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十章 利益所在
等了一陣子,大介洋三一揮手,幾個士兵一邊jǐng惕著頭頂,一邊向那具屍體走過去。另外幾個士兵把槍對著三樓的窗戶。?
見布置好了,大介洋三帶著肖彥梁他們來到了屍體麵前。?
那具屍體也僅僅是一具屍體了,整個麵部被炸得血肉模糊,額頭上的白骨在手電筒的照shè下,顯得份外清楚。?
“太君,敵人在上麵看來是布了地雷,這麽上去,”肖彥梁說道這裏,頓了頓,看了一眼那具屍體,繼續說道:“很困難,會有很大傷亡的。”?
大介洋三抬頭望著三樓破碎的牆壁,yīn沉著臉,沒有答話。?
豈止大介洋三著急,肖彥梁心裏更急!王樹心幾個人竟然懂得布下詭雷!裏麵誰有怎麽大本事?而且布下詭雷的結果就是除了擋住了rì軍的暫時進攻外,還完全打亂了肖彥梁最早的打算。?
百多兄弟的xìng命啊!?
還有些寒意的夜裏,汗水竟然順著肖彥梁的額頭流了下來。?
“太君,我……我……,還是我親自上去看看吧。”腦子裏麵在高速運轉著,肖彥梁橫下一條心,是死是活都要博一下。?
“不,還是我去吧。”張旭攔住肖彥梁,說道。?
上麵的王樹心、陳長生、李誌、劉西四個人,張旭還是比較熟悉的,尤其是王樹心,幾年前就是自己把他帶進jǐng察局當的jǐng察,rì本人來了以後,又是自己親自救的他。隻要自己小心上麵布置的地雷,應該是可以和他們見麵的。隻是見麵了說什麽呢?救,肯定是救不出來了,要她們自殺毀容?可這話又怎麽能說出口??
張旭、肖彥梁的舉動,包括肖彥梁頭上的汗珠,大介洋三看在眼裏,心裏頭居然產生了那麽一絲絲的感動!?
“報告,長官,您的電話,是石原院長打來的。”背後傳來的報告聲阻止了大介洋三有些紊亂的思維。?
“晤,我馬上就過去。”大介洋三應了一聲,又對張旭、肖彥梁說道:“你們先在這裏監視,上不上去等我回來再決定。”?
“是!”兩個人望著大介洋三離開的身影,相互苦笑一聲,?
“王樹心啊,隊裏百多號兄弟的xìng命,都要毀在你們手裏!”拍了拍肩頭落下的磚灰,肖彥梁一陣揪心的疼痛。?
**?
“樹心哥,你說隊長他們在不在樓下?”年齡最小的李誌小聲問道。?
爆炸聲響起的時候,三樓的四個人沒有聞到硝煙的味道,隻覺得腳下的樓板輕輕地顫抖。他們緊張地把槍口對準走廊,過了很久,卻不見什麽進一步的動靜。?
“那還用說?這種‘活命’的機會,他們兩個人怎麽會放棄?”王樹心還沒有說話,陳長生已經搶著說了。?
“哎,長生,再怎麽說,隊長還是救了咱們,說話用不著這麽損吧?”見陳長生譏諷張旭和肖彥梁,王樹心有些不滿了。?
“呸!”陳長生用力往地上吐了口唾沫,說道:“誰稀罕他救?不救也就算了,大不了一個死罷了,二十年後老子還是一條好漢。現在倒好,救了,反而還要當漢jiān,見了rì本人還要點頭哈腰。***,走在大街上,被人在背後罵祖宗,這麽活著,還不如死了的好。”?
“你……”王樹心想說什麽,卻說不出來,望著陳長生漲紅的麵孔,忽然長歎一聲,不再說話了。?
“其實我覺得兩個隊長人挺好的。”李誌低聲說道。?
“是很好,可就是太好了,對什麽烏龜王八都好。”陳長生哼了一句。?
“長生哥,不會吧?你看德貴家的事,人家隊長心有多細,先想著法消除張富的戒心,又下個套,借rì本人的手給德貴報了仇,是不是呀,樹心哥?”李誌轉頭問道。?
“不錯。德貴出殯那天,肖隊長還專門叮囑德貴和我們,見了rì本人要笑。他說,rì本人為了粉飾太平,也許會殺人滅口。咱們那個肖隊長,表麵上一套,背地裏一套,這等功夫可是做得一流。”王樹心接著話題說道。?
“那是。就為德貴報仇的事,誰做得出來?不僅報了仇,還討了rì本人的歡心,就連趙廣文那王八蛋也是啞巴吃黃連。”說起為德貴報仇的事,李誌有些興奮了。?
“也不知道等一下兄弟們看到咱們的屍首,以後會不會想到我們。”見沒人搭話,李誌勾起心事,說了一句。?
“想不想又什麽關係,小李子,你是不是怕死了?”王樹心用腳碰了碰李誌,取笑道。?
“去,什麽怕死不怕死,我又沒後悔來這一趟。看著人家比你小,老是欺負我。”李誌滿口的不服氣。?
一時間大家夥都笑了起來。?
劉西伸了伸胳膊,說道:“也別說以後想不想到咱們。這年頭,做人隻要對得起自己的良心就是了。[**]將士在前線傷亡十幾萬,又有幾個人留下姓名了的?別的不說,就是我第一次參加的那個排,三十多人,補充了幾次,最後剩那麽五個人。我好多兄弟名字都叫步出來,剛打個照麵,馬上就被rì本人的炮火打死了,連個完整的屍體也沒怎麽留下。兄弟們啊,遺臭萬年的事,咱不做,也做不了,流芳百世的好處,咱也沒那個福分。咱們啊,上對得起列祖列宗,下對得起生咱養咱的山河土地,就是死,也心安理了,是不是。”?
這段話說出來,竟沒有人出聲了。?
“其實,其實,其實我隻不過想起了以前的兄弟們。你們說也怪,這人要死了,以前的事都在眼前晃來晃去,老是靜不下心。”過了好一會,李誌慢慢說道。?
“我也是。以前的那些事,那些好兄弟都挺想念的。”說完,王樹心彎過胳膊,用袖子擦了擦眼睛。?
“媽的,都是趙廣文那狗娘養的弄出來的事,讓咱們想安安靜靜作太平人都不行。”陳長生狠狠地罵道。?
“那趙廣文是王八養的沒錯,可是你以為沒趙廣文就沒事了?還不是會有什麽張廣文、王廣文的?”李誌反駁道。“你們還別說,我現在就在想,萬一趙廣文也認出咱們了,又會對其他的兄弟們使什麽壞。我看隊長說得沒錯,大介洋三那鬼子十有仈jiǔ會使連坐法,我真害怕連累到兄弟們。”?
“等等,”劉西忽然象發現了什麽似的,拍著自己的腦袋,問王樹心:“你剛才說肖隊長‘表麵上一套,背地裏一套的功夫做得一流’?”?
“是呀,有什麽不對嗎?”王樹心奇怪地問道。?
“有什麽不對?肖隊長對鬼子那麽殷勤,他到底在想什麽?說他想作太平官吧,看看他殺張富的手段,做事夠狠,不像一個隨遇而安的人;可他平rì裏對兄弟們那麽好,卻又處處打壓兄弟們對鬼子的不滿。說來說去,他還真是看不透的一個人。”劉西點燃一根香煙,望著慢慢升起的清煙,自言自語似的說道。?
“說得也是。對了小李子,你不是說‘隊長好像有什麽事瞞著我們’,你知不知道是什麽?”說到肖彥梁的這些子事,陳長生似乎有些隱隱約約的想法,語氣上也起了一些變化,抬頭問李誌。?
“我怎麽知道隊長他們的事?隻是自從德貴家出了事,隊長就對咱們隊裏的兄弟不斷強調‘好死不如賴活’的道理。而且有好些天我都看見隊長他們好像沒睡夠似的,尤其是醫院門口鬼子汽車爆炸的那天,兩隻眼睛布滿了血絲,明顯晚上沒怎麽睡。不知道晚上做什麽”?
“你說爆炸的那天,隊長他們頭天晚上沒睡?媽的,對呀,我怎麽沒注意?你們想想,爆炸的時候,jǐng察局院子裏的兄弟們是啥表情?隊長他們又是啥表情?”似乎是明白了什麽,劉西用力吸了口香煙,興奮地說道。?
三個人驚訝地相互看著。?
“對,我想起來了。”王樹心一拍大腿,也有些興奮地說道:“當時我就在他們邊上,兄弟們一聽到爆炸聲,沒有一個不害怕了,可隊長他們的表情,卻好像是一種什麽事辦成功的表情。嘴角……對,嘴角好像還不經意地露出一絲笑容。天啦!”?
說到這,王樹心異常驚訝地停下來望著大家。?
“不可能吧?”陳長生眯起雙眼,疑惑地望著劉西。?
“樹心說得不錯,我也看見他們嘴角的微笑了。我一直以為那是我的錯覺,原來竟然是真的,不是錯覺。”劉西接著王樹心的話頭說道。?
“那咱們,咱們不是給隊長他們惹禍了?”李誌擔心起來。?
“媽的,不管隊長他們是什麽人,也許整個隊裏的兄弟真的會被我們連累。”劉西沉沉地說出這句話來。?
殺了那麽多鬼子,幾個人靜下心來,頭腦終於有些清醒了,在許子鄉,大介洋三命令一隊rì軍把整個便衣隊圍起來,架上幾挺機槍的場景曆曆在目!現在麵對即將給其他一百多位弟兄帶來的災禍,幾個人竟覺得背上涼颼颼的。?
“我提議,第一,燒掉《便衣證》;”劉西抬起頭緩緩掃視了其他人一眼,說道:?
“第二,待會每人留一個手榴彈,沒死的,就替已經死的人用手榴彈毀容,最後一個用手榴彈自殺,咱們,咱們絕對不能讓鬼子知道我們是什麽人!”?
“我同意。”話音剛落,陳長生把手伸出來,緊緊抓住劉西的手說道。?
王樹心和李誌對看一眼,也把手伸出來,壓在陳長生的手上。?
“反正橫豎一個死,殺了那麽多鬼子,也算是夠本了,不能再連累了兄弟們。”王樹心笑嘻嘻地說道。?
昏暗的走廊燈光下,四隻手緊緊地握在一起,做出了這最後的決定。?
***?
樓下。?
大介洋三大踏步地走到電話邊上。?
“喂,石原院長嗎?我是大介洋三。”?
“少佐閣下,情況怎麽樣?該死的支那豬用機槍封鎖了大門,我們出不去,在這裏看著你們卻無法幫忙,真是氣死人了。”?
“匪徒用病床堵死了樓道,他們還在各個病房窗戶布滿了地雷。看樣子,這些匪徒是有備而來的。我們要攻上去很困難,已經有了不小的傷亡。從現場看,二樓的士兵基本上已經遭遇不幸了,三樓還不清楚。”?
“等等,你是說匪徒是‘有備而來’的?”?
“應該是。雖然每層樓上都有手榴彈,但是普通的匪徒怎麽會用手榴彈做地雷呢?”?
“如果是這樣,少佐閣下,為了帝國的利益,您還在等什麽呢?趕緊把一樓的傷員撤出來,用一切手段消滅這些匪徒吧。”?
“可是,也許三樓還有傷員活著。”?
“少佐閣下,我沒有權利命令您做什麽,但是作為帝國一員,我有權利告訴您‘帝國利益高於一切’這句話。況且為了救三樓那些可能――請注意,我說的是‘可能’――活著的傷員,卻要犧牲我們更多的士兵,這劃算嗎?”?
“謝謝您的提醒。我明白您的意思了,我會去做的。”?
“唉,我知道作為軍人,放棄那些傷員,是一件非常痛苦的事情,但是我想,如果三樓那些傷員知道,犧牲他們,是為了更好地保護好帝國秘密的話,他們會毫不猶豫地選擇犧牲。少佐閣下,您要明白,我對於這一點,絲毫沒有任何懷疑。”?
“我也沒有任何懷疑。就照您的意思辦,院長閣下,再見。”?
“再見,一切都拜托閣下了。”?
放下電話,大介洋三掏出手絹,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水。盡管他和石原太郎相互並沒有什麽隸屬關係,但是石原太郎在電話裏嚴厲的語氣和表現出的對帝國利益的大局觀,仍然讓大介洋三心裏有一種羞愧的感覺。?
聽到大介洋三撤出一樓傷員的命令,率領駐軍支援大介洋三的那個中隊長馬上明白大介洋三的意思了。他急忙過來,向大介洋三敬個禮,問道:?
“長官大人,您難道要放棄樓上的傷員嗎?也許他們還活著。您的這個決定,請原諒我也許無法執行。”?
“是嗎?中尉先生?”大介洋三冷冷地看了那個中尉一眼,繼續說道:“你看到的,我們麵對的,是一夥極其狡猾、殘忍的亡命之徒!不是我們放棄樓上的傷員,而是我們已經有了傷亡。更何況剛才你自己也說了,樓上的傷員僅僅是‘也許’還活著。請回答我一個問題:樓上的傷兵麵對凶惡的匪徒,他們活下來的可能xìng是多少?”?
“但是您這麽做,對傷員來講,是不公平的。”?
“對,是不公平。但是為了‘也許還活著’的傷員而讓你帶領的那些士兵出現傷亡,你認為是公平的嗎?況且天要亮了,難道還要讓樓上的匪徒麵對滿城的居民來展現他們不怕死的jīng神嗎?樓上的傷員,他們也是帝國的軍人,而他們應該懂得為了帝國的利益犧牲自我的道理。而他們現在的犧牲,並不亞於在戰場上的犧牲。同時,我們也可以通過這件事的處理,向那些敵對份子表明我們‘寧為玉碎不為瓦全’的武士jīng神。他們的犧牲,將會為以後傷員的安全作出有力的保證。”?
侃侃說了這麽多,大介洋三盯著那個中尉,一字一句地問道:“中尉先生,你應該明白,本來我是美必要向你解釋什麽的。現在對於我的解釋,你還有什麽意見嗎?”?
那個中尉再次立正敬禮,回答道:“謝謝長官,我完全明白了。”?
大介洋三點點頭,算是回禮。他拍著那中尉的肩膀,語重心長地說道:“你還年輕,以後這種事多了。軍人嘛,要想有所發展,除了要有大局觀,有的時候還要狠得下心來。難道你以為我作出放棄傷員這個決定心裏好受嗎?可是,為了帝國利益,就算犧牲我,我也是義不容辭的。”?
“謝謝長官的教誨,我會努力去做的。”中尉的眼睛有些濕潤了,大介洋三善意的提醒讓他感到受益匪淺,也許這將會是改變自己命運的開始。?
望著興衝衝離開的中尉,大介洋三的心情似乎也有些開朗了。?
“帝[**]人的希望就在這些年輕人身上啊。”他自言自語地說道。其實大介洋三的年齡並不大,三十多歲而已,但是在這說話的一瞬間,他竟感覺自己蒼老了許多。?
抬起頭,看見一旁的張旭等人正焦急地望著自己,看來他們還是想上去看看樓上到底還有沒有活著的傷員。?
“真是一個低劣的民族,不過也是一群很好使的狗。”大介洋三在心裏嘲笑著。?
“你們不用上去看了,”嘲笑歸嘲笑,大介洋三還是滿臉的關心。“即使上麵還有活著的傷員,但為了救他們,也許我們要損失更多的人員。況且樓上的傷員有沒有活著的也說不清出。不僅是我們,就是你們,我也不願意有傷亡了。所以,”說到這,大介洋三清了清嗓子,繼續說道:“我決定了,放棄樓上,撤出一樓的傷員,同時你們也全部撤走,這裏的事由皇軍來處理。諸位趕緊行動吧。”?
大介洋三的話,讓張旭、肖彥梁目瞪口呆。?
鬼子竟然會放棄傷員!這是一個什麽樣的民族啊。?
肖彥梁的心徹底涼了,大介洋三的決定使得他唯一可以見到王樹心他們的希望完全消失了。鬼子到底想做什麽?大介洋三到底有什麽目的,竟然不顧傷員,迫不及待地要消滅占領住院部的人呢??
“太君,在下倒有一個辦法可以知道樓上的皇軍的生死。”打匆匆趕過來以後就沒怎麽說話的黃長羽終於開口了。?
“哦?黃局長有什麽辦法?”聽到有人說有辦法知道樓上傷員的生死,大介洋三登時jīng神一振。畢竟眼看那麽多傷員被放棄,在他的心裏還是很難受和不情願的。?
很得意地看了趙廣文一眼,黃長羽這才媚笑著說道:“我看這樓裏都有燈光,如果我們把燈光全部滅了,在突然陷入黑暗中的時候,人一定會驚惶失措的。如果樓上的太君有活著的,他們一定會伺機想法子脫身,而匪徒們因為驚惶,也一定會大聲或者開槍jǐng告的。這樣我們就知道樓上的太君的情況了。”?
“喲西,黃局長,你的法子實在是太好了。中尉,中尉!”黃長羽的話剛講完,大介洋三就向他豎起大拇指,臉上興奮的表情油然而露。他大聲叫喊著剛才那個軍官。?
其他人,包括肖彥梁在內,從心裏也是對黃長羽的話佩服不已。隻有平時仔細觀察和用心思考的人,才會注意這些人xìng的本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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