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4章 站在他背後
夜幕降臨，天空中星辰無數。京都天氣火熱，而在京郊的狩獵場，四周都是樹林，空氣清新，夜晚涼風陣陣。
從府邸上換一個新環境，小元雨依然睡得香甜，按照以往的作息時間，天才擦黑便呼呼大睡。淳於老將軍和文氏本來打算去淺林子烤野雞吃，又放心不下元雨，隻得囑咐淳於諳夫妻二人，帶回一隻烤好的野雞，難得出府，恐怕要很晚才能睡著。
一二品大員家的帳篷相距不遠，那些官夫人紛紛出門，搬著小板凳，找一處開闊的平地，擺上酒水點心，升起篝火，眾人閑聊，說說京都各家的新鮮事。
明日開始正式的狩獵大會，京都青年才俊們參加，這也是變相的相親大會，給未定親的公子小姐們一次相處的機會，隻要舉辦，總是能撮合幾對。
這次皇家狩獵大會，中心人物是白家大小姐白可心，已經年過二十歲還沒有嫁出去的老姑娘，這個年紀在京都比較尷尬，高不成低不就。
前兩年，有南邊小國的一些君主曾經不遠千裏來大周求親，皇上耶律楚陽思慮一番，最後還是拒絕了。箐華郡主到南邊和親，經常因為水土不服生病，白可心的身子骨向來不算好，白家老太君寵溺白可心，舍不得她遠嫁。
天已經黑了，晚膳過去有一段時間，麒麟和水晶兩個小的精神的很，大眼睛不停地轉，緊盯著淳於諳和青璃不放。
“夫君，要麽就帶上人吧？”
青璃低著頭，用手肘碰了一下自家夫君，自從有了包子之後，夫妻二人想要享受浪漫很不容易，總多了這兩個小的，本來兩個人商量好早點哄龍鳳胎睡覺，然後一起去深林中看看，尋找當年深夜避雨那個樹洞。
“恩。”
淳於諳麵無表情地抬起頭，看了龍鳳胎一眼，正式舉雙手投降，也才兩歲多，就是個小人精了，從晚膳之後對峙到現在，他都沒有耐心繼續等下去。
“爹爹，你不是說帶我們去深林裏玩嗎？”
水晶揉揉眼睛，從小墩子上跳下來，跑到淳於諳身邊，爬上他的大腿。下晌爹娘一直在忙碌，他們兩個小的就很安分，跟著太子東臨，魯南王家的東宣和白家的小火一起玩了一會。
“現在天黑了，深林裏有吃人的妖精。”
青璃麵色囧了囧，趕在淳於諳之前開口，“水晶，你看這裏黑燈瞎火，爹娘帶你玩捉迷藏，真的會丟了，到時候你就成了沒有娘的孩子。”
“沒有娘嗎？”
水晶托著腮，思考了片刻，沒有娘不行，她娘最好了，下午的時候和小夥伴一起玩耍，她說的算，哥哥麒麟說是因為他們有好吃的花生餅幹，所以都聽他們兄妹的，而餅幹是娘做的。
“爹，娘，我們會聽話。”
麒麟拉著水晶的手，兄妹兩個鼓著麵頰，一臉認真，讓青璃頓時心軟了。龍鳳胎早熟，性子隨了淳於魔頭，很少會開懷的笑，青璃總覺得不符合小娃的心態，有時候懂事的讓人心疼。
“走吧走吧，爹娘帶你們去轉轉。”
夜色正好，帳篷前麵不遠處，有一塊平坦的土地，四周已經被柵欄釘起來，防止野獸出沒，夜晚周圍有皇家的侍衛巡邏，還算安全。
夫妻帶著龍鳳胎出門，立刻引起前麵談笑的一眾人注意，水零黎對著青璃招手，每次看到古靈精怪的小水晶，她心就融化成了水，本來是自家的兒媳婦，誰知道皇後娘娘阮冉冉非要橫插進來，現在她都在因為沒有提早下手悔恨著。
“夫君，咱們還是帶著麒麟水晶去淺林子走走吧。”
前麵的人太多，青璃和水零黎打了個招呼，不欲久留。淳於諳是個孤僻性子，不善於交際，除了戰場上出生入死那幫兄弟，他很少和外人交流，而且他氣場太過強大，每次出現都會冷場。
“好。”
淳於諳沒有意見，他抱著麒麟，青璃抱著水晶，一家四口到附近的林子散心。
樹林裏茂密，偶爾抬起頭來，從樹枝的縫隙可以看到滿天的繁星，風一吹，樹葉撲簌簌的，不遠處是濕漉漉的霧氣，看起來有些嚇人，麒麟和水晶四處張望，興致頗高。
“兔子，兔子！”
前方的草叢動了一下，水晶立刻有了反應，指著草叢大叫。
青璃反應敏感，已經察覺到，天色這麽黑暗，水晶能看到，難道說自家小娃有夜視能力？她和淳於諳彼此對視一眼，正想開口，麒麟指著不遠處一處草稞子，“那邊有野雞，我看到了雞毛！”
“真的啊，祖母說想吃烤雞，爹娘放下我們，我們去抓！”
水晶拍著小手，麵上沒有表情，明亮的眼珠裏帶著興奮之色，她摟著青璃的脖子，小聲道，“娘親，小聲一些，野雞在睡覺呢，咱們聲音大了吵醒野雞，跑了就吃不到了。”
“祖父說，這是雞飛蛋打。”
麒麟搖晃著腦袋，學著東宣背詩詞的樣子，說了一句新學的成語。
“讓你爹爹去抓野雞，他很厲害的。”
得知自家小娃天賦秉異，青璃很是高興，夜視能力非常難得，她也是通過空間改造的體質，記得在北地的戰事裏，雨夜沒有可見度，她能通過夜視指揮士兵們投石，占了大便宜。
“爹爹，放我下來吧，你去捉野雞。”
麒麟掙紮了一下，淳於諳拍拍他的小屁股，蹲下身子撿起一把石子兒，通過距離測算，然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石子兒瞬間飛出。
“啪啪啪……”
沒有一絲響動，麒麟和水晶拉著手，兄妹兩人跑了幾步，推開草叢，裏麵有四隻山雞，全部被石子打暈。
“爹爹真厲害！”
被自己孩兒崇拜，淳於諳心情非常好，他眸色柔和，摸著二人的小腦袋，從袖兜璃掏出繩子，把幾隻野雞綁成一串。若是沒有記錯，在前麵不遠處有一條河，可以過去把野雞開膛破肚，烤著吃。
出行順利，一家四口很快找到河邊，青璃從袖兜翻出一把匕首，又在空間裏準備了幾樣調味料，淳於諳找到一處幹淨的石台，用水衝洗幹淨，在周圍點燃上一堆篝火，手腳麻利地殺雞。
給雞開膛破肚，如此血腥的場麵，兩個小包子也不怕，蹲在一旁，默不作聲地觀看。
“夫君，柴火不夠，我去前麵撿一些，順便看看有什麽果子或者野菜菌菇，到時候放在雞肚子裏。”
青璃四處張望一下，決定去前麵看看，這次出門不算匆忙，夫妻二人提前做了準備，帶著小鍋，燒熱水燙雞毛，還有一些米，到時候熬點雞肉粥吃也不錯，就當個宵夜。
“恩，注意安全。”
此處是淺林子，沒有多少野獸，以青璃的功法，打不過還可以跑路，不過淳於諳仍舊不放心，拉著她的手叮囑了幾句。
成親也有幾年了，夫妻兩個人還和剛認識那般，每次歡愛青璃都有新感受，總是害羞，撫摸著淳於諳身上的疤痕，她告訴自己要好好對待眼前這個男人，是值得托付一生的。
沒有花言巧語，沒有海誓山盟，淳於諳的愛好比涓涓細流的泉眼，永遠也不會枯竭。青璃點點頭，好心情地運用輕身術，在自家兩個小包子麵前展現了一把。
前麵的林子鬱鬱蔥蔥，樹影憧憧，青璃走了一段距離，見四周無人，偷懶地從空間裏摘了幾把野菜，找了幾樣這個時候有的菌菇，野蔥也摘了幾根，做雞肉粥，放進去，提鮮。
稍微幹些的柴火不太好找，往樹林深處進發，有幾顆有年頭的樹木，其中一側已經枯死，青璃掏出匕首，砍斷一根大的，準備拖回去，估摸這些烤雞煮粥夠用。
前方，有一條寬闊的路，充滿人工開鑿過的痕跡，這個方向，剛好是下午碰到宇文紫幽的正前方。可能是出於女子的敏感，她總是覺得宇文紫幽也是有很多故事和秘密的人。
青璃把樹枝放進空間裏，不知不覺，提著裙擺向前走了一段路，突然接到空間警報，證明前麵不遠處，有人！
“我知道你這次要來參加狩獵大會，所以……”
不遠處，站著兩名女子，青璃躲在大樹後麵，屏氣凝神，驚訝地用手捂住嘴，說話的人就是擦肩而過，有一麵之緣的紅衣女子宇文紫幽，而對麵站著白衣輕紗蒙麵的女子，青璃更不陌生，白家大小姐，白可心。
這兩個人怎麽能站在一處？難道是認識？青璃迅速地在大腦翻轉一遍，沒有她們交集的任何記錄。
“所以，你終於來是來了。”
白可心歎息一聲，美眸裏劃過哀傷之色。作為女子，不出嫁是不可能的，特別在她如今這個身份地位，除嫁人沒有任何出路，她不能眼睜睜地看著白家被人詬病，她也不想成為世人眼中的笑柄。
終究，還有妥協的一天。過了這麽多年的逍遙日子，如今，也該到了償還白家養育之恩的時候。或許還是有點遺憾，想到無數次出現在睡夢中那白色清冷的影子，莫子歸，那個她唯一看不透的人。
越是看不透，就越有好奇之心。白可心每次遇見他，都在他身受重傷，極其狼狽的時候，而他一臉從容，縱使身上的傷口千瘡百孔，依然雲淡風輕，她想，他似乎是感覺不到疼痛，沒有知覺的？
“對，我來了，我要嫁給莫子歸。”
宇文紫幽輕輕地笑了一聲，抬起頭，“我知道，你也心係於他，可是你的家世和地位，注定你們無法在一起。”
有些話，點到為止，不用說得那麽明白。白家的利益等於皇家的利益，而淳於凝已經定給太子東臨作為太子妃，耶律家，白家，莫家和淳於家的利益得到製衡。
白可心心係莫子歸，莫子歸定然沒有這份心，不然怎麽可能讓一個女子苦苦守候良久？那種在感情上冷漠的人，對於京都的傳言一向不屑解釋，認為清者自清。
宇文紫幽說得很是直接，自從多年之前，偷偷從大秦大周，和莫子歸偶遇之後，她心裏就多了這麽一個人，為了能嫁給他，她努力很多很多年。
多年之前，宇文紫幽十四歲，宇文家想把她送給大秦的弘德帝做妃子，當時她陪著宇文鯤出使大周，在半路上接到大秦突變的消息，宇文鯤著急趕路，便扔下她一個人。
幾天之後，京都地龍翻身，她一個人身在異鄉，身邊隻有幾個監視的老嬤嬤，十分惶恐，某天趁著嬤嬤不注意偷偷溜出去，銀子被宵小偷去。她身上有值錢的玉佩首飾，可以換得銀兩，因為不是大周人，語言不通，又怕遇見不軌之徒，隻得躲在黑暗的角落。
那個時候，遇見匆匆趕路的莫子歸，她跳出去攔路，或許就是認定他不是壞人吧。當時他什麽也沒說，冷漠而去，隻是在離開之時，拋出一錠銀子，她現在還記得，那錠銀子劃過一個曲線，恰好落在她的腳下。
之後在北地遇見幾次，那是她人生中最灰暗的時刻，得知宇文家才是殺父仇人，她認賊作父，想要報仇，這個時候，來了幾個黑衣人，黑衣人說能幫她，隻要加入鬼羅刹。
從此，宇文紫幽走上另一條路，也知曉莫子歸原來就是鬼羅刹的主上，多年的努力，隻為能配得上他，有一天，可以站在他的身後。
“你要知道，京都想要嫁給他的女子多的很。”
白可心勾勾嘴角，臉上卻沒有任何的笑意，她笑不出來，麵對眼前這個直爽的大秦第一美女，突然有些羨慕，這種話，她說不出口，或許有著女子的自尊和自傲。
“那又如何？我願意等，我願意站在他背後。”
宇文紫幽攤攤手，深夜裏，她的星眸璀璨，沒有親人，也不存在仇人，她現在是個自由身，就算等一輩子又如何？沒有枷鎖的束縛，她不需要向誰解釋什麽。
愛上莫子歸，就是愛他的淡漠，對世俗的漠不關心。當年有很多機會親手殺死宇文鯤，可她還是隱忍下來，步步為營，暗中聯係北堂諺的軍隊，配合大周的探子，一步一步，看著腐朽的大秦亡國。
青璃已經無法形容此刻的心情，什麽亂七八糟的，宇文紫幽竟然和大哥認識，還有那麽多的交集，可是大哥從來沒有提過，這麽多年孑然一身，莫非也同樣再等？她突然覺得，有一個如此優秀的大哥，也是一件很頭疼的事。
“十年，二十年，你可以嗎？”
大嫂水零黎說過，女子的青春無價，過了那段最佳的年齡，就會變得尷尬，白可心深有感觸，她不可能如原來那般自我，因為表哥做了大周朝的皇上。
越是位高權重，越是有一些條條框框，她已經是京都焦點，婚事成為被議論的話題，身居高位，不可能做人續弦或者繼室。唯一合適的人，隻有莫子歸。可她的驕傲不允許自己低三下四去哀求，對方無心，又何必勉強？
“我可以，所以請你不要乘人之危。”
宇文紫幽直截了當，有消息，白可心馬上會被冊封郡主，若是皇上下旨賜婚，還是很麻煩的，莫子歸從不從？她不想看到這樣的事情，她不願意他娶別的女子。
“我不會，也沒這個必要了。”
白可心說完，擺擺手，轉身而去，背影落寞。從北地歸來也有兩年多了，若是有心，怎麽可能還沒有任何動靜？也該到了死心的時候，她不是宇文紫幽，不會肆無忌憚，要顧慮皇家臉麵。
兩個女子，簡簡單單的幾句話，青璃搖搖頭，表示不能理解，這個宇文紫幽還是個性情中人。
拖著柴火回到小河邊，淳於諳早就燙好了雞毛，用樹枝穿好山雞，正在醃漬，見到她回來，趕忙上前接過柴火，“怎麽去這麽久？沒有遇見野獸吧。”
“遇見了，遇見兩隻。”
青璃掏出帕子，透著冰涼的河水，擦了擦自己的額角，麵對淳於諳不解的眼神，她翻了一個白眼，捂著肚子撒嬌道，“夫君，我餓了！”
“好，馬上就可以烤雞。”
聽說自家娘子餓了，淳於諳立刻被引開注意力，青璃低著頭，帶著兩個小包子，思考剛才白可心和宇文紫幽的對話，看情況，白可心要退讓，而宇文紫幽勇往直前，那麽大哥到底中意誰？親事真的不能再拖了。
“娘，爹爹好厲害！”
麒麟和水晶已經有點困了，揉著小眼睛，往青璃這邊湊了湊。夜晚的樹林有些涼意，青璃脫下身上的披風，把兩個小的圍起來，三人坐在篝火旁邊。
火光映紅了淳於諳的側臉，他的麵部線條冷硬，輪廓很深，眼眸深邃，正是青璃喜歡的類型，特別是烤雞姿勢，充滿認真，多少年了，她還對著自家夫君迷醉。
北地大捷，一家人團聚，此刻依偎在一起，非常的幸福和美好，她相信，這種溫馨和美好，會一直一直的延續下去，直到永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