裏,杜文成雙臂一震,大聲說道:“海外雖無仙山,卻有孤島無數。炎黃子孫,從來就不乏誌士仁人。”
周先生霍然驚起:“你們來自海外?那你們組織的政治綱領是.”
“先生不必心急,我們雖有組織,卻很鬆散。而且從沒想過參與國內紛爭。在這一點上先生大可放心。”
“關於延安的事情,你們知道多少?”
“很多。”
杜文成見先生麵色不悅,知道先生對這個回答不滿意。又急忙補充道:“從泛舟南湖直到如今,我們一直關注著延安的發展。”
“延安有你們的人?”
“不。應該說是我們有來自延安的人。”
杜文成頓了一下,神色稍有迷惘地繼續說道:“說起來我本人也是延安先哲們的後人。”
周先生明白杜文成的意思。由於早期的不成熟,延安走了很多彎路,也失去了很多好同誌。這是革命必須要付出的代價。
“你這樣講,我們可以理解。好。我接受你的解釋。你可以告訴我你們的領導人是誰嗎?”
杜文成大汗,急忙把話題轉到別處。他對周先生說:“我這次回來帶了一些禮物,這是清單,先生看看還缺少什麽?。”
接過杜文成遞過來的清單,周先生認真地一項項看下去,直至看完才對杜文成說:
“我們的確需要這些武器裝備和醫療用品。隻是我想知道,你們這樣做的目的和條件。這批裝備價值不菲,運輸不易,你們是否有著全盤的打算。”
杜文成有些激動,但還是理解了周先生的疑問。在他人看來畢竟是自己在無事獻殷勤。
“這批裝備原本就是為了向延安革命先輩們獻禮準備的,我接受的命令是,在適當的情況下盡可能地幫助延安發展軍備。清單上的這些隻不過是第一期而已。
至於我們的條件目的,我們的條件就是無條件,我們的目的就是:打敗一切侵略者,建設一個主權完整、獨立和平、強大民主地新中國。”
“好。我們的主張是一致的嘛。既然如此,濟南通電你又怎樣解釋?”
杜文成苦笑了:“先生法眼如炬,以我現在已經展現出的實力,在聯合某一方的話,結果會是怎樣?”
周先生點點頭,握住杜文成的手使勁搖了搖:
“我可以理解你們的苦衷,但並不讚同你們的想法。無論怎樣,我還是要代表延安,代表主席和老總,感謝你和海外同胞對國內抗戰的支持。我希望在不遠的將來,能在延安見到你。”
《抗戰觀察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