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 練字
天亮了,京城最繁華的帽兒胡同熱鬧起來,街道兩旁的鋪子陸續的開了門兒,各家鋪子的掌櫃們互相打著招呼、問著好,新的一天又開始了!
這時,一對兒樣貌出眾的年輕的男女,相伴著從遠處走來,徑自走到了八福酒樓裏,酒樓裏的女掌櫃正清理著櫃台,打算開始新一天的工作,忽然看到從天而降的大小姐,激動得幾步走上前去,壓著聲音,低聲道:“大小姐,您可算是回來了,家裏出事兒了......”
采薇一聽“出事兒”二字,心裏登時‘咯噔’一下,以為是錦貴妃提前下手了,不禁將一顆心提到了嗓子眼兒。【..】
“怎麽了?”
朝雲的眼圈兒一紅,低下頭:“是二小姐,她,被人擄走了......”
南宮逸的嘴抿成了一條直線,周身的氣勢瞬間冷了下來,他負著手,聲音冰冷的問:“誰幹的?她身邊兒保護的人呢?”
“不知道是誰做的,她身邊兒的喚秋姑娘也不見了,生不見人、死不見屍的。”朝雲低下頭,如實的回答。
這個男人的身上,有一股冷厲之氣,讓喚秋覺得有點兒發怵,雖然這男人並沒有露出過猙獰恐怖的表情,卻讓喚秋感到一種血腥的煞氣,就是那種真正掌握人的命運的那種。
南宮逸轉向采薇,安慰說:“你莫急,我立刻派人出去找,相信很快就會找到的。”
說罷,轉身就想出去,卻被采薇一把拉住了。
“等一下。”
她低聲說:“咱們此次是偷偷回來的,盡量少露麵為妙,菲兒的事我隻有打算,不勞你費心。”
南宮逸挑了挑眉:“你有把握?”
“嗯。”
采薇不動聲色的點了點頭,信心十足,並悄悄的放出了自己的一隻神獸。
這些天,穆仲卿一家簡直是度日如年,菲兒被擄的事兒給一家人帶來了沉重的打擊,杜氏病每天以淚洗麵,沒幾天就病倒了;文兒和武兒都安靜了許多,每日裏淚眼汪汪的望著大門的方向,盼著二姐能忽然回來;穆仲卿急得嘴角起了一串兒的燎泡,每天在應天府和曹瑾家兩頭來回的跑,卻一直杳無音訊,若不是想著菲兒還在等著他去救,怕是他也早撐不住了。
以往,穆仲卿都是在酒樓一開門兒時便早早來到酒樓打理,精心的很,可自從菲兒出事,他每日都是在跑完應天府和曹瑾家之後,才無精打采的來酒樓看看,若是酒樓裏無事,便直接回家去,陪伴有孕在身的妻子,安慰她,鼓勵她,和她一起麵對女兒丟失的痛苦。
今天,他神色懨懨來到酒樓時,竟意外的見到了多日不見的大女兒,還有女兒的師父南宮公子。讓他晦暗了多日的心頓時為之一震,女兒的師父神秘莫測,說不定可以幫到他們。
“薇兒啊,你可算回來了......”
見到女兒,穆仲卿剛一開口,就感到自己的鼻子一酸,眼淚差點兒掉下來,礙於女兒的師父在場,他強忍著心中的酸楚,道:“家裏出事兒了,菲兒她......”
“爹,我都知道了,咱們去樓上說吧!”
采薇打斷了他,轉身往二樓的包間走去,一樓裏人多眼雜,一會兒酒樓的的小二打雜的都來上工了,萬一有人認出南宮逸就糟了。
南宮逸不動聲色的跟在父女倆的身後,上樓時還瞥了朝雲一眼,那眼神中隱隱有警告之意。
朝雲低頭苦笑,就算他不來警告她,她也斷不會隨便亂說話的,更是打死都不會出賣大小姐的,不過,這個男人能為大小姐考慮的這麽細致,她還是很高興的。!
到了樓上的包間兒,穆仲卿把剛剛朝雲說過的話重複了一遍,並作了許多補充,南宮逸在聽完穆仲卿的講述後,直接的將那位跟菲兒交好的霍夫人提了出來,道:“這位霍夫人的形跡可疑,若不是她,喚秋斷不會無故失蹤,菲兒被劫,一定跟她有關。”
穆仲卿苦著臉說:“我也懷疑過,可是誰都不知道那位霍夫人到底是誰?來自於哪裏?應天府的人查了幾天也沒查出個什麽眉目,如今曹瑾正在幫著查呢!”
幾個人正商量著,鸚哥來了信息。
“主人,找到二小姐了!”
采薇心頭一喜,急切的說:“太好了!她現在在哪?可還好嗎?有沒有受欺負?”
鸚哥望了一眼坐在桌旁紅著臉寫字的少女,望天道:“沒事,人在理國公府,好得很呢......”
其實,菲兒這會兒並不好。
莫子期正站在她的身後,握著她的手,一筆一筆的教她寫字。
他們離得很近,男人俯身握著她的手的時候,兩人身子居然至挨到了一起,菲兒甚至聽到了他有力的心跳聲,聞到了他身上青竹般淡淡的清香,讓菲兒臉紅不已,像熟透了的柿子似的,連脖子和耳朵都紅了。
“收筆的時候要這樣頓一下,就好看了!”莫子期握著菲兒的手兒,寫完了最後一筆。
“嗯,知道了!”
菲兒乖巧的答應了一聲,沒有抬頭去看他,她斂著眉眼,專注的看著自己小巧的鼻子尖兒,身子僵硬的坐在椅子上,一動不動。
莫子期看著僵硬的小丫頭,一貫冷漠的臉上忽然漾出一抹溫暖的笑意。
雖然他極少做無聊的事兒,可自從這小丫頭來了,他所有的惡略因子忽然被激發出來,欺負她、捉弄她,看著她笨拙而又可愛的樣子,真的可是說是人生中的一大樂趣,就像現在,他立在她的身側,嚴厲的監管著她學坐,她便是一副小學童在夫子麵前的模樣,規規矩矩的最在椅子上,雙手握拳,分別放在膝蓋的兩側,身子挺的筆直,小巧可愛的鼻子尖兒上,還掛著一串兒汗珠兒.....
“把這個‘永’字再寫一百遍,要是還寫不好,午飯就不用吃了!”莫子期嚴厲的說。
“啊?”
菲兒終於抬起頭來,紅色未退的小臉上是一副垮掉了的表情,瀕近崩潰。
“怎麽?有意見嗎?”莫子期的神色更嚴厲了。
“沒......沒有!”
菲兒擺擺手,怯怯的低下頭,專心的揪著自己的衣角。
這男人,太嚴厲了,動不動還罰她,一點兒都不像她想象的那麽溫柔,她現在考慮,將來到底要不要......嫁他了?
莫子期見她一副可憐兮兮的小媳婦兒模樣,雖然滿足了自己惡作劇的心裏,可一瞧見她委屈的樣子,心裏也又有些心疼了,便說了聲:“我到祖父那去看看”,便徑直離去。
菲兒扁了扁嘴,苦著臉繼續練字,哎,早知道會遇到莫子期這樣的吹毛求疵的男人,她在家時就跟爹好好的讀書識字了,何必向現在這樣,被他看低或者被他訓斥,哎!
菲兒認命的提起筆,繼續寫字,沒寫兩行,就聽到身後傳來一聲銀鈴兒般的低笑:“小嬸子!”
來者乃是莫子期的大哥莫子靜的長女,莫家孫輩的大小姐莫舒雅,莫舒雅今年十二歲,比菲兒還年長一歲,生性活潑伶俐,是個熱心又可愛的女孩子。
菲兒回過頭糾正:“叫我菲兒就可以,在胡亂叫人,當心我不理你。”
莫舒雅才不怕她呢,幾天相處下來,讓她感受得到菲兒的善良和純真,她雖然不讓她們亂叫她小嬸子,但是即便是她們叫了,菲兒也不會當真不理她們的。
“嗨!人家好心好意的來幫你,你倒教訓起人家來了,小嬸子仗著自己是長輩兒,想要欺負我這小輩兒嗎?”
菲兒疑惑:“誰欺負你了?快別胡說了,對了,你要幫我什麽?怎麽幫我??
莫舒雅指了指她手中的毛筆,得意的說:“我來幫你寫大字,包你可以糊弄過我四叔去。”
菲兒一喜,剛要開口道謝,忽然又想到了男人那副嚴厲的麵孔,不覺縮了縮脖子,打消了找幫手的主意。
“算了吧,還是我自己來吧,萬一被他發現我找你幫忙,說不定會罰我二百呢!”
她苦著臉,拒絕了舒雅的好意,舒雅的神情一滯,她可是奉了四叔之命來幫她的,要是沒幫到她,四叔答應給她的遼丹寶刀兒就沒了,那可不行!
舒雅笑嘻嘻的湊上前來,看了一眼菲兒些的字,頓時扶額道:“小嬸子,你確定四叔看了你的字不會罰你寫四百遍?反正我看了,罰死你的心都有了.....”
菲兒抬起臉,苦哈哈的說:“真那麽難看嗎?”
舒雅看著她的眼睛,認真的點頭:“千真萬確!”
“哎呦,這可怎麽辦!”菲兒哭喪著臉,一副被霜打了的樣子。
“好辦啊,我來幫你!”舒雅拍著胸脯,一副很仗義的樣子。
這下,菲兒不再猶豫了,立刻起身讓座,讓舒雅替她些那一百個‘永’字,自己則狗腿的幫人家倒茶、扇扇子。
采薇了解到菲兒在理國公府並沒有受到委屈,方才放下心來,便跟爹把菲兒目前的所在和處境說了一遍,聽得穆仲卿目瞪口呆,他狀若遊魂的說:“菲兒怎麽會在理國公府呢?難道是理國公府的人擄走了她,可是不會啊,我在酒樓常聽往來於酒樓的客人說起過理國公府一向忠厚仁義,應該不會做出強搶民女之事的啊,可菲兒又為何在理國公府呢?”
“菲兒絕不是理國公府擄去的,我可以打包票。”南宮逸道。
穆仲卿說:“南宮公子,你怎知菲兒不是理國公府擄去的?當時的情況你有沒有看到?憑什麽打這個包票?”
南宮逸說:“因為理國公府是我的外祖家,外祖一家的為人我南宮逸信得過。”
“南,南宮,逸,你是大晉國的三皇子南宮逸?”穆仲卿驚呆了,瞠目結舌的瞪著這位南宮公子,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事到如今,男人的身份已經不能在隱瞞了,采薇索性把南宮逸的真實身份說了出來,趁著穆仲卿呆如木雞的功夫,又大膽的把自己跟南宮逸私定終身的消息也一並告訴了穆仲卿,反正他的下巴已經掉了,就讓他一次震驚個夠吧!
穆仲卿是過了很久才消化掉這一連串兒的消息的。
對於南宮逸的身份,他之前不是沒懷疑過,南宮是大晉的國姓,南宮逸氣度不凡,出手闊綽,他早就懷疑南宮逸會和皇家有關,卻從沒想過他竟會是皇上的嫡子,剛剛北伐得勝歸來的秦王殿下。因此,震驚之餘,心中又又生出一些不安,從前,他不知道南宮逸的身份也就罷了,可現在既然是知道了,理應向他行君臣之禮的,行禮雖不是什麽大事,可這小子又背著自己跟他的寶貝女兒私定了終身,自己現如今是他的嶽丈,向個悄默聲的拐走自己心愛女兒的小子行大禮,他不甘心,也咽不下這口氣,因此,他扭著臉,糾結不已.....
“爹,我們這次回來,是擔心錦貴妃會對咱們家不利,所以想把您和娘,還有文兒武兒都轉移到一處安全的地方去,等這事兒消停了了,咱們再回來!”
采薇打斷了穆仲卿的糾結,提議道。
穆仲卿一聽懵了,“咱們一家子小老百姓,怎會入得了錦貴妃的眼,值得她來對付咱們?”
采薇無奈,便將錦貴妃逼她殺南宮逸的事兒跟爹又說了一遍,穆仲卿一聽,事關一家人的生死,便顧不得計較別的了,當即應允下來,帶著采薇和南宮逸,離了酒樓,坐上馬車往自家的莊子的方向去了。
他們前腳剛走,後麵就有幾個擺攤兒的小販和路人相互的是個眼色,幾個人有的騎著馬遠遠的跟著穆仲卿的馬車,有的則飛快的往皇宮的方向去了。
似錦宮裏,錦貴妃難以置信的瞪著報信兒的人,一遍又一遍的確認著。
“你確定沒有看錯?那男子真的是秦王嗎?”
扮作小販兒的隱衛叩首道:“回稟娘娘,奴才沒有看錯,那男人千真萬確是秦王,那女人正是安樂公主,兩人跟著穆仲卿往南麵去了,許是去了穆仲卿位於南郊的莊子。”
錦貴妃氣得“哐啷”一聲,砸碎了手裏的杯子,咬著牙笑道:“好,好一個安樂公主,一招瞞天過海之計,騙得本宮好苦啊,本宮若不將她碎屍萬段,再咽不下這口氣去!”
李尚宮道:“娘娘不要生氣,仔細身子要緊,既然他們悄默聲的回來了,沒有聲張,那便是對娘娘有百利而無一害的事,娘娘又何必生氣呢?
錦貴妃想了想,忽然笑起來,道:“瞧我,竟然被氣糊塗了,這麽簡單的事兒居然忘記了,還多虧了你提著本宮。”
說完,看向那跪在地上的隱衛,道:“去,調集二百個高等的隱衛,追上秦王和安樂公主,務必將他們全部殺死,連穆家的男女老少都一起殺了,一個不留!”
隱衛抱拳,道了一聲:“是!”便悄無聲息的下去了。
李尚宮扶著錦貴妃的手,引著她坐在了拔步**,柔聲細語的說:“娘娘莫要在生氣了,這段時間好容易把身子養好些,若在氣壞了身子,太子可指望誰去呢?”
錦貴妃道:“我倒是想樂樂嗬嗬的養身子,可哪有一件稱心的事,那邊兒皇後的底牌沒摸出來,她倒是狠,把自己撞了個半死來嫁禍我,害得皇上還真個以為是我對她下的手呢;霍賢妃也不是個省事的,把個延慶宮守得鐵桶一般,根本容不得本宮算計;更可恨的是那些個後宮的嬪妃們,見太子殘廢了,皇上又斥責了我,便都心生妄想,躍躍欲試,這幾天有好幾個不要臉的狐媚子在設法接近皇上呢,真真是可恨,看來,本宮是得想法子敲打敲打她們了。
李尚宮說:“娘娘想要教訓她們,隻管可勁兒的教訓便是,您如今奉命協理六宮,訓導嬪妃那是盡自己的職責,誰能說出什麽不是呢?”
錦貴妃冷笑道:“說的也是,那就先拿昨晚在後花園和皇上‘偶遇’的那個小賤蹄子開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