璧山空戰,對於具備高度優勢又有裝備優勢參戰的日寇零戰來說,這無疑是一次一邊倒的戰鬥。

根據當時的中國空軍的記錄,出擊中國空軍第三,四大隊的伊-15戰機25架,伊-16戰機9架,在20分鍾的空戰中13架被擊落,11架受傷迫降,飛行員戰死10人,負傷8人。在小鬼子後來的宣傳中,對於老蔣這次在空中勇敢而莽撞的出擊行為,被小日本軍部別有用心地渲染成為一場27:0的空戰典型範例,而被日本記者大肆宣揚報道了多日。

事實上,沒有誰比伊爾機組看得更清楚了,即使包括當時日寇整個機群的指揮官的進藤大佐對零戰戰果的不完全統計,並結合這倭寇自己在戰鬥間隙從高空觀察到的情況,都沒有伊爾數套機載雷達係統和記錄平台來得更為真實和全麵。

其實,空戰一開始,鄭少愚便在最初的數個會合中,始終牢牢地套住了一架小鬼子的轟炸機。隻是由於零戰高機動的優越性幹擾,數次炮擊都沒有造成任何實際戰果。

而王特謙、公冶悌以曾培複等三名中國飛行員,卻因座駕伊-16戰機纏鬥性能到底還是具有世界級水平,加之他們三人又多次參與過高誌航飛行特訓課,並當麵接受過高誌航脫胎於突擊營空中理論的實戰指點,因而最終在亂戰中,三人曾數度擊中了多架編隊中的轟炸機,並史無前例地將俄式戰機的炮彈,第一次敲在了後來曾令美蘇英法空軍聞風喪膽的零戰近乎鬼魅一般的機身上。

隨著最後一架中國戰機在天空上的消失,日機開始陸續返航。

這些剛剛打了勝仗的零戰及其所有轟炸、護航大機群、多機種編隊,原本是要繼續在宜昌前進機場經停後,再按各自的部隊番號和歸屬再行分組歸隊的。

但返航的重慶大轟炸鬼子大機群編隊怎麽都沒有想到,此刻的宜昌,簡直比剛剛飽受摧殘的重慶還要慘不忍睹。整座城市,不僅四處硝煙彌漫,炮聲隆隆,而且就連負責在棗宜會戰實施空中支援的宜昌方麵的陸軍航空團的留守戰機,也被塗有一種奇怪的虎頭圖案的戰機編隊,在宜昌上空被追逐得四散逃竄。

麵對這宛若剛剛在重慶方向結束的一邊倒同樣的結局,不僅作為陸戰主戰方的日寇第11軍沒有呼救,就連中國派遣軍大本營、華中方麵軍總司令長官部,都心照不宣地三緘其口,而自始至終都沒有向返航的重慶大轟炸機群,發布增援宜昌的命令,而是直接以“各自返回原駐地”這道毫無色彩的通令草草了事。

因為上至小鬼子大本營,下至日寇第11軍,他們心中都很清楚現在宜昌大發其威的對象,是當今世界上少於力量能抗衡的變態存在。

所有,當最後一架零戰轉而繞開宜昌,晚點與當日下午4點20分降落在漢口機場,早已奉命等候在各個機場的小鬼子各路記者,在大本營安排的統一口徑下將其所有報紙、電台等對外宣傳,璧山空戰一役戰果統一記錄為擊落30架(後來也有記載為擊落27架),自身無一損失。

實際上,轟炸機編隊不僅有很多中彈,就連護航編隊中的大木、藤原、高塚等三個小鬼子的的零戰,在王特謙等人奮不顧身的纏鬥中均被炮彈擊中或劃傷。尤其是小鬼子高塚所駕駛的零戰因為中彈部位恰好是起落架,因而最終因迫降而損毀,因此實際損失應該計算上這一架的損失。

當然,小鬼子所謂的零損失,如果按照世界空戰統一標準,也可以將其戰果統計視作有效。因為損毀戰機,隻要不是戰鬥過程被擊落,便可不算損失。

卻說鮑勃飛行團對宜昌小鬼子前進機場進行毀滅性轟炸,同時又對襄陽、棗陽一帶日寇陸軍參與棗宜會戰的第3師團、第13師團布兵以及運動區域,展開了一路點狀襲擾,從而成功地遮斷並阻滯了整個第11軍的後勤補給線,為嚴誌的第二集團軍的武漢師、唐-縣師的大機動穿插,並在整個第五戰區各部隊之間紮緊連接部戰線無縫化合圍準備,完成了最後一道調遣。

而隨著重慶大轟炸、黃山官邸秘密滅蔣計劃以及璧山空戰的相繼結束,一直穿插在空中的孟遙也終於跟隨著伊爾機組、殲20戰機回到了地麵。

迎接他的,不僅有順理成章應該來的毛邦初,而且極其罕見的還由從前一直都像哼哈二將保持著與孟遙相對親密而微妙關係的蔣百裏、戴笠兩人,竟率領著一支專程從重慶趕來的由社會各界組成的代表團,以非常直接的方式搞出了一場有點不倫不類的迎接和歡迎儀式。

望著一個巨大條幅上所寫“熱烈歡迎孟遙將軍親臨前線指導”,以及另一個巨大條幅上所書“重慶社會各界隆重迎接突擊營空軍將士凱旋”,孟遙自己都覺得頗為好笑地大搖其頭。

無數的橫幅、彩旗以及光鮮搞怪的會場,其實都是由突擊營從後世那些官場上帶過來的把戲,經過若幹年的傳播,民國竟然全盤都接受了過來,並且還大有青出於藍而勝於藍的架勢,這點卻是倒有些叫人始料不及的。

“百裏兄,那凱旋二字用在此刻,似乎多有不妥,棗宜會戰激戰正酣,且大有燎原之勢,何時結束都還兩說,不妥不妥呀。”

“雨農兄呀,這親臨前線指導什麽的,恐怕更是令人坐臥不安呐。這裏雖然剛剛遭遇大批倭寇敵機,但大後方一地卻是怎麽都跑不脫的,又豈能與此刻一場戰鬥接一場戰鬥的棗陽、樊城、宜昌這些真正的前線相提並論呢?”

聽到孟遙左一句、右一言毫不客氣的質疑聲,蔣百裏、戴笠都是一副笑彌勒的模樣,就連擺著一副地主神態的毛邦初,也都好整以暇地笑嘻嘻地望著孟遙和他的那幾位空軍幹將。

“孟將軍,無論您今天說什麽,您和您的空軍在這裏就意味著一切。”

毛邦初說著,一副大神在在地從一旁筆挺而立而又滿臉崇拜的副官手中,取過數封電文繼續絮叨著說道:

“孟將軍請看,我這裏不僅有上至委員長的專門賀電和敕令,統帥部、軍政部等諸多大部辦委的指示,還有我重慶乃至各個戰區社會各界的請願和各路賀文,眾口一詞,這上麵說的全是要求和命令。留住並招待好了孟將軍以及您這次出征的空軍將士,我毛邦初及其所部便是大功一件。”

國民政府這次異乎尋常的舉動,說到底還是存乎一心於老蔣那裏。

至於老蔣經過這麽多年以後,為何突然又對孟遙及其突擊營如此前倨後恭,孟遙自然也是心知肚明,而又一副坦然麵對這個變化笑而不語。

大環境是,戰事進入40年代初始,整個抗日戰爭情勢因國際、國內的整體形勢而變得日益詭譎和莫測,尤其是在羅斯福新政後曖昧政策的推波助瀾下,剛剛上台的小日本東條英機內閣完全放棄了內心最後的一道防線,全力向整個亞洲開動了更加肆無忌憚的戰爭車輪。

隨著日寇南進戰略的層層推進,以及香港、緬甸、老撾等東南亞諸國的相機陷落,尤其是在泰國也被脅迫加入法西斯聯盟之後,中國的抗戰從此進入曆史上俗稱的最艱難的“黑暗時代”。

可以說,與戰爭初期的潰不成軍相比,這個階段的“黑暗時代”其實要比那時更加岌岌可危,所謂一根稻草就能壓垮重慶政府,絕不是危言聳聽。

而各個精疲力竭的戰區,就好比一件早已千瘡百孔、傷痕累累的老舊戰袍,仍被老蔣硬頂著披掛在身,風雨飄搖中,真不知在小鬼子一波又一波的攻擊下,他和他的整個戰線還能堅持多久。

因此,當孟遙一改從前不見召喚、未聞傳召便絕不輕舉妄動的做法,首度高調亮相於第五戰區的棗宜會戰中,老蔣又怎能不喜出望外,而多方高調地大肆張揚和表現。像這些花不了多少鈔票和心神的花架子事情,卻很討巧,並且能做得大家都很自然而不尷尬,真是何樂而不為呢?

不過具體到實質性問題,比如剛剛結束的璧山空戰,以及在黃山官邸打埋伏的伊爾機組,以及馬上就必須拍板調遣的搜山和封山事宜,老蔣卻依然還心存幻想地想要插進一腿來。

而作為傳話筒的蔣百裏、戴笠,兩人為此自然心裏很清楚:

人家突擊營未聽宣、未經召地突然派出兩個飛行團趕到這裏,助拳意味雖然很濃,但意有所圖意味同樣昭然若揭。

至於是什麽,雖然他們到現在還不十分明朗,但從麵前被人家有能力搞下來的,也就是那兩架據說是被輕輕拍了一下就掉下山去的小鬼子飛機。真是越來越搞不懂突擊營了,他們有那麽好的飛機,怎麽還會覬覦倭寇的這種小玩意。

蔣百裏瞅了瞅戴笠,戴笠同樣瞄了瞄蔣百裏,兩人現在幾乎是不約而同地想到了同一件事上:

委員長黃山官邸幸免於難,而且從事後來看執行此項絕密轟炸任務的倭寇級別來看,小鬼子顯然是做了周密部署和充分準備的。嗬嗬,就問這一件事,突擊營的示警功莫大焉,隨後又來阻擊並殲敵更是功莫大焉。

至於最後人家“邀不邀請”國民政府空軍以及相關部門,“聯合”到馬上就要展開的搜尋、調查和封山的行動當中去,他倆隻要開了口,對委員長就算不辱使命了,嗬嗬。

“孟兄,黃山官邸事宜,兄弟必須參與進去,不拿到一兩件像樣的物事,老頭子那邊我是萬難交差,所以——”

戴笠還未說完,蔣百裏便緊跟著牙疼似的叫喚了起來:

“孟兄呀孟兄,我的要求也不高,就一樣。方便的話,我就隨便派個調查組過去混混。不方便的話,事情結束你就給我隨意調劑一件飛機碎片就行。”

但兩人怎麽都沒想到,原本以為絕對會白眼相對的孟遙,卻是同樣一副笑彌勒的樣子,手一招就邀請了起來:

“兩位將軍本末倒置了吧,你們是地主,我本當請你們支持才對,嗬嗬。”

就是就是,這才是正經話。

戴笠不由得大喜,壯碩的脖頸一擺,卻被蔣百裏暗中惡狠狠掐了一把。

這個特務頭子,什麽時候都忘不了他是一個手握特權的人。他娘的,孟遙這句話他們要是真的當真的,那才叫人好玩哩。

所謂璧山空戰及其毗鄰事件聯合封山搜尋行動,由於突擊營的主持,僅僅用了半天時間,便完成了毛邦初他們防空司令部以前至少要拉長好幾天才能完成的搜尋、封山直至寫出報告的工作量。

及至一行核心人物趕到現場,被鮑勃飛行團巧妙地打下來的一架零戰、一架彩雲偵察機,便赫然呈現在眾人麵前。

而在一堆堆搜尋而來的飛機碎片擺成的飛機原型之前,竟然還有兩名隻受了輕傷的小鬼子飛行員。

看到一群群國民政府高官、以及佩戴著將校官銜的國軍將領蜂擁而至,同時當著他們的麵,對擺在半山腰上的飛機指指戳戳,一對小鬼子不僅沒有半點沮喪之氣,而且隨著最後一隊幾乎全是中將以上大人物的到來,而將他們那兩顆豬頭高高的昂到了天上。

不為別的,因為在他們眼中,這些現在看上去趾高氣揚,終於能用手和眼睛對他們指指戳戳的國軍將領,終究是他們的手下敗將。

然而,當眾人觀賞完畢,很自然地往兩旁一分,從人群中緩緩露出一個人來,彩雲二號機飛行員滕元喜下意識地冷哼一聲,僅僅隻望去一眼,卻突然一下子臉色大變,雙拳陡然緊握著,直瞪瞪地失聲大叫了起來:

“支、支那神秘將軍、孟、孟遙的幹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