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額不足

趙天在房間裏麵煩躁的來回渡步,腳步越來越快,越來越有力,他穿著皮鞋,腳跟噠噠的敲響地板,以至於一隻剛停到他家窗外要歇歇腳的麻雀也嚇的撲楞一聲飛走了。噠噠噠,噠噠噠,單調又刺耳的節律讓人心煩。但他的媳婦不理他,也在廚房的裏麵用菜刀更快更響的剁著骨頭,哢叱哢叱,骨頭剁得越來越碎,肉末和骨頭沫飛濺,落菜板外,牆壁上,但是她還是不停手,仍舊咬著牙,一刀刀的剁下去。哢叱哢叱一刀刀如同剁在自己的身上,趙天放佛能覺出刀砍進自己的肉時快而細微的擦的一聲,毫無阻礙,肌肉一下子向兩邊綻放,然後又哢叱的一聲砍進骨頭,終於這一次凶狠的劈砍狠勁頭釋放了,卡在骨頭的中間,劈骨刀好像也終於呼出了心中的悶氣,然而,很快的仇恨又開始蓄積,砍刀終於堅決又迅速的拔出,帶著鮮血,碎骨和肉末飛向空中,刀在空中蓄積力量,然後躲無可躲,又對著自己的麵門砍下來,趙天幾次想衝進去奪下媳婦的刀,一下子覺出媳婦實際上是在剁排骨,強忍著收回腳步,繼續在客廳煩躁的來回轉圈,兩隻腳也好像成了兩個斧頭,快速的向地麵劈砸,噠噠噠,媳婦的刀也示威的加快了速度,哢叱哢叱,終於趙天忍無可忍,大聲的喊道:“你停下來”,他的媳婦也大聲的回答他:“你先停下來”,手上的刀依舊不停哢叱哢叱砍下去,趙天心情更加煩躁,腳步更加響了,噠噠噠,噠噠噠,聲音穿透了防盜門,穿透了水泥牆,放佛要砸穿整個樓房,整個樓層都聽到了,整個樓層靜悄悄的,但是沒有人敢吭聲,沒有人敢去招惹趙天,他有精神病,犯病了殺人都沒有責任,而且他犯病時根本就不會想到責任,當我者死,而且這一次更加煩躁的刺耳的噠噠聲說明他又犯病了,所以平時沉悶的樓房更加沉寂,膽大的躡手躡腳走下樓道,然後飛快的打開門跑掉了,膽小隻是悄悄的去門口看一下外麵,將暗鎖偷偷的別上,甚至沒有人再敢打110報警。

哢叱哢叱的聲音衝擊著趙天的耳膜,一下一下的衝進大腦,如同蟲子一樣在大腦中啃噬攪動,終於趙天再不能忍受,呼的一下衝進廚房,從他的媳婦手中奪過刀,強忍著沒有將刀剁在他的媳婦手上,哢,一刀剁在了麵板上。兩個眼鏡瞪得溜圓,虎彪彪的盯著他的媳婦說:“你這樣狠勁的剁骨頭,是不是就是想晚上剁在我的頭上,將我的頭劈開。”

他的媳婦毫不示弱,也瞪著他說:“我正是這樣想的,不過你現在先砍到我的頭上也來得及。”

趙天突然一下子蹲在地上哭起來說:“你別這樣折磨我了,我是一個精神病人,我停不下,你這樣就將我逼瘋了。”

他媳婦毫不憐憫他,厲聲說:“你不是精神病,醫院將你治好了,治好了就不是精神病,精神病人是瘋子,所以不能變瘋的,如果要將你逼瘋,就說明你不是精神病,醫院已經給你治好了。”

趙天絕望的說:“醫院沒給我治好,我還是精神病。他們糊弄我,說我好了,讓我出院。”

媳婦生氣道:“這個就是你胡說,醫院的出院證明上明明寫著你病愈,這個是法律文件,怎麽會有假,他們讓你出院有什麽好處,他們更少掙錢。”

趙天說:“他們偷我的藥賣,我看到鄭護士長偷我的藥,他們給我開了一大堆藥讓我吃,讓我分不清他們的價錢,並且認為少了藥我看不出來,可是我認得,就揭露他們,他們就給我安眠藥,讓我不省人事,然後將裏麵貴的藥偷出來,到黑市去賣,發大財。”

他的媳婦不屑道:“你一個窮光蛋,能吃什麽貴藥,再說醫生要什麽藥辦不到,還用偷你的藥”。

趙天反駁說:“你說的不對,國家也有製度防著他們,可是他們上了這些年學,好的一點都沒學,光學著坑病人了,你看我窮,他們也要榨盡最後一滴油。”

他的媳婦大喝一聲:“住嘴!我受夠你了,隻有自私陰暗的人才總想別人是自私陰暗的。是你自己自私,陰暗,你將天下所有的人都想的自私,惡毒,醫生都是白衣天使,治病救人,是最可敬的人,你都把他們想成這樣可想你是一個什麽樣的人。”

趙天痛苦的掙紮了一下說:“媳婦,你想錯了,醫生不是白衣天使,他們喝病人的血,護士天天抽了血,就拿到一個地方偷偷分著喝,醫生做手術搗鬼,做心的手術,就偷著將腎割下來賣掉,做脾的手術,就將肝給切了賣掉,你進了醫院,他們就將你送進一個一起不停的轉著的機器烤,今天烤了明天烤,烤完了就拍出一張ct片看你的腦子熟了沒有,熟了就就給你安眠藥吃,然後將你的腦子挖出來吃掉。”

他的媳婦絕望的一聲尖叫:“住嘴!你這個精神病,你沒有證據胡說八道,你這就是自私,你這就是犯罪”。

趙天呼的一聲站起來:“證據,這不是證據嗎?我還是精神病人,他們卻說我治愈了,趕我出院,我親眼看著那個鄭護士長偷我的藥,這個不是證據嗎,她偷我的藥,讓我治不好病,我這就去找她討個說法”。

說著用力將刀從菜板上拔出,轉身去拉開門,提著菜刀大踏步而去。

衝出了樓道,在小區的路上急急的走了一段,早晨的涼爽風和淡淡霧氣撲在臉上,趙天有些清醒了,緊壓在心頭的焦慮和憤怒一下子好像消失了,腳步也慢下來了,“我為什麽要生這樣大的氣”他想,他停頓了一下,又想一想,好像沒有什麽大事情值得生氣,他抬頭環顧,現在已經是8點多了,早起上班的人已經離開了小區,飯後的老人開始帶著孩子在小區轉悠,還有一些年輕的母親推嬰兒車在小區裏麵悠閑遛彎,一輛嬰兒車從趙天的身邊經過,推車的母親隻注意前方,沒有看趙天,裏麵坐著的一歲多的小女孩卻注意看著趙天,這個孩子剛學會說話,用她的粉嘟嘟的小手指著趙天,呀呀的說:“叔叔,叔叔”,趙天趕忙停下來,臉上堆起笑容,彎腰僵硬的點頭答說:“哎,哎”,將菜刀藏進了褲口袋中,將上衣向下扯了扯,蓋住刀柄。嬰兒車帶著小孩離開了,趙天悵然若失。

趙天轉身再回家,手又碰到了菜刀柄,又想起了媳婦狠勁的剁骨頭的樣子,頭又開始疼了,想:“不行,我不能再讓她碰到菜刀,我還是先到醫院問個明白,她們究竟有沒有偷我的藥,好像媳婦說的對,醫生不可能偷藥,可是為什麽我幾次在配藥室外特意去看,都清清楚楚的看到鄭護士從我的和其他人的藥盒裏麵拿到藥裝走了,我怎麽可能看錯,到底那裏出了問題。”他這樣努力的想著,頭又開始疼的厲害了。“還是去醫院問個明白吧。”趙天下定了決心。他重新快步的走出小區,應該坐公交車,但是坐那一路呢,多次的犯病使得他的記憶力明顯減退,如同一個老人一樣,沒有家人陪,自己經常找不清方向,他憑著模糊的記憶,穿過馬路,又向東走,太陽已經升過樹梢,陽光刺入眼中使他覺得很不舒服,他歪著頭躲避著光線,磕磕絆絆的向前走,公路上的汽車呼嘯著經過,巨大的水泥車經過卷起刺鼻的粉塵,公交車不斷的鳴笛驅趕著在馬路上亂穿的自行車,趙天的頭更疼了,路上的行人看到他的奇怪樣子都趕快的繞開他,趙天找了幾個站牌都不到去人民醫院的車,他的心情又開始煩躁起來,幾個小站就沒有去看,他看到前麵一個大站,上麵插著很多的牌子,他就走過去,牌子上都寫著林海市建工前路,但是人民醫院在哪裏,他努力在牌子上的小字中尋找,沒有,沒有,很多公交車經過,他就擠著向前去問到不到人民醫院,司機都說不到不到,幾次擁擠中,一個婦女罵他神經病,他的火又起來了,視力也模糊起來,他努力的在牌子上的小字中找人民醫院,可是字越來越看不清楚了,他就向旁邊的人問,人們看他眼睛直直的樣子很奇怪,都躲到一邊沒有回答他或替他找,他的怒火幾乎不可遏製,手又摸到了刀把,對著一個剛躲開中年人大聲吼道:“你為什麽躲著我,我又沒做錯什麽,我就是要問一下怎麽到人民醫院,可這個破地方怎麽也問不到,誰告訴我怎麽到人民醫院!”突然一輛黑出租停在了趙天身邊,司機胖胖的臉湊在了打開的車窗前問:“到人民醫院嗎?正好,現在是三缺一,上來吧,便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