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到了文夏說今天就回家的消息, 文名鳴就和他的作業徹底決裂了。

任他瞪大了眼珠的直直盯了幾分鍾,也一概不識,秒變文盲。

最後“啪”的幹脆關了作業, 拚著被堵在房門口的劉芝抽一頓的代價,愣是衝出了房門。

扯著嗓門高喊, “我姐說她一會兒就要回來啦!!”

這下, 另一間臥室內剛剛用完晚飯的文鬆禮,也聽了個清楚。

話音裏染上了驚喜, “夏夏要回來?”

文名鳴邊在廳裏亂竄, 躲避著劉芝的追打,一邊高聲回應, “對啊, 爸——”

臥室裏文鬆禮的嗓音也抬高了,“那太好了。”

接著從房內窸窸窣窣傳來了動靜, 似乎是準備自己摸索著下床。

劉芝這下也顧不上收拾文名鳴了,狠狠瞪他一眼, “今天不管到幾點, 寫完才可以睡覺!”

“沒問題——”文名鳴拌了個鬼臉, 但劉芝已經閃身進了臥室, 壓根沒看著他這一出。

不多時,簡單清潔又換了一身衣服的文鬆禮,被推了出來。

文名鳴則正在光腦上瀏覽各種以前他和文夏都喜歡吃的餐後零食,文鬆禮坐過來後, 也湊了過來和他一起看。

時不時出聲指一指,“這個, 這個夏夏也愛吃。”

……

等文夏進門的時候, 看到的一幕就是, 文鬆禮、劉芝、文名鳴三人一字排開坐在沙發上,客廳的茶幾上各種包裝的吃的喝的,幾乎快要堆到了地上。

下一刻,文名鳴就又死性難改的從沙發上彈起撲了過來,再次被文夏打了個轉押回了沙發上。

文鬆禮把專門放在離他很近的以前文夏愛喝的特調橙味水擰開,“夏夏,渴了嗎?快喝點水。”

接著又拿出幾樣吃的,“快吃。”

文夏接過了水,掃了掃這一桌子的吃的,無奈道,“我就是有五個肚皮,也吃不完這一桌啊!”

文名鳴在初見文夏的激動過後,也回過了勁,嬉笑著道,“姐,你這一次,有兩個月沒回來,以前你最長也就一個星期,爸早就念你念的抓心撓肝了。可畢竟人家也是成熟男人了對不對,不好意思說出來,還這麽端著呢。”

接著呲了呲牙,“我可沒啥不好意思的,我想死你了!!”

文鬆禮略有些窘,輕輕咳嗽了一聲。

文名鳴說的不錯,文夏是他從小疼到大的,從來沒有離開家這麽久過,他早就日日念著了。況且,上一次又是那樣匆匆且不堪的不歡而散,他心內縈繞的強烈的愧疚根本無從消解。

尤其在得知了文夏接連取得的那麽多的耀眼的成就以後,驕傲欣喜的同時,更加重了這種歉疚情緒。

文夏起身,從文鬆禮手中拿過他一直握著想要遞給自己的保鮮裝花生膏,“謝了叔叔。”

文鬆禮有些抑製不住的激動,“噯,跟叔叔謝啥!”

這就算招呼了過後,文夏自然是不擅嘮什麽家常,徑直對文鬆禮說出了來意。

“上次您交給我的我父母的那些遺物,裏麵有個兩指大小的黑色匣子,您知道嗎?”

說到了正事,文鬆禮也恢複了他慣常透徹清明的狀態,點頭道,“自然知道。”

“你爸爸媽媽的這些東西,這些年我反複一件件檢查了無數次。這個黑色匣子,我也私下找了很多人看,大概知道它應該是存儲了一些數據,但沒有一個人能解開它,隻好先放著了。”

文夏聽了,暫時沒提她已經破解開了這事,繼續問道,“您能給我具體講講,我父母當年做的什麽工作,又是因為什麽被判了刑,以及其他您知道的信息,能告訴我越多越好。”

自從上次被劉芝當麵揭破舊事,文鬆禮就做好了準備,早晚會有這麽一天。

他已經不可能再將這些事,徹底瞞著她瞞上一輩子了。

他整理了思路,從文夏的父母相識說起,一直到他為什麽覺得可疑,做了什麽調查,緩緩向她講了個清楚。

末了,他鄭重了神色,看著文夏,“雖然我堅信,你的爸爸媽媽絕對沒有做那些事情,並且當初的那個案件確實也存在諸多疑點。但,我奔走了那些多年,深知這裏麵的水太深,根本不是你一個女孩子能夠去麵對的。”

“夏夏,你能答應我,不囿於過去嗎?你有著大好的將來,叔叔不想看你去涉險。”

文夏看著他,淡淡笑了下,“放心,我不會輕舉妄動。現在有這麽多錢可以賺,幹嘛要跟錢過不去呢。”

她話語間這麽安慰文鬆禮,但心裏清楚,這件事已經不是她想要逃避就能逃開的了。

時間已近夜間十一點,她囑咐了文鬆禮好好休息,就準備告辭。

文名鳴和文鬆禮同時挽留,“不在家裏住嗎?”

一直像透明人一樣,全程坐在文鬆禮不遠處的劉芝,也站起了身,頗有些期艾的道,“那個,鬆禮讓我把房間給你收拾出來了。”

文夏看了她一眼,對文名鳴和文鬆禮道,“不了,節目剛結束還有很多事,下次的。”

·

沈洛舟在直播結束,登陸回模擬艙的第一時間,就感受到了胸口上那道印記處,久違的灼熱和刺痛。

他不動聲色的扶了一把艙門,從模擬艙中站起,看了眼已經被唐勵拉住了的文夏。

找到陸榮沁簡潔的交代後,迅速離開了這棟公寓樓,以防被文夏等人看出端倪。

一路撐著回到了學校附近那套公寓,才給沈傑英去了通訊,讓他過來。

沈傑英本來也有重要的事情要和他說,一聽說他胸口印記發作了,立刻正色囑咐,“我這就帶醫師過去,你先把特配的藥劑喝了,躺下休息。”

接著就撂了通訊,火速趕往了沈洛舟的公寓。

等他趕到的時候,沈洛舟已經陷入了他無比熟悉的高熱昏迷的狀態裏。

左胸口處,那個平日裏隻有淡淡白痕的羽毛狀印記,變得鮮紅刺目。

原本淡淡的白色羽毛,像是被染上了五彩油墨,栩栩如生。

幾名醫師分工合作,迅速的給沈洛舟用適量的藥物加物理方法降溫。

除此以外,也並不能再做更多。

沈洛舟這個情形,從幼時3歲第一次發作,就一直伴隨著他。

這麽多年,他們凜東沈氏作為掌控聯盟科技和醫療的第一家族,卻無法弄清他身上這個印記是怎麽回事,這莫名的、發作完全沒有規律的高熱又是怎麽回事。

隻能退而求其次,研發出了特製的藥劑。能在高熱狀態下,護住沈洛舟的心腦,在一定的高熱體溫度數下,保護他的身體機能不受到損傷。

沈傑英問道,“體溫現在多少?”

其中一名每隔三分鍾監測一次體溫的醫師回複,“41.2℃。”

“好。”沈傑英囑咐,“辛苦了,一定不能夠超過42℃!”

昏迷中的沈洛舟,已經感知不到身邊發生的任何事,也感受不到此時他的身體正在經曆和承受著什麽。

他再度進入了到了那重幻境之中。

那個萬物凋敝、死寂,又危機四伏的幻境。

他對這個世界十分熟悉,就像是他曾經也真真實實的在這個世界生活了許多年。

這一次,他來到的是一處被海嘯衝擊和淹沒過的城市。

城市已荒蕪多年,就連建築殘骸也被惡劣的環境不斷侵蝕,外層剝落,時常塌方。

每走一段距離,都會一不留神一腳踩上動物或人類零落的屍骨,瞬間碎裂為齏粉。

他這次執行的任務,是挖掘並帶回基地研究所探測到的稀有金屬。

但這一次,他卻覺得眼前這場景似曾相識。

可他仔細回想,這明明是第一次來這種因為經曆了特大海嘯災難而傾覆的人類生活區啊?

他們一行八人,正在指定的區域範圍內分區搜索,他身穿基地為他們特製的防輻射作戰服,已經工作了一天一夜。

這次任務地距離基地的路程較遠,他們無法攜帶大一些的機械工具,效率自然就沒那麽高。

“呼啦啦”一陣倒塌聲響。

他一個不小心,踩上了一麵腐蝕嚴重的瓦製屋頂,直接掉入了十多米深的建築體內部。

雖然有防護在身,這種高度驟然下去,他的左腿依舊受到了不輕的扭傷。

傷處的刺痛和灼熱襲遍全身。

一整個日夜幾乎沒有間斷作業的疲憊感,似乎也在這時一股腦湧上了頭。

他覺得自己渾身燙熱,可他接連給自己測了兩次體溫,都是正常的。

四周支撐起這個空間的牆體或者棚頂,不知道腐蝕程度是不是同樣已經非常高,因此,此時完全不能輕舉妄動,以免直接將他埋在這裏。

判斷了形勢後,他幾乎沒有猶豫的,在通訊中發出了救援,接下來就安心坐在地上,找出傷藥處理傷口,並等待救援。

腿部傷勢和渾身莫名其妙的灼熱,烤的他直想在地上打滾,想要一頭紮進一條冰河裏。

明明一滴汗都沒出,卻口幹舌燥,嘴唇都卷起了硬皮。

連視線都越來越不清晰,意識也漸漸模糊……

不知是過了多久,頭頂上傳來一陣呼哨。

他用盡力氣仰起頭,在模糊視線裏,望向高空中直飛而下的巨大五彩雙翼,艱難的露出了些淺笑。

在那人落在自己身側,收起雙翼時,他根本不等來人動作,直接全力撐住身子,伸出雙臂,死死扣在了那人腰上。

一瞬間,身體中那來的突兀的高熱,都似乎退了不少。

徹底失去意識前,隻聽有人不耐煩的埋怨。

“噯噯,氣都喘不了了!”

“我一條手臂就拎住你了,撒手!”

“得,還裝昏過去了!全隊就你一個,回回像個賴皮狗兒一樣!”

……

再往後說了什麽,他就不知道了。

但他知道,接下來肯定會是那對彩翼再次展起,帶著他飛離這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