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4章 蒼穹之外
一座山脈之中，錯落有致的建築高聳入雲。有一些是低矮的一二層式亭台，一些卻是足足有幾百層的龐然大物。每一幢都有各自的特色，單簷，重簷，起脊，卷棚……就連屋頂都有幾十種不同形式不同風格。但無一例外的是這些建築都十分有韻味，從簷牙到窗台，從柱身到柱腳，甚至那一片片耀眼的琉璃瓦。
這些建築群占據了整個山脈，每一幢建築之間的距離也各有不同。
但在正南方，地勢最低的一處有一座樸實的山門。沒有什麽修飾，材質也不那麽特殊。它的身上甚至充滿了歲月的痕跡。隻有昆陵學院四個字閃爍著光芒，熠熠生輝。是的，這裏就是整個修行界最令人向往的學院，昆陵學院。而這座學院也是唯一一座沒有院牆的學院。
天空之中，美麗各異的法器交錯穿梭著。卻沒有越過山門一步，十分守序的在山門前排隊，一位位穿著白衣雲紋的修士抱著書走下法器，收起法器。然後互相微笑問好，步行上山。
這些修士之中，黑發居多，但紅發，藍發，金發的也不少，還有一些瞳色十分美麗。混血也是屢見不鮮。
不過今天有些特別，因為是新生入校的日子，而新生們一下法器，有的歡呼雀躍，覺得處處驚奇，也有的自矜淡然，仿佛對昆陵學院已經了如指掌。
而訣明央雖是新生中的一員，表現卻與他人不同。他抬起頭看著這座三大陸最早不限製種族入校的學院，眉梢微微一挑——比起這座學院，他更加好奇的是那位建立起這座學院的人。那位……一手開創了如今這個時代的人。
他邁步走了進去，一位前輩已經迎上前來。
所有人有序的走到接待處，一個一個恭恭敬敬的行了標準的揖手禮。
“你好，我是科學部光學係的。”
“你好，我是靈力部經絡係……”
“靈力部陣法係”
“科學與靈力部，動力係。”
“文獻部……”
“星際探究”
“物種起源。”訣明央說道隨意的撥了撥肩上淺灰色的頭發，跟在隊伍最後，一步步往學院深處走去。
直到走到，昆侖有名的辯論場。
“一千零六十一年前，木兆學派上昆侖遊說，昆侖始推行新政。新政規定每個人都有權決定掌門。推行選舉製。而在這之前，一直看似沒有階級之分的昆侖實際是不過是方恪□□的畸形統治。五百一十一年前，天山推行素食製。遭到了昆侖的抵製——”站在高台上的修士特意停頓了一會兒才道：“理由是兔子要生存，狼也要生存。……昆侖人口口聲聲說著自由，口口聲聲說著權利。口口聲聲說著人都是一樣的，結果自己卻做不到。你敢說昆侖人不是偽善？”
站在他對麵的修士麵帶微笑的聽著，直到他說完最後一個字。才笑眯眯的開口道：“放你娘的狗屁。木兆學派？在桃花學派上山之前，昆侖就已經實行三權分立，方恪連續當了幾屆掌門，是人家民意支持率太高了。想辭都辭不掉。還素食製，把一群靈獸圈養起來，把修士饞的兩眼發暈。用一堆靈蔬做出肉的味道…你不吃肉就別饞肉味啊。趙隱，別扯著我到這兒廢話了。演武台，去不去？”
“這就是昆侖所謂的言論自由？說到最後還是用在了拳頭上。”趙隱冷冷道。
對麵的修士扯了扯袖子看著他懶洋洋的道：“你有你的言論自由，我也有我的人生自由啊。怎麽的？敢扯我上辯論台，沒膽子和我上演武台？告訴你，別跟這兒瞎。清談誤國聽過沒？你不喜歡昆侖就不喜歡，昆侖允許你不喜歡。但你幹嘛想逼別人跟你一塊兒不喜歡呢？果然是天山下來的傻逼。”
“正在說話的人是孔珈樹。”一名新生低聲道。
訣明央疑惑的挑眉，那人看了一眼訣明央道：“你都不關注新聞的嗎？他是孔渝青和玄蓉的小孫子。”
也正是在此時
“滴”
“嗡”突然整齊響起的聲音和震動。
所有修士不約而同的緩下腳步，在他們的眼前或是手掌之上，清晰明了的3d投影浮現。
“觀星苑傳來最新消息，我派七百年前派出的瑤光飛艇傳回消息，即將從仙女星係2.0返航！是的！仙女星係2.0確實就是蒼穹之外！我們如今終於勘破了飛升，踏破虛空對於我們來說也不再是遙不可及的夢想了！”投影之中，長相秀美的女修士顯然有些激動，一向官方式微笑的臉上透著淺淺的紅暈，她意識到自己的過於激動，緩了緩找回一點冷靜自製後又道：”據觀星苑推算將於五十六年後的到達中轉站。屆時將降落在觀星苑一號軌道。……直播，實時關注……方恪與葉於時也隨之重返修行界。瑤光號將為我們帶來仙女星係2.0上的一切消息……最值得期待的是，或許已經許久未出現在人前的前掌門方恪也將露麵……”她背後的巨大3d投影在宇宙星辰和瑤光號之間切換，最後定格在兩名俊美的青年身上。
“臥槽！”一人忍不住喃喃道，然後人們對視一眼，發覺彼此眼中的震驚和驚喜。
然後便是一陣歡呼和熱議！
‘沒想到我有生之年竟然能夠看到瑤光號返航。
我天，那葉前輩會不會出現？會不會來學院給我們授課？天哪天哪！我要出關去準備準備。
方恪好帥！
葉前輩簡直！
沒有太阿，嗬嗬，差評。’
不到一秒的瞬間，3d投影下便刷出了一堆評論。評論增長的速度更是令人震驚。自從手動輸入變為意念輸入之後，服務器曾經崩潰過。但在無數次崩潰修複改進下，服務器已經十分□□。
……
商若雪眼睛一眨，眼前的3d投影如同煙霧一般散去。
她仰頭，頭頂的屋頂化為虛無。她的目光穿透雲層，蒼穹。直達一片星海之中。方恪要回來了，當年方恪揮一揮衣袖毫無留戀的退出了權利中心。將掌門之位傳給了王洛陽。然後登上了瑤光號。去了那片星辰大海之中，一同前往的還有當時的一批‘老人’……
他們怎麽能夠這般輕易放下。
商若雪唇角顯出一絲笑意，隻是這絲笑意也顯得毫無人氣。她的長發拖曳在潔白如雪的地麵上，麵容一如往昔，卻無人會認為這是一位嬌美的少女了。因為她身上的人氣在這些年變得越來越少，隻留下冷冰冰的居高臨下的冷漠。
當年的自己，又怎麽會想到今日的這一切呢？
當年的修士又有誰能夠想到有一天‘飛升’會變得如此簡單。無需憑借自身的修為，便可以飛升。
“他們竟然真的成功了。”商若雪淡淡道。
一直以來站在她身旁沉默的毫無存在感的趙小琴接話道：“我們的玄黃號至今沒有消息。”
商若雪輕輕的嗯了一聲，然後道：“瑤光號能夠到達仙女星係是因為太阿。”
那時候的太阿離踏破虛空隻差了毫厘而已，有他在瑤光號之上。自然能夠憑借某種隻有踏破虛空的修士才能感受到的感應找到‘仙界’，不至於在茫茫宇宙之中迷航。
商若雪麵上顯出冰冷的笑容來。
趙小琴默默的微弓著背退出大殿。
“掌門。”有人向她行禮。
趙小琴微笑著回禮，心底卻是一片冰寒。她算什麽掌門？不過是任人擺布的傀儡罷了。但隨即她又笑了笑挺直了脊梁對自己道，沒關係，如今已經不是修為壓製一切的時代了。
一切腐朽，老舊早就該退出舞台了。
而據此一千多光年以外星際。
一艘被銀白色梭形護罩的巨大飛舟之上，方恪正站在甲板之上透過護罩望向那片星辰之海，顯得十分沉靜。
即使歲月過去，他身上卻好似沒有發生什麽變化。眉目俊朗，眸光明亮。一切仿佛如同往昔。隻是但凡歲月過，必定有其痕跡。
而對於修士而言，不論是幾日之前還是幾百年之前的記憶都是一般的鮮活。一切都仿若昨日。方恪望著遙遠的方向，感受某顆蔚藍色星球傳來的感應笑眯眯的道：“終於要回家了。”
葉於時走到方恪身旁，和他並肩道：“我以為你要樂不思蜀了。”
方恪挑了挑眉，一手搭上葉於時的肩膀道：“你難道不覺得那位前輩特別有意思麽？看到我們的時候都快嚇死了好麽？不過他做的菜真的是一絕。”
葉於時微笑著道：“是麽？”
方恪笑容微僵，每次葉於時這樣笑他都有的受。方恪裝作毫無察覺的樣子，偏偏頭不滿道：“不過樂不思蜀的人是你吧？自從到了這裏，每天都在製符。”
說到這裏，方恪鬆開手道：“你是不是把這裏的典籍都複製了一份……回去之後又要閉關研究你的符籙？”
葉於時卻沒有說話，隻是看了一眼走近的人，對方恪道：“樂不思蜀的人來了。”
方恪側過身看到太阿，卻是對著葉於時道：“你剛剛說的是人對吧？”
葉於時毫無壓力的改口道：“樂不思蜀的劍來了。”
太阿卻是仿佛沒有聽見一般，全然無視葉於時的存在。走到方恪麵前道：“我決定留下。”
方恪微怔，時間仿佛有那麽一刻的靜止。即使他早已猜到太阿的決定。
過了一會兒方恪才道：“好吧，宇宙這麽大，你總得去看看。”
太阿笑了笑，這笑容很自然。
方恪卻隻是扯了扯嘴角給了一個假笑，然後朝著太阿張開了雙臂。
太阿向前一步，兩人輕輕抱了抱便鬆開了。
“要記得回家的路。”方恪輕聲道。
太阿在方恪肩上輕輕一拍，道“再見。”
方恪沉默了一會兒，才微笑著道：“再見。”
羅畢站在甲板的另外一端，翻了個白眼。他不知道這三人為什麽就能夠把他們這群大活人當成背景板一樣視而不見。
還有太阿，好歹認識近千年的朋友了吧？不跟他們告別真的好嗎？
……
終於，這艘飛舟踏上了返航的路。
在經過漫長的航行之後，蔚藍色的星球映入眼簾。
方恪算了算時日，用手肘推了推葉於時。笑眯眯的道：“不如，帶你回家見家長？”
葉於時毫無猶豫的道：“好。”
他握住方恪的手，手指輕輕撫摸方恪手腕因為反複割開終於消不去的疤痕，然後輕輕的扣住方恪的手。
方恪想了想還待在艙內的其餘人，還有昨日在中轉站和他興致勃勃視訊的洛陽和彤彤。毫無壓力的改變了航道。
他和於時，一個修的是順其自然，一個修的是順心意。大家會理解的。
於是在飛舟上其餘人全然不知情的情況下，飛舟破開了界門。朝著凡界而去。而修行界實時直播的解說員，那一天笑的臉都僵硬了。沒有接到返航的瑤光號，卻迎來了她人生之中唯一一次的播出事故。
而就在飛舟進入凡界的一瞬間，一位睡的正沉的少年慢慢的變的透明，最後消失不見。他睡在隔壁的父母毫無察覺。
隻是在第二天的時候，發覺兒子似乎有些變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