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章 燈謎大會
“霍大哥!”
采薇驚喜的叫起來。
燈火闌珊處,霍淵穿著一件白貂絨青蓮地彩織錦麵大氅,帶著春風化雨的淺笑,徐徐向她們的方向走來,行動間,腰間懸掛著的玉佩輕輕撞擊在了香薰球上,發出清脆悅耳的聲音。
此時,霍淵走的淡定從容,但心裏卻如巨風催浪一般,早已掀起了軒然大波。
終於又見到她了,多日不見,他終於懂得了什麽叫做一日不見,如隔三秋,也終於懂得了什麽叫刻骨銘心的相思。那種吃不下、睡不香,心神不寧、魂不守舍的滋味,他深深地體會到了!
所以,在聽說她離開了青雲鎮,又打聽到她的家人已經進京後,他果斷的離開了汴州,一路行色匆匆的直奔京城而來。
途徑臨安時,他忽然想到,穆家兒女眾多,又都是愛熱鬧的年紀,若是有足夠的熱鬧事兒,他們定會留下來觀瞻。
因此,他特意尋到臨安的知府,命他把今年的燈會辦得熱鬧些,自己則留在此處守株待兔。
果然,蒼天不負有心人,終於給他等到了。
一步步的走了過來,霍淵竭力保持著自己優雅的意態,不讓別人看出他的激動來。
“呦!這是誰家的昆侖奴?好生麵善。”
他獨有的清潤聲音響起,看起來心情看好極,一站在采薇的麵前,便笑著揶揄她。
采薇摸了摸頭頂上帶著的昆侖奴麵具,也跟著笑起來。
談笑間,霍淵已經轉向杜氏,謙和有禮的向杜氏拱手揖了下去。
“穆夫人好,晚輩有禮了!”
杜氏慌忙回禮,口中道:“不敢當,霍公子太客氣了,還未來得及答謝霍公子的年禮呢,倒受了霍公子的禮,小婦人誠惶誠恐,在此謝過了!”
杜氏是真心誠意的感謝霍淵的,要不是他送的那棵百年老參,她相公這會兒還不道是什麽樣子呢!
霍淵清朗的一笑:“區區薄禮,不成敬意,讓夫人見笑了。”
杜氏急忙說:“霍公子太謙虛了,恁般厚重的大禮,又怎能說是薄禮呢?實不相瞞,前幾日拙夫受傷,還多虧了霍公子相贈的那棵老參呢?”
“哦?竟有此事?”
霍淵的笑容一下淡了下來,轉向采薇道:“怎麽回事?伯父因何受傷?現在可曾大好了?若還沒好,我認得這臨安府最有名的大夫,請去給伯父診治一下可好?”
采薇笑道:“多謝霍大哥掛懷,家父如今已經大好了,正在那邊兒的人群裏猜燈謎呢!”
霍淵聽了,舉目望去,果然見到穆仲卿正立在人群中,不知在搖首吟誦著什麽?
遂笑道:“難怪薇兒燈謎猜的精準,原來是頗具乃父之風,今日這燈謎大會,定是你們父女奪魁了。”
被他這麽一讚,采薇倒有些不好意思了,帶著幾分羞赧的說:“我猜的,都是些七歲孩童都猜得出來到,讓霍大哥見笑了!”
霍淵溫雅的笑道:“哪裏哪裏,照我看,薇兒猜中的這兩個燈謎都很難猜,是你太過聰慧,才一猜既中,比如這兔子燈上的燈謎,我就猜不出個所以然來。”
說著,看向武兒手中的兔子燈,思索起來。
采薇被他給逗笑了,說:“霍大哥不要謙遜了,若是連這你都猜不出來,隻怕我家小弟都要鄙視你了!”
霍淵聞言,向杜氏懷中的小娃子看去,果然見到那戴著虎頭帽的小娃子,一臉的鄙夷,像看到了什麽蠢貨似的,不屑的把那張嫩嫩的小臉扭到了一邊。
弄巧成拙了,霍淵一頭黑線,連忙挽回道:“我細想了想,猜出來了,第一個謎底,該不會是日頭的‘日’吧!”
采薇頷首道:“正是!”
見武兒那張小臉兒上鄙夷的神色略緩了些,霍淵鬆了口氣,又指了那二郎神的花燈說:“這個謎底應該是蜜蜂,對也不對?”
曹瑾笑道:“雖然子遊猜對了,但謎底是穆姑娘先猜出來的,這花燈和彩頭都該歸她所有,你猜了也是白猜。”
說著,命小廝把金錁子拿過來,賞給了采薇姐弟,又親自將那盞二郎神的彩燈摘下來,交到采薇的手中,采薇玩賞了幾下,轉贈給了文兒。
“這是猜到燈謎的彩頭,拿著吧!”
曹瑾將一隻五彩的錦盒遞了過來,笑容可掬的對采薇說。
采薇接過那隻錦盒,打開來看時,見裏麵是一隻綴了幾十顆淡粉色珍珠的珠花,層層疊疊,十分漂亮。
女人天生對漂亮的衣飾沒有抵抗力,況且采薇還從來沒有過這麽好的首飾,唯一的一件首飾,就是現在她頭上戴的,爹爹親手雕刻打磨的青竹簪子。
見了這朵珠花後,她情不自禁的流露出喜愛的神色來,撚起珠花,看了又看。
杜氏推辭說:“一個燈謎而已,何勞您如此破費,快請收回恩賜吧,沒的折煞了她!”
曹瑾笑了笑,心說,珠花乃是霍淵那小子煞費苦心送給你女兒的,豈能收回來?若他真個收回來了,霍淵不跟他急眼才怪呢!
“這彩頭是在下早就設好的,斷不會收回,況且,這也原本就不值什麽,和霍公子大手筆的彩頭比起來,實在是微不足道!”
采薇一聽,頓時來了興趣,雙目灼灼的問:“霍大哥的燈謎在哪?我去猜,對了,您設了什麽大彩頭?別是我不喜愛的才好!”
霍淵暖暖的一笑,說:“我的燈謎就在令尊那邊,薇兒若是感興趣,不妨一起去看看吧。”
“好啊好啊!”
采薇連連點頭,招呼了娘和弟弟妹妹們,一起朝著爹那邊走去。
霍淵緊隨其後,那雙含笑的墨眸,一瞬不瞬的盯著前麵頂著昆侖奴麵具的某人。
采薇興致勃勃的走到了爹的身邊,這會兒,穆仲卿已經猜到了兩個燈謎,正和大家討論最難的一個。
那個燈謎設在一盞巨大的琉璃燈上,是一句七言絕句。
一入西川水勢平(打一字)
這個燈謎的作者以自撰七言詩句掛麵,平仄協律,音節和諧;取悠悠江水作題材,景象清麗,境界優美。隻是謎底有些難猜,穆仲卿和諸多的文人已經再次討論了半日,也無人猜出謎底來。
采薇也被這謎給吸引住了,忘記了霍淵,瞪著那盞巨大的琉璃燈,咬著嘴唇,蹙眉苦苦的思索起來。
她不知道,自己這副咬著嘴唇,冥思苦想的樣子,看在霍淵的眼裏又多麽驚豔,對他的吸引力有多大,簡直讓他無法移開眼睛!
他是費了好大的力氣,才把自己那雙深情的雙目從她身上移開,走到穆仲卿麵前去和他打招呼的。
穆仲卿見了他,先是意外的吃了一驚,隨即就開朗的大笑著與他攀談起來。
霍淵想要抱得美人歸,自然要和未來的嶽父搞好關係,他常年在外行走,見多識廣,又是善於交際之人,因此也穆仲卿攀談時,刻意的撿些他喜愛的話題來說,二人很快相談甚歡!
正說著,忽然聽到一邊的采薇大叫一聲:“有了!”
叫聲之大,嚇了兩人一跳,穆仲卿輕斥道:“薇兒,不得大呼小叫的無禮,沒見到霍公子還在嗎?怎恁般的不懂規矩。”
霍淵忙笑道:“無妨,定是薇兒想起什麽難想到的事兒了,所以才會如此。”
采薇連連點頭:“正是正是,人家是想到這燈謎的謎底了!”
穆仲卿詫異道:“你是如何想到的,謎底是甚麽,快說來給爹聽聽。”
一邊兒的猜謎人聽到采薇的話,也都圍攏過來,一副虛心討教的樣子。
“姑娘,快說給大家聽聽吧,讓我們也長長見識!”
“是呀,姑娘,快說吧!”
采薇微微一笑,說:“那燈謎的謎麵乃獨扣字形。謎文先使‘一’字入於‘西’字之內,而成為‘酉’,‘入’字巧妙,不露痕跡;又著‘水’字平列‘川’字之中,而化作‘州’,‘平’字靈動,化工自然。‘酉’與‘州’合,底文即出,乃是‘酬’字。”
眾人一聽,都恍然大悟,紛紛讚揚采薇的聰慧絕頂,又催著采薇快把謎底寫下來,打發小廝送進去,讓出謎的人看看。
穆仲卿見女兒這般長臉,很是驕傲,嘴裏卻連連謙虛著對眾人說:“過獎、過獎了…。”
采薇一邊寫下謎底,一邊由衷的讚歎說:“此謎不揮驚人之筆,不用華麗之詞,意到其間,天然成韻。細細品味,可知字字有著落,字字有思巧,名手作謎,總無率筆閑墨。隻不知是誰做的?”
霍淵笑道:“薇兒謬讚了,拙做能得薇兒的青眼,霍某真是慚愧!”
采薇驚道:“著燈謎竟是你出的!”
霍淵頷首笑道:“正是!”
此言一出,圍在一邊兒看熱鬧的人都紛紛投來敬佩的目光,這高深的謎麵,大家本以為是一個曆經世事、飽經滄桑的老學者所做,誰成想竟是出自這樣一位風華卓然、芝蘭玉樹的年輕公子之手,不禁都對他誇讚起來。
“公子真是心思奇巧,聰穎過人啊!”
“不知公子現在可否有功名在身?若是參加今年的科舉考試,定能中的狀元的頭銜……”
霍淵謙遜的笑著,連稱:“眾位過獎了,完勝愧不敢當……”
穆仲卿乃是飽讀詩書之人,理應最喜歡謙遜有禮的年輕人,他想。
采薇聽到是穆仲卿出的謎,也不由得對他刮目相看起來,讚了幾句後,笑眯眯的說:“我記得曹叔說過,霍大哥的彩頭可是大手筆呢,隻不知是什麽,能否說出來,讓我提前樂嗬樂嗬!”
霍淵笑道:“我也記得薇兒曾說過,怕在下設的彩頭不是你喜愛之物,不如就此機會,任你自己挑一個,無論是何物,無論價值多少,隻要薇兒說了,霍某一定奉送!”
他心底期望的,是采薇跟他要一家參行,因為他為她準備的參行已經籌備的差不多了,隻等她去了就可以一錘定音。
隻可惜,采薇的空間回到了初始狀態,裏麵馬偕栽種在土裏的作物都已消失殆盡,連一根參須子都沒有了,還拿什麽開參行?她也早就打消開參行的念頭了!
得到霍淵的許諾,采薇的大眼睛轉動了幾下,想到了,笑眯眯的說:“既如此,我要的彩頭就是,請霍大哥容許我把那五百斤孜然再原價買回來!”
霍淵爽快的說:“好!”
采薇聞言,笑得眉眼彎彎,不住聲的謝道:“多謝霍大哥成全…。”
霍淵望著她月牙兒似的笑顏,溫聲道:“區區小事,何足掛齒,況且,這本就是薇兒猜到燈謎該得的!”
采薇笑道:“不管怎麽說,還是謝謝霍大哥,若沒有這些孜然,我到了京都,都不知該做些什麽了!”
曹瑾見到霍淵看采薇的眼神有些失態,怕被穆仲卿夫婦瞧出端倪來,忙上前說道:“都不是外人,就莫要再謝來謝去的了,不如大家一起去猜燈謎,猜完了,在到我的酒樓暢飲幾杯,好好的聚上一聚!”
霍淵道:“如此甚好,隻不知穆伯父莫伯母可否願意賞光?”
曹瑾聽到霍淵連伯父伯母都叫上了,不禁一陣冷汗,想來子遊為了穆家的小丫頭,也是拚了。
穆仲卿一向喜歡溫雅識禮的青年,況且又見識到了霍淵出的那個燈謎,對他更是賞識不已,便爽快的答應下來。
杜氏因和曹瑾有生意合作的約定,正好想趁此機會和他談談合作的具體事宜,便也樂得同去。杜氏一向以夫為重,穆仲卿答應了,她自然也不會反對,因此,此事便定了下來,待會兒他們猜完燈謎後,一起去曹瑾開在臨安的酒樓去吃飯!
計較停當後,采薇和穆仲卿有開始去猜燈謎了。
父女二人都是個中高手,很快就猜到了許多,最後,一家大小手中的燈籠都拿不下了,就連霍淵和曹瑾的手中,都拿滿了各式各樣的燈籠。
不出意外地,穆仲卿在這次燈謎大會上,成了最後的勝出者。臨安府的知府大人與民同樂,親自將大賽設置的彩頭——五十兩紋銀,交到了穆仲卿的手中,還語重心長的勉勵了他幾句,大意是讓他刻苦攻讀,爭取早日奪得功名,光宗耀祖!
穆仲卿恭敬的聆聽完了知府大人的教誨後,帶著五十兩銀子回來了,一見到妻子,就將那光禿禿的五十兩大銀錠子塞到妻子的手中,底氣十足的說:“拿著吧,留著以後家用!”
這是他有生以來賺到的最多的一筆錢,雖然家裏現在不缺銀子,但是,他還是很高興自己能為這個家盡到一家之主該盡的責任。
杜氏將銀子推了回來,說:“你在外麵須得應酬的,將銀子都給了我,你可拿什麽去應酬呢?還是自己留著吧,我這裏還有錢,若沒有時,再找你要。”
穆仲卿卻不肯,執意將那錠銀子塞回到妻子的手中:“為夫將來還會賺到錢的,不勞賢妻掛心,這些銀子,你還是留著家用吧!”
杜氏拗不過他,隻好把銀子收了起來,嘴上雖然嗔怪著,臉上的表情卻是滿滿的幸福。
“叫你留些銀子傍身,你偏不肯,若是哪日在外麵打了臉,有你後悔的!”
穆仲卿被妻子數落著,也不生氣,隻滿足的看著妻子那似喜似嗔的嬌顏,心裏熱乎乎的。
采薇在一邊兒看著父母恩愛的模樣,不禁向往起來,若有一日,她也成了親,她的丈夫能像爹這樣,為他們的小家盡心竭力,把自己賺下的每一文錢都盡數帶回家,留著度日用,她也就心滿意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