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密林暗槍
我趕忙回頭朝篝火邊上看去,卻發現阿勇他們幾個全都坐在那裏,也一臉驚訝地看向我,我馬上反應過來這槍聲肯定是從林子裏傳出來的,距離不遠也不近,唯一的可能就是老施那幫人有誰開了槍了,難道他們走了一天都沒有走遠?
我給了阿勇一個眼神,就想往林子裏尋去,坐在篝火邊的其他幾個人馬上也跟了上來。
“走!快進去看看!”阿龍已經拿上了手電筒,還提了一把散彈槍。
我點點頭,阿勇、老孟、阿三、阿樂也全都提了手電和槍,我們六人就開始沿著那條新劈出的小道往裏麵去。
“站住!”身後果然又傳來老爺子的聲音,“你們越來越不像話了啊,是不是覺得你們老爺子我是真的老了,就可以不用聽話自己行動了?”
我們六人都止了步子,阿龍先開口了:“老爺子,剛那槍聲不遠,我們過去查看一下,很快就回的,所以就沒跟您打招呼了。”我們幾個人也都在旁邊附和道。
“九屍爺寫在那裏的字你們不記得了?”老爺子吼道。
老爺子這麽一吼,我們幾個馬上就閉嘴了,阿三和阿樂已經退了出去,“嘭!嘭!”又是接連兩聲槍響,這次聲音離得更近了,槍響同時我聽到身旁有人“嗚”了一聲,然後就是重重倒地的聲音。
老孟第一個反應過來,大吼一聲:“趴下!”然後一把將我撲倒在地,又是接連好幾聲槍聲,我聽到子彈就在頭頂上啾啾地飛過,躥過眼前的草木,最後打在我之前趴著的那塊大石上,蹦出點點火星。
“跟我往前爬!快!別抬頭!”老孟一邊吼道一邊像蛇一樣向前扭了出去,我也顧不得許多,學著他的樣子也跟著扭了出去,很快就爬回了營地那邊,把身子埋在那半圈石堆後麵,一動都不敢動,我這才明白過來,老施他們為什麽要在這裏圍了這半圈石堆,難道他們也遭遇了林子裏的襲擊?林子裏到底是什麽人?為什麽要開槍?為什麽要襲擊我們?
斷斷續續又有幾顆子彈飛過來,迸在石堆上,火花星子和碎石塊濺起,打得我半邊臉都麻了,心髒噗通噗通狂跳,往旁邊一瞅,之前的那堆篝火還在燃燒,火光照亮了我們的營地,難怪開槍的人看得這麽準,知道我們的動向,馬上對著離篝火近的阿風和阿樂小聲喊道:“趕快把火熄了!”
阿風和阿樂正埋頭趴在那裏,兩個人聽了我的話,也意識到了,急急地用石子去砸那篝火,沒幾下就給砸熄了,四周瞬間黑了下來,那林子裏的槍聲也不響了,幾個人都不說話,就那樣等了大概十來分鍾,再也沒有一顆子彈飛過來。
“阿勇……阿勇……死沒死,回個話!”長久的沉寂之後,首先聽到的是阿三的聲音,他就在我邊上。
“老子命還硬呢,死不了。”借著忽明忽暗的月光,我隱約看清楚不遠處的石頭邊上,一個身影向這邊摸來,那身形的確是阿勇。
“老孟……老孟……”阿三繼續喊道。
“三娃子,眼珠子給狗叼了?我不就在這嘛?”老孟從旁邊的石堆裏躥出來,抬手就給阿三一腦殼子。
“阿龍……阿龍……”阿三揉著腦袋繼續喊道。
沒有回音。
“阿龍……阿龍……”老孟和我也跟著喊了幾聲。
還是沒有回音。
老孟一拍大腿說糟了,本來摸向這邊的阿勇則轉了個身,飛快地往之前小道那處躥了過去。
很快,我們也摸回了剛才小道那處,就看到阿龍躺倒在地,胸口上開了一朵紅花,正汩汩地向外滲著汁液,不過他還有口氣,一雙眼睛就那樣望著我們,嘴巴動了幾下,卻說不出一個字來。
阿勇跪在地上,一雙大手正按在阿龍的傷口處,但是那血仍然從指縫間湧出來,怎麽捂都捂不住,我趕忙朝營地喊了一聲阿風,阿勇似乎反應過來什麽,也扯開喉嚨喊道:“阿風!阿風!快過來!快!”
他的聲音有點顫抖,相當激動,喊完後又把耳朵貼到了阿龍的嘴邊,此時阿龍眼睛中的光芒已經開始暗淡下去,越來越快,他的嘴巴艱難地動了幾下,但我沒聽清楚他說什麽,隻見阿勇又湊到了他耳朵邊,輕聲地說了句:“我知道,我會的,你別再說了,再撐一會……再撐一會……一定沒事的……”他的話已經開始有點語無倫次,轉而又恍然大悟似地抬頭衝著營地繼續吼:“阿風!你他媽死了嗎?快點!”
“讓開讓開!”阿風這才抱著個藥箱匆匆跑過來,推開了阿勇的手,一把撕開阿龍上衣,掏出一小瓶注射液,敲碎瓶尖,抽進針筒,快速紮進傷口旁的肌肉裏,那血液湧出的速度馬上就變慢了,阿風又掏出酒精和藥棉,迅速擦除了汙血,那傷口才露了出來,黑洞洞的一個,幾個人一看,臉色馬上就變了,全都不說話,我也看清楚了,那傷口是正中心髒的位置。
阿龍眼睛還沒有閉上,但那裏麵的光彩已經完全消失了,隻剩下兩顆黑洞洞的眼珠,阿風把手電對著他的瞳孔照了照,耳朵貼到他胸口處聽了聽,然後一手放在胸口上方,一手捏成了拳頭有規律地開始擊打,但是阿龍仍然一動不動,隻是兩條腿開始發生間歇性的抽搐,阿風這才停下了手中的動作,看向阿勇。
“停下幹什麽?!他還沒死!”阿勇說著便揮出一拳,打在阿風腦袋上,阿風被打飛了出去,但是沒有說什麽,隻是呆呆地望著躺在地上的阿龍。
我看到阿勇的眼睛紅得簡直快滴出血來,他打了一拳仿佛還不解氣,跟著衝上去,一把揪住阿風的衣領,見他還想打,旁邊幾個人很快就把阿勇架住了,我也衝了上去,把阿風拉到一旁。
看阿龍傷口的位置,那顆子彈肯定已經穿進了他的心髒,不要說是阿風,即使是華佗在這裏,阿龍也沒救了,但是阿勇似乎已經失去了理智,即使被幾個人架住,還在一個勁地咆哮著要阿風必須把阿龍救活。
“你他媽瘋夠了沒有?!”老孟大吼一聲,阿勇才停了下來,雙腿一軟又跪了下去,趴在阿龍胸口一動不動。
我也傻了,這個滿身肌肉疙瘩的大塊頭阿龍,就這麽躺在地上不動了,如果不是親眼所見,我實在無法相信,之前和老爺子一起引開猴群的那個浴血英雄,那個一路背著酷哥腳不停歇地穿過草甸走到這裏的阿龍,現在就這麽躺在冷冰冰的土地上,一顆小小的彈頭鑽進了他的心髒,就把他帶去了另一個世界,甚至來不及說出什麽,就這樣走了。
阿勇的憤怒和瘋狂,我想,也許我可以理解。
“別看了,把阿龍抬回營地先,對了,老爺子,老爺子呢?”阿樂打破了沉默。
幾個人互相看了一眼,卻都說沒看見,這時候,阿勇騰地站了起來,獨自走回了營地,老孟和阿三兩人才抬起了阿龍的屍體,向營地走去,我也跟了過去,卻看到阿勇又返了回來,他的手上多了兩把槍,一把散彈槍,一把步槍,低著頭從我們身邊走過,順著那條小道徑直向林子裏去了。
抬著阿龍屍體的老孟衝著他喊了一聲,但阿勇頭也沒回地快步鑽進了黑森森的林子。
“不好!阿勇要做傻事,阿樂你過來接手,我去把他拉回來!”老孟吼了一聲,放下阿龍,也揣了把步槍,跟了進去。
阿三不樂意了,說了句老孟一個人不行,也跟了進去。
這下,隻剩下我、阿樂、阿風三個人了,我們三個體力都不怎麽樣,好不容易才把阿龍抬回了營地,放在熄滅的篝火堆邊上,卻不知道接下去該怎麽辦了。
“要不去問問小飛哥?”阿樂提議道。
我一拍腦袋才想起來,還有個酷哥躺在帳篷裏呢,他肯定有想法,於是就摸到了帳篷處,卻發現帳篷的拉鏈開著,掀開一看,裏麵沒人了。
連傷得全身一無是處的酷哥都消失了,甚至是什麽時候消失的都不知道,這下我們沒轍了,又坐回了阿龍屍體邊上,誰都不敢把篝火再燃起來,誰都不知道接下去究竟該怎麽辦。
“阿風,阿勇剛才打你,沒事吧?”黑暗中,我悄聲問道。
“沒事,我理解他。”阿風歎了一口氣。
“對了,阿勇剛才為什麽那麽激動?阿龍死了是我們都不願意看到的,但是他那個樣子是不是太過火了?”之前那種情況下我似乎可以理解他的行為,但是冷靜下來後我開始覺得阿勇之前的行為太過反常了,即使出生入死的兄弟死了,也不會有他那樣表情,阿勇在進入林子之前,我注意到了他眼中那可怕的光芒,幾乎是想要整個世界都為阿龍陪葬似的。
“他們是兄弟,親兄弟,阿龍是哥哥,阿勇是弟弟。”
阿風的回答讓我大吃一驚,因為我之前看到他們之間幾乎沒有說過話,似乎誰都不理睬誰,連上午阿龍滿身是血回到營地的時候,阿勇似乎也沒什麽特殊表現,甚至,我想起來幾個人都圍上去的那會,就他在一旁躺著,他們怎麽會是兄弟?現在又怎麽會這樣?
阿風說至從認識他們起,阿龍阿勇兩兄弟就已經那樣了,平時幾乎不講話,也不知道究竟是怎麽回事情,別人也沒跟他說過,按他的猜測是兩兄弟之間可能曾經有過什麽矛盾,所以才會那樣,但他知道兩兄弟之間應該還是有很深的感情的,哥哥死了,看弟弟那幅樣子,就知道裏麵的故事不是一兩句能講清楚的,也不是旁人能夠猜的出來的。
我看向阿樂,沒想到阿樂更不清楚,他到老爺子身邊的時間並不長,之前是跟著朋友在廣東經營一家酒吧,這次過來完全就是因為朋友的介紹,老爺子知道他原本是怒族人,才帶他過來,當半個向導,他們之前落腳的那個村莊就是阿樂童年時呆過的村子。
所以,關於阿龍阿勇兩兄弟的事情我們這裏三個人沒有誰知道,也不能再談論什麽,而整個營地有能力的人都走了,隻剩下我們三個人。
我,純純萃萃的拖油瓶,啥都不會,不過狗屎運還行,到現在為止就被蛇咬過屁股一次;阿風,書呆子模樣,會醫術,但是顯然也沒什麽本事,被阿勇一拳就飛到老遠;阿樂,臨時請過來的半個向導,對這裏的地形、氣候都稍微有點了解,但人也是精瘦精瘦的,一看就知道沒其他用處了。
想到這裏我忽然有點害怕起來,就我們這麽三個人,要是再碰到什麽事情,比如林子裏開槍的人用調虎離山計將幾個人調走,回頭就來把我們綁了去,那真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了,而且那幾個到底是什麽人還不知道,能肯定的是絕不是老施他們,老施他們走了一天早已經走遠了,也絕不會對著我們開槍。
我忽然想起之前酷哥說的話,他說在溜索那邊見到了嚴哥他們,那說明嚴哥一定緊緊地跟在我們後麵,那剛才開槍的就有很大的可能是他們了。
但是我馬上否定了這樣的想法,首先是目的,嚴哥他們跟了我們這麽久,為什麽偏偏要在這時候開槍,在沒有碰到老施之前就暴露自己的行動,這怎麽也說不通。
而且以嚴哥的身手,他用的著開槍嗎?他身上帶不帶槍都是個未知數。
還有,在草甸裏穿行的時候,我們不時回過頭去看過,那草盡管有半人多高,但是四處有什麽人活動還是能一目了然的,況且還有老爺子這麽個高深莫測的老家夥在隊伍裏,不可能沒察覺到嚴哥他們的動向,所以嚴哥他們跟蹤時保持的距離一定離我們非常遠,不可能這麽近,更不可能趕到我們前麵去躲進了林子,到晚上再來開槍打我們。
那麽,開槍的人到底是誰?難道是另外一批人?另外一批尋找香格裏拉的人?而昨晚怒江邊上的林子裏那些口香糖恰恰是這批人留下的?可是,我們跟他們並沒有產生任何衝突,為什麽要襲擊我們?
這事情似乎越來越複雜了,如果真的有這麽另外一批心懷不軌的人,我們三個此刻豈不是仍然處於非常危險的境地?
我把我的想法一說,阿風就跳了起來,說那還蹲著這裏幹嗎,趕快找地方躲起來先!
阿樂一把拉住了阿風,說,先別急著躲,小馬你的說法有些道理,不過我總覺得這裏麵沒這麽簡單,你們之前有沒聽到,老爺子說那些口香糖粘上去的時間起碼是十天半個月前的,如果真有那麽一批人,他們不可能這半個月左右的時間都躲在林子裏吧?他們躲在林子裏幹嗎呢?這顯然不符合常理!
還有九屍爺留下的那句話:晚上不要進山。你們再好好想想,為什麽他沒說不要進山,卻光光說了晚上不要進山,所以說這個時間性很重要,而且他們是在白天進山的,說明白天進山不會發生什麽事情,而晚上進山就肯定會出事,我們剛才就走進去那麽一點,然後阿龍就中彈死了。如果說真的有那麽一批人的話,難道不是在白天視野更好的時候更容易在林子裏埋伏,伏擊我們?何必要等到晚上黑燈瞎火的時候朝這麽遠開槍打過來?
“這麽說,這林子古怪就古怪在晚上?如果我們不進林子是不是就不會發生剛才這事了?但是第一聲槍聲怎麽解釋?那時,我們沒有一個人進入林子!”我對阿樂的分析同樣抱有懷疑。
“第一聲槍聲是林子的誘餌,也許九屍爺他們剛來不知道,也中了那個誘餌,然後就出事了,所以才會給我們留下這麽一個警告。”阿樂回道。
“誘餌?槍總是人打的吧?除了人還能是什麽會用槍?既然是人打的,不是老施他們,不是嚴哥他們,那你說還能是誰?”我反問道。
“嗬嗬,看來我是沒法跟你說清楚了,不過我要告訴你的是,槍,並不一定隻有人才能打!”阿樂似乎跟我較上了勁,最後一句話幾乎是一字一句地在強調。
我覺得這樣跟他爭下去完全沒什麽必要,拍了下阿風的肩膀,就朝營地外麵走去,阿風果然跟了上來,我們必須盡快找到可以隱藏的地方,而不是繼續蹲在這個隨時都有危險出現的營地裏。
走了幾步,看阿樂沒跟上來,我又回頭喊道:“阿樂!你還不過來?要是真的有那麽一批人,你繼續呆在營地肯定會出事,你說的是一種可能性,我說的也是一種可能性,既然都有可能,我們就都要做好防範,不管怎麽樣,你先跟我們躲起來。”
“你們自己去吧,我要呆在這裏,等他們回來。”阿樂卻並不領情,這個精瘦精瘦的怒族小夥子有點執拗。
既然這樣,那我也不再管他了,和阿風一起就往旁邊尋去。我們將手中的電筒光亮調到最小,隻能照出眼前一丁點的距離,這樣不容易暴露。
我們並沒打算走很遠,在離營地東南麵百米左右的地方停了下來,這裏是和草甸交接的地方,散落著一些平房大小的岩石,很適合隱藏,而且在這個地方還能隱約看清楚營地那邊的動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