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5章 高山流水 二

然而此時,無人在意。

所有人眼中隻有一道燃燒的身影。

方恪雙眼通紅,伸手欲要抓住那道身影,阻止他,阻止他!方恪腦中隻有這三個字。然而一隻白皙的手按在他的手腕上。

“方恪。遲了,不要讓葉師弟的努力白費。”蕭昌秋如此道。

然而方恪此時什麽都聽不見。他隻是掙紮著,幾乎瘋狂的看向那道身影。他的眼前已經越來越模糊了,他的眼前隻有那一片跳動的火焰,但身影卻是瞧不見了。

蕭昌秋和孔渝青兩人合力才堪堪拉回方恪。

蕭昌秋看了一眼空中現出的密密麻麻的符文形成將蕭雲溢困於其中的禁製。又想起方才葉於時看向她的眼神。她低頭看著方恪,方恪眼眶之中緩緩流出血紅的**。蕭昌秋僵住了一刻,然後用衣袖輕輕的將這不知是血還是淚的**拭去。

她閉了閉眼,向來冰冷的臉上竟也現出了不忍之色。

葉於時這禁製想來所有人都萬分眼熟,因為這和分割了三大陸的禁製是如出一轍。蕭雲溢困於其中,一時竟然也不得脫身。

然而這是葉於時…燃燒體內所有血液以及壽元才做到的。

“送方恪走。”蕭昌秋對孔渝青道,她朝王洛陽等人一一看去。“先乘飛舟到最近的傳送陣。一定要保證方恪安全回派。”

“這裏交給我。”

蕭昌秋麵色一肅,又變成那位冷冰冰的卻讓所有人信服的大統領。葉於時能拖多久呢?

“是。”王洛陽幾人頷首。

王洛陽扶住方恪的肩。

他低低的喚了一句:“師父。”

而方恪一雙血紅的眼,死死的盯著眼前某一處。

孔渝青幾乎壓製不住他。

“師父。”王洛陽的聲音帶著哽咽幾乎泣不成聲。“師父……別這樣。您不是教過我們嗎?留的青山在……”

方恪終於側頭看了王洛陽一眼,他眼底一片血紅。卻出人意料的冷靜的道:“別哭。扶我站起來。”隻是他的聲音很難聽這大概是因為他的咽喉也受了傷的緣故。

“蕭師姐,盡快修複太、安城的陣法。洛陽,將消息傳給各軍。命其按照原計劃攻打南陵,你的人也可以動一動。給朱式宇去一封信,我把維法堂交給他了,你讓他自己看著辦。……赫連十九……。”

方恪有條不絮的冷靜的下達一道道命令。

王洛陽等人勸阻的話早已不知忘到何處,隻記得一個個的記住命令然後立馬去實施。原本惶惶然的眾人現下也都冷靜下來,就如同找到了主心骨一般。

隻是已經集結陣法的蕭昌秋看了扶著王洛陽站的筆直的方恪一眼,眉頭輕蹙而後又舒展。

待王洛陽又欲開口時,方恪隻是道:“不用再勸了。此地距離最近的傳送陣也有半日的距離,若是蕭雲溢半日之內脫身我們依舊跑不了。而若是他半日之內無法脫身,我們的救兵也該到了。”

但……葉於時,方恪闔了闔眼,心口一窒。王洛陽忽而一驚,扶著方恪的手又多用了幾分力氣才不至於扶不住。他摸著方恪的脈,才察覺方恪此時不過全靠一股意誌撐著而已。

“讓我留在這兒。”方恪道。

孔渝青不讚同的搖了搖頭,他伸手要去拉方恪。

王洛陽卻扶著方恪避開了孔渝青的手道:“師父說的有理。”

“走還有一線生機!”孔渝青道。

王洛陽搖頭道:“都是一樣的。師父如今的身體根本受不起傳送陣了。我相信師父的判斷。”

“更何況,師父想留下。”王洛陽無比認真的道。

孔渝青輕歎一聲。其實他們有誰又願意走呢?

方恪隻是微仰著頭。他眼前已經什麽都看不清了,卻仿佛能看到眼前一片跳躍的火焰還有火焰中的那個人。

他所有能做的都做了。即使無人前來,即使今日身死。日後也定有人能報今日之仇,那也沒有什麽可思可慮的了。

隻是方恪有些惱怒的想到,這人總是如此。明明答應過他再不會如此。

葉於時迎著蕭雲溢冰冷的眼神,踏虛而立。

蕭雲溢被這無數符文纏繞在其中,先是一驚隨即是惱怒。隻不過毫厘之差,葉於時竟然在他手中截走了人還傷了他。他不過是想殺死方恪而已,竟然被人如此一而再,再而三的阻撓。並且還都阻撓成功了。

但他是蕭雲溢,這般的惱怒也不過是一瞬間而已。他淡淡的看了一眼方恪,又看著葉於時道:“你很不錯。不過值得嗎?”

為了一個人而已,值得嗎?

明明原本昆侖掌門之位對他來說也不是那麽困難,為什麽最後卻連手都不伸了。如今竟然燃燒自己也隻是為了讓方恪可以活下去而已,哪怕隻有一線生機。

葉於時麵色蒼白若紙,手指因為疼痛不住的**著。而禁製中的蕭雲溢除卻一開始的猝不及防,如今顯得十分悠然。兩相對比之下,顯得葉於時十分狼狽而蕭索。

但葉於時一點兒也不在意,他從不曾在意過自己是否狼狽或者是顯得可憐。甚至他還分神想了一會方恪或許會很惱怒他的做法。

但是那又怎麽樣呢?隻要他還活著,能讓他惱怒也是很好的事情。

“世上不是所有東西都能用價值來衡量,是以沒有什麽值得不值得。隻是我樂意而已。”葉於時淡淡道。

蕭雲溢笑了,他笑的十分開懷。竟有些年少時候的模樣。那時候他也還年輕,也樂意為了一個人去死。那時候他什麽都不用想,他是天之驕子是太行的未來。他似乎擁有一切。

後來想得多了,樂意不樂意的便沒有了。他開始想值不值得。然而這又有什麽錯呢?

畢竟年少。

蕭雲溢看著葉於時道:“既然你樂意,那你便去死吧。”

符文驟然一亮,冰流焰卻開始顯出黯然來。再如何燃燒,畢竟也是有限度的。葉於時麵無表情的微微皺了皺眉。

蕭雲溢的手指卻已經扭曲了符文,似乎馬上就要破開屏障一般。拖他半日?癡心妄想。

葉於時一身狼狽,卻依舊微微一笑道:“我說樂意為了方恪如此,但並沒有說我樂意去死啊。您的理解能力果然有些問題。”

而他們二人的對話,所有人都聽得到。

方恪定定的微仰著頭,王洛陽以為他會說些什麽。但方恪卻是一個字也沒有說。

他隻是定定的看著一個方向,仰著頭動也不動。

而後便是長久的沉默。令人幾乎窒息的沉默。

直到一個幽幽的聲音伴隨著斬下的劍傳來:“賦汝不敗之能。汝可願意?”

方恪怔忪了一刻,看向另一個方向。可惜隻仿佛看到一片劍光,眼前已經是血紅的模糊一片。但這個聲音,方恪眨了眨眼,手指抖了抖,淡然道:“我願意。”

“哦,”太阿冷嗤一聲道:“但吾不願意。”

這話說的仿佛帶著些微的譏諷和仿佛扳回一局的得意。

“師…師父。太阿來了!”

王洛陽傻愣愣的看著太阿一劍斬的蕭雲溢退了一步,巨大的喜悅快要將他砸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