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是見宋歌精氣神日日衰頹,杜夜難得良心發現,讓宋歌去見雲珠,給兩人交流相處的時間。

雲珠多數時間在昏睡中度過,醒來後氣力不足,看見宋歌太激動竟從**一下摔下來。

宋歌忙跑過去扶她起來。

“怎麽這麽不小心,你好好坐著,餓不餓,我讓宮女為你找點吃的來。”

宋歌剛起身,雲珠骨瘦嶙峋的手指拽住她的衣衫,聲色虛弱淒然:“小姐,小姐你怎麽回來了?你回來做什麽,杜夜那個狗雜碎他不是人,他殺了將軍,他殺了將軍!”

解毒後雲珠雖又被杜夜下了蠱毒,但她能聽見他人議論。

聽到杜夜謀害將軍的消息時,她絕望地躺在**嘶吼。

那是老爺,是小姐的爹爹,是在梁國萬民愛戴的大將軍,戰功赫赫,氣宇軒昂,竟被杜夜毒害。

“小姐你快點離開,不要管我,快點走,別在這裏了。”

雲珠扶住宋歌臂膀,語氣哀婉著懇求。

之前醒來,知道小姐逃離後,她不知道多開心。

“你先起來,睡好。”宋歌把她攙扶起來,用毯子將她身子蓋好。

回頭看了眼身後門窗上影影綽綽的影子,靠近雲珠,語調放低:“以後還是喚我夫人,你叫我小姐,杜夜聽了定會找你麻煩。”

他什麽性格,她已經拿捏到十之八九。

“小姐那個畜生……”

雲珠激動得連色通紅,話沒說完,便被宋歌捂住嘴。

“聽我的,別意氣用事,杜夜以前是一人之下,如今他已經謀朝篡位成功,若是發瘋要殺人隻需動一根手指。你還想保住命嗎?”

在宋歌鮮有的嚴厲目光下,雲珠胸膛氣焰滅下去,看著宋歌眼神微垂著,不甘心地點了點頭。

慢慢鬆開手,宋歌還是轉身去門外,告訴宮女去禦膳房帶點藥膳過來。

這期間,宋歌為雲珠好好把了把脈,為她看身體恢複情況。

宮女將藥膳端來後,她用勺子呈出粥,慢慢送到雲珠嘴邊。,

動作輕巧溫柔。

雲珠喝了幾口,有了些力氣,手指纏磨衣帶上的鏤空花紋,委屈倔強地抬抬頭,看宋歌。

“小……夫人你為什麽要回來,你……還喜歡杜夜嗎?”

雲珠這麽問時,心情複雜,傷心怒氣與心疼摻雜在一起。

她想小姐應該恨杜夜,可杜夜卻是小姐背棄淩公子也要在一起的人呢。

小姐肯定也很喜歡她。

雲珠為自己體會的宋歌情緒的複雜而傷心。

窗外陽光正烈,越是酷暑天氣,外麵聲音越是繁多。

此起彼伏的蟬鳴鳥叫中,宋歌放下手上的碗:“放心,我比任何人都恨他。”

雲珠鬆了口氣,但接下來她又聽見宋歌說:“但是我要回來,要待在他身邊。”

“為什麽!夫人你為什麽這麽做?”雲珠瞪大了眼,低聲叫囂著疑惑。

宋歌靠近她:“因為杜夜的一切心魔都是因我而生。他這樣對我不過為了報複當初我對他的殘忍。”

“我走了,就沒人能成為他的靶子,他會徹底失控。他即將參加登基大典,成為一代君王。所作所為影響了百姓的生活。我隻能留在他身邊,這是我的歸宿,我的命,也許在當年我傷害他時就注定了。”

“不是的小姐,小姐你不能留在他身邊……”雲珠搖頭,她不能接受小姐留在杜夜身邊,受他摧折。

宋歌繼續,把自己的計劃告訴她:“雲珠沒什麽不可以的。杜夜不會傷害我,他隻是要我看著他成功。要我感受他的強大,放心,這些我能做到,也能忍受住。”

“我現在唯一的願望便是把你送出去,保證你一生幸福平安。三天後的登基大典是皇宮守備虛弱的時候,人員雜亂,我會讓人和你換衣服,把你送出宮。”

宋歌覆住雲珠的人,把懷裏那個珍藏的碧色琉璃瓶放在她掌心:“這是一顆解百毒的藥,你服下,杜夜下在你身體的蠱毒自然能解開。雲珠你要出去,找到管昊,你們在一起好好生活,替我開心幸福地活下去。”

見宋歌態度堅決,雲珠無法反抗。

宋歌想看著雲珠把解藥吃下去,但雲珠說剛喝完粥,想緩一緩,晚飯時再服下。

杜夜準許的探望時間已經到了,宮女在外麵催促宋歌回寢宮。

宋歌又交代雲珠幾句,起身要走。

“小姐,你對他還有感情嗎?他會不會讓你感到痛苦?”

雲珠看到的宋歌從來是最真實的,喜怒哀樂,宋歌從不會瞞著雲珠。

但今日,她覺得小姐刻意隱藏了很多情緒。

這段時間經曆這麽多事,她們主仆初見,小姐竟如此平靜,將所有計劃都安排好了。

仿佛一個塞滿了絕望的瓶子,將自己徹底沉入海底,不讓他人窺見傷感。

她想告訴小姐,自己還在,她不會讓小姐獨自承擔孤單黑暗的結局。

宋歌背部筆直,卻因太過筆直顯得有些僵硬。

她語色輕輕的,並未回答這個問題,隻是叮囑雲珠:“安心養病吧,記得,下次還要喊我夫人,別喊小姐。”

宋歌衣裙飄動,她離開後,雲珠悄然握緊了手上那個通體玲瓏的碧色瓶子,她撐起半個身子,掀開被褥,將瓶子放在木板下。

有些問題令聽到的人難堪。

雲珠問宋歌對杜夜還有感情時,宋歌被這股難堪感裹挾。

她不是什麽能原諒一切的聖母,讓她難堪的是,清楚意識到自己喜歡的根本不是杜夜本人。

因為她從未看過真正的杜夜,卻愛上一個自己構想出的,他設計出的,虛假又企圖心及強的形象。

她那些對著黃沙與夜晚的糾結,為喜歡上杜夜的擔心和百轉千回的心思成了一種笑話。

曾對他的情愫當初看起來那樣真實,現在卻如一汪泡沫。

風輕輕一吹,什麽也不剩下,毫無痕跡。

她也不會讓他知道,自己曾喜歡過他。

那個全心全意裝滿天下,受盡磨難卻不忘他人安危的人,不是杜夜,自始至終,從來都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