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下聘
天還未亮,莊子裏就忙得不可開交,把養在莊子裏的雞鴨鵝、馬牛羊趕出去放,收拾牲口拉的糞便,打掃庭院,擦拭家具,準備晌午待客的食材,一大家子的人腳不沾地的忙著,陀螺一般,沒一個閑著的。
采薇今天也刻意的打扮了一番,她穿了一件玫粉色對襟繞領繞袖纏枝石榴花的長褙子,下麵著一件淡粉色緞麵八幅湘裙,梳著墜雲髻,頭上戴著理國公老夫人賞的兩隻赤金梅花簪,臉上略施粉黛,瞧著既美豔,又不顯得妖嬈。
兩個小娃子穿著極喜慶的紅色小褂子,梳著衝天鬏,脖子上掛著金燦燦的金鎖片,如老君身邊兒的一對兒童子,白白嫩嫩的,討喜的很。
穆仲卿和娘子杜氏很打扮得極其隆重,杜氏的頭發已經長得過了肩,勉強可以盤起來,再戴上義發,插戴幾件貴重大氣的首飾,儼然一個貴夫人一般,一點兒都不比那些侯門公府裏的貴夫人差!
前院兒這麽大的動靜,後院兒自然也被驚動了,穆崇才出去打聽了一番,得知秦王今天就來下聘,頓時驚得嘴巴張成了O形,這才提親幾天,這麽快就來下聘了,秦王這是得多稀罕穆采薇那小賤人啊!
大房一家得知秦王今日來下聘的消息,也都驚得張大了嘴巴,李氏嘟囔了一句:“京城就是美人兒少,她們姐妹這種貨色的也成了香餑餑了,要是我的瓶兒在,哪輪得到她們”
“老大家的,現在不是說這話的時候,當心隔牆有耳!”
穆白氏瞪了媳婦一眼,嚴厲的警告了她,李氏雖然心裏酸溜溜的,但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乖乖的閉了嘴。
穆崇才抻著脖子望著窗外,說:“爺,奶,你們說他們今兒天能不能請咱們也過去觀禮。”
穆連奎得意的一笑,說:“就算那丫頭不待見我,我也是她親爺爺,咱們大晉國曆代皇上都是以孝治天下,她不敢不請我參加的!”
“嘿嘿,這就好,這就好,正好讓我們也見識見識!”
穆崇福嘿嘿的笑著說。穆仲禮橫了他一眼,說:“待會兒出去時,都拿端著點兒,你們將來也是要做官的,別讓那些人看輕了咱們,當然,凡事有度,千萬別惹到那個死丫頭!”
“是,爹說得對,兒子記住了!”
穆崇福咳了一聲,挺直了腰板兒,跟他的爺奶爹娘一起等著前院兒來請他們!
今日秦王下聘,天還沒亮,秦王府就忙活開來,瀟芷帶著幾個管家娘子,清點備好的聘禮,秦王作為大晉嫡皇子,迎娶的是自己的正妃,按規格,聘禮最多可達一百一十八抬,僅次於皇上娶皇後的一百二十八抬之數。
多年來,秦王一直生活在太子和錦貴妃的壓製之下,僅有的一點兒財富還要用來結交朝臣,豢養死士,所以並無太多的身家,為了湊齊這一百一十八抬聘禮,他也是費勁了心思,幸好皇後和皇上出手幫忙,理國公和理國公夫人也竭力襄助,才讓他湊齊這風光體麵的一百一十八抬聘禮!
抬聘禮的二百多個小廝,都穿著一模一樣的大紅衣衫,喜氣洋洋的站在自己要抬的聘禮前,整裝待發。
禮部派來的禮樂隊持著自己的喇叭嗩呐,笑眯眯的等在王府的門口兒,今日秦王下聘,待會兒的賞錢一定不會少的,中午還有一頓酒席供著他們呢!
管家帶著幾個賬房,給一群小廝們分發著沿途撒放的喜錢、喜糖,叮囑著他們發錢、發糖時的注意事項
吉時已到
秦王南宮逸騎著高頭大馬,帶著下聘隊伍一路從秦王府浩浩****的出發,前往京郊的莊子去了。
隊伍的前麵是禮部的禮樂隊,全部都穿著大紅喜服,吹吹打打,引來了大批的百姓前來觀望和議論。
“謔,秦王下聘,真的好氣派哦,不知是哪家的千金小姐這般有造化呢?”
“我聽說是護國大將軍家的大小姐,那李小姐貌美如花,善於騎馬舞劍,跟咱們秦王又是門當戶對,跟咱們秦王絕對是良配。”
“非也非也,我聽說定的是寧丞相家的千金,寧小姐乃是相府千金,大家閨秀,滿腹經綸、才華橫溢,彈得一手好琴,下一手好棋,還會寫梅花篆字呢,為了咱們秦王,二十歲了還待字閨中呢!”
“可是,不對呀,這條道不是往相府去的,也不是往大將軍府去的啊”
“就是就是,這是咋回事呢?走,咱們跟著去看看”
百姓們議論紛紛,南宮逸依稀聽到一些,卻渾不在意,騎馬行在隊伍的最前頭,他今日穿了一件猩紅色喜慶直綴長袍,頭上束著鑲紅寶石的紫金冠,廣袖漂浮,滾著玄色的袍邊兒。雙肩和胸前背後,都用織錦繡紋密密實實的繡著金絲蝙蝠團花圖案,腰間係著一條玄色檀墨嵌帝王綠翠玉扣的腰帶。身上並為再掛紅花、帶飾等物,隻他坐下的寶馬卻掛著大紅的綢花。
濃烈豔麗的紅色如火如荼,一般男子想穿出氣勢來並不容易,可南宮逸身材高大挺拔,又長了一張比女人還要美的麵孔,今日穿上紅色,加上他那顛倒眾生,魅惑天下的笑顏,引得四周官看的百姓都看傻了眼,一路那些大姑娘小媳婦兒更是臉蛋兒通紅!
杜婉秋站在看熱鬧的百姓中間,遠遠的看著那個俊美無雙,清雋朗逸的男子,心中湧起無限的哀傷和悲痛!
這個男人,曾經是她的希望和夢想,是她心心念念要嫁的人,然而,卻終究是錯過了。現在的她,別說是嫁給他,就連做他的側妃侍妾都不配了,因為,她現在的身份是英國公府小公子季萬福的侍妾。
英國公府乃是太後的娘家,英國公世子季大宇是太後嫡親的弟弟,他自幼體弱多病,若不是因為嫡姐是太後,老英國公斷不會立他為世子的,世子爺子嗣稀薄,原配無所出,娶的多房妾侍也毫無動靜,後來,老英國公看不下去了,將自己房裏的一個叫嫣紅的丫頭給了他。
那嫣紅很是爭氣,跟世子爺睡過之後便大了肚子,再後來,現世子夫人善嫉,使計陷害那嫣紅,致使嫣紅八個月就早產,把孩子生了出來,那孩子就是杜婉秋現在的男人,英國公世子唯一的兒子——季萬福。
因為世子夫人善嫉,殘害夫君子嗣,被老英國公下令送去了祖廟,不久就一命嗚呼了,在老國公爺的主持下,嫣紅被扶了正,季萬福也成了世子爺嫡出的嫡子,英國公府一人之下的公子哥!
季萬福從一出生,就受到了老國公爺空前絕後的寵愛,他甚至想越過兒子直接將爵位傳給他,若不是太後不允,怕是他早就這麽做了。
季萬福也知道自己的珍貴,因此他一直恃寵若嬌、有恃無恐,在京城裏吃喝嫖賭、無所不至,卻無人敢說他一個不字,連皇子們都要讓他幾分。
也正是因為如此,他才敢將安國公府出逃的嫡小姐劫如府中,做了他的玩物!
杜婉秋哀傷的望著漸行漸遠的男人,心像給摘去了一樣疼,看著男人下聘時的神采飛揚的表情,再看那聘禮的豐厚程度,足見他對這場婚禮的重視程度,倘若,這會兒他要求聘的人是她該有多好,若得他這把愛重,能與他做一日的夫妻,就是讓她死了她也是甘願的!
身邊兒的小丫頭已經被那應接不暇的聘禮閃的眼珠子都快掉出來了,直到下聘的隊伍走遠才醒悟過來,她推了推怔忪中的杜婉秋,道:“姑娘,快走吧,待會兒去晚了,萬一大夫人被人給買去了就麻煩了!”
“嗬,走吧!”
杜婉秋苦笑一聲,擦了擦臉上不知不覺流下的眼淚,跟著小丫頭回到了馬車上,向牙行去了
“諸位鄉親,今天是咱們秦王下聘的大喜日子,諸位同喜了——”
隨著一聲高亢喜慶的吆喝聲,一大筐的喜錢嘩啦一下撒在了路邊,引得百姓們撲上去一陣瘋搶,這邊還沒搶完,那邊的一大筐喜糖又嘩啦一下撒了出去
一路上,百姓們緊緊追隨,圖搶喜錢喜糖的,圖熱鬧的,引得萬人空巷,舉城轟動,明明大半個時辰就能到的路程,競走了兩個時辰!
南宮逸帶著聘禮到了京郊的莊子,采薇早就吩咐人在錢莊換了好幾大筐銅錢,買了許許多多的喜餅,在莊子外成筐成筐的往外撒,於氏,百姓中又引起了一陣不小的轟動
煊煊赫赫的聘禮進了莊子,穆仲卿夫婦已然坐在了堂屋中等候,南宮逸進了門,風流俊雅的一撩長袍,跪在二人麵前,道:“女婿見過嶽父嶽母,給嶽父嶽母請安!”
穆仲卿和杜氏都激動得不知該說什麽才好,下麵跪著的,是大晉國的嫡皇子,皇上皇後唯一的兒子,金貴得無可匹敵,可這會兒,竟然會畢恭畢敬的跪在他們的麵前,一副謙卑恭順的模樣,讓他們在麵上有光的同時,也深為自己的女兒感到驕傲和自豪。
“秦王,啊不,逸兒,快起來說話!”
穆仲卿親自上前,扶起了南宮逸,讓他坐在了旁邊兒的圈椅上說話。
今日采薇行納征之禮,穆仲卿一大早特意去請了曹瑾、穆老六和家裏幾間鋪子的掌櫃來觀禮,采薇依禮躲在了自己的閨房之中,不曾出來相見。
眾人見秦王這般人才,有這般恭順知理,不禁對穆仲卿夫婦羨慕不已,放大家紛紛恭賀著仲卿夫婦和秦王,嘴裏說著恭維的客套話,說了幾句,南宮逸起身拱手道:“嶽父嶽母,國師已經算出了三個宜嫁宜娶的良辰吉日,分別是下月的初五,七月十八和八月十五,嶽父嶽母可否從中挑選出一個合適的日子來,到時候小婿好風風光光的將薇兒娶回秦王府。”
南宮逸說著,從懷中摸出一封紅箋來,雙手呈上奉到夫妻二人的麵前。
此言一出,滿屋的人都愣住了,他這非明是行請期禮了,從來沒見過這麽不守規矩的。
這請期都是用紅箋書寫了可供選擇的日期,作為請期禮書,再由媒妁攜往女方家中,和女方的家長商量迎娶的日子,哪裏有未來新郎這樣慌慌張張的提出的。
更何況,還是納征的當天,就這樣當著眾賓客的麵催著行請期禮的,這也太心急了吧!
不過,這也說明秦王非常滿意這門親事,對采薇也是真心喜愛,不然也斷不會做出這般無理的事情來。
穆仲卿和杜氏也愣了一下,不過當著這麽多人的麵兒,南宮逸已經如此行事了,他們不管如何,也不能落了未來女婿的麵子,隻得要頭笑著接過那請期書,打開後,目光在那竟在眼前的三個日期上流連。
杜氏一個沒忍住,道:“這幾個日期都很近哈,最遠的才兩個半月的時間,就怕時間太緊,籌備不完”
南宮逸道:“父皇病重,母後希望小婿能盡快成親,為父皇衝喜,至於籌備婚事之事,無需嶽父嶽母分毫,小婿早已安排了禮部的人體嶽父嶽母籌備。”
話說到這個份兒上,穆仲卿夫婦就算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耽擱了給皇上衝洗啊,因此,隻好指著最後一個日子說:“既這樣,就八月十五吧。”
八月十五中秋節,距離現在也不過是兩個半月的時間而已。
南宮逸選的三個日期本就刻意往前選的,他早料定穆仲卿夫婦舍不得這麽早嫁女,一定會選最後的日期,此刻聞言自然也是滿意的,當即恭恭敬敬的行禮,道:“如此,小婿到時候定要風風光光的把薇兒娶回去,決不讓她受半點兒委屈!”
這會兒,采蓮和采菲陪著采薇坐在采薇的閨房裏,采蓮已經見識到了秦王的風姿和她送來的豐厚的聘禮,羨慕的說:“采薇,你和菲兒真是好福氣!”
聞言,采薇沒怎麽樣,菲兒倒紅了臉,羞漸漸的低下了頭去。
原來,秦王下聘,莫子期也跟著來了,他一向不拘小節,沒有跟隨秦王進堂屋,反倒派人將菲兒叫了出去,多日不見,他沒有向菲兒一敘相思之苦,反倒一副嚴師的模樣,問道:“你最近的字練得怎麽樣了?”
屋裏的采薇和采蓮聽到了這句話,都張大了嘴巴,以為自己聽錯了!
菲兒從回來就開始忙著給老夫人準備壽禮,又是繡抹額、又是繡鞋子,哪有功夫練字。
因此,她心虛的看了男人一眼,垂下頭,揪著衣角支支吾吾,半天沒說出一個字。”
莫子期看到她那副小老鼠似的樣子,冷漠的眼神中閃過一抹笑意,但隨即聲線卻冷了下來,道:“你且回房把你最近練的字拿來給我看,若寫的不好,看我怎麽罰你!”說著,提步就要走。
菲兒急了,上前一步,急切的叫住了他,可憐兮兮的說:“明天再給你好不好,反正我明天會到你們府上去參加老夫人的壽宴,這會兒家裏太忙了,我沒空兒找,等今晚得空我在把那些字找出來,明日一並拿給你看,好不好?”
莫子期‘嗯’了一聲,道:“明天到了府上,直接去書房,我在哪裏等你。”
說完,轉身離去。
菲兒的臉垮了下來,像隻鴕鳥似的,肩膀都耷拉了,渾身上下都充滿了沮喪的氣息。莫子期走了幾步,駐足回頭,看著那個垂頭喪氣的背影,一向冷漠的臉,忽然綻開了毫無保留笑意。
沒辦法,他就是喜歡欺負她,喜歡看她又氣又急舉措無助的樣子,幾天沒欺負她,他的心裏總像是缺失了什麽似的,做什麽都索然無味,現在,他正在思考,要不要向南宮逸似的盡早下聘,盡快就把她娶回家去!
菲兒自從見了莫子期,整個人都好了,回到姐姐的房間,又被采蓮姐姐一頓打趣,心中又羞又氣,有心明天跟他算賬,可又一想到兩人數次交鋒,她屢戰屢敗的戰績,不覺偃旗息鼓,‘萬念俱焚’了!
到了傍晚時分,莊子裏的賓客才陸陸續續的離開,穆仲卿夫婦這才有機會去看看未來女婿送來的聘禮。
聘禮就擺在院子的東廂房裏,一百一十八抬聘禮,將三間東廂房裝的滿滿登登,每一抬聘禮都份量十足,鼓囊囊的滿出了箱籠,這樣的聘禮自然是秦王給采薇最大的遵旨你剛和體麵,穆仲卿和杜氏對此很是滿意,瞧了一圈兒,連連點頭,命張家兄弟從此輪流值夜,守護這些聘禮,直到采薇出嫁,再把這些聘禮全都當做是嫁妝再抬回到秦王府去!
穆連奎在後院兒等了一整天,也不見有人來請他們一家子到前院兒去觀禮,隻有中午時劉嫂子領著一個叫迎春的小丫頭子來送午飯,問起前院兒的事兒,劉嫂子跟鋸了嘴兒的葫蘆似的,一問三不知,氣得穆連奎父子吹胡子瞪眼,卻又無計可施!
納征之禮沒有讓大房一家參加,穆仲卿心裏有點兒過意不去,晚飯時,特意親自帶著幾個下人去了後院兒,給大房一家送飯。
見到穆連奎時,隻見他一改往日的跋扈,耷拉著花白的腦袋坐在角落的杌子上,吧嗒吧嗒的抽著煙袋鍋子。
見兒子來了,他沉痛的說:“老二呀,爹也知道你發達了,女兒有本事嫁到王府裏去做王妃,可是,爹跟你娘再不濟也生了你養了你,孫女下聘這麽大的事兒,你怎麽能不叫我參加?我可就在你的後院子裏呀,你叫爹娘這兩張老臉往哪放啊!”
說著,唏噓不已,老淚縱橫起來。穆仲卿急忙上前勸慰。
穆仲禮說:“老二,從打知道今天秦王來下聘,爹娘就梳洗好了一直等在這兒,歡喜的跟什麽似的,都說薇丫頭出息了,給咱們穆家光宗耀祖了,可是,足足等了一天也,不見你們來請爹娘參加納征禮,爹娘的心都給傷透了,枉你讀了一肚子的詩書,老鴰都知道反哺,羊羔都知道跪乳,你咋就能這麽對待自個兒的爹娘呢?”
穆白氏哭得鼻涕一把淚一把的,衝著穆仲卿數落著:“我們從前待你是嚴苛了些,可那也是你違拗父母之命在前,我們失望之後才那樣做的,老二啊,你摸著良心想想,是誰生了你養了你,當初為了供你念書,家裏是不是都勒著肚子省錢,如今你發達了,就不把我們放在眼裏了,你出的是人出的事兒嗎?既然你這麽不待見我們,也罷,我明個就回穆家村去,讓那個律夫人磋磨死死我們算了”
說到傷心處,哭得連氣兒都喘不上來了。
穆仲卿一陣愧疚,訥訥的說:“爹,娘,你們甭傷心了,薇丫頭不是心毒的,早晚兒會想通的,在這之前,你們先委屈委幾天,別惹惱了她,您們也知道,這個家全靠她才有今日的,許多事情兒子也做不得主!”
穆白氏道:“我們從前待她們娘幾個是太嚴苛了些,我跟你爹早就後悔了,可天下無不是的父母,總不能為了這麽點兒陳芝麻爛穀子的事兒就不忍爺奶叔伯吧,丫頭記仇,是她年幼不懂事,我們也不怪她,可你是我們的兒子,有些事兒孩子不懂事兒你總該懂吧,你總不站在我們這邊兒替我們爭一爭,那娘幾個怕是一輩子都不會原諒我們的!”
“二叔,奶奶的意思是說,讓您在中間給說和說和,我們往後一定都好好的,讓大妹妹別再記恨我們了,畢竟咱們都是一家人,打斷骨頭連著筋不是?”
穆崇福也在一邊勸和著,聲調哀怨悠長,配著他那張逐漸圓潤起的大臉盤子,很有喜感。
穆仲卿歎了口氣,道:“好吧,我盡量說說她,隻是這丫頭強得很,有時候我都怵她”
臨離開時,穆連奎抬起花白的腦袋,紅著眼睛說:“老二,明天理國公府老夫人壽宴,您問問你那要當王妃的閨女,讓不讓我們這幾個老厭物去,不讓的話就打發人來告訴一聲,我們好下地去幹活兒,省的白吃白喝的惹人厭。”
穆仲卿笑道:“瞧您說的,老夫人和大夫人都親自邀請了大家,薇兒又怎麽會不然你們去呢,爹,娘,你們都早點兒歇了吧,明兒一早咱們一起去理國公府。”
“真的?二叔,您能做了大妹妹的主?”穆崇才不信,又問了一遍。
穆仲卿抬頭,看到了蒼老的爹娘和大哥大嫂以及侄子們期待的眼神,鄭重的點了下頭:“能!”
玉坤宮中
莫皇後坐在皇後的寶座上,不緊不慢的喝著花茶。
坐下兩邊兒,雁翅兒般的坐著各宮的妃嬪們,姚德妃笑道:“嬪妾們恭賀娘娘解禁之喜,恭賀娘娘即將迎娶佳媳!”
各宮的嬪妃聽了,立刻站起身,福了下去,起身道:“嬪妾們恭賀娘娘解禁之喜,恭賀娘娘即將迎娶佳媳!”
莫皇後淡淡一笑,道:“都免禮吧,自家姐妹,何必客氣。”說著,轉向霍賢妃,道:“說到恭喜,本宮還沒有恭喜賢妃也解了禁呢。”
賢妃忙福了下去,道:“嬪妾多謝娘娘為臣妾解禁,娘娘仁厚,妾身感恩不已。”
莫皇後道:“都說了,不用跟本宮客氣,自家姐妹,何必這樣謝來謝去,快都坐下說話吧!”
“是!”
眾嬪妃們整齊的道了一聲,畢恭畢敬的坐了下去。
這會兒,玉坤宮的給位娘娘們有人歡欣雀躍,也有人驚懼不已。
二十年來,宮中的妃嬪們一直分為兩派,一派是莫皇後提拔起來的勳貴之後,都是循規蹈矩的大家閨秀,可惜,這些妃嬪們都遭錦貴妃打壓鉗製,位份都不是很高,卻也不是很低,但多半都沒有生子,就算生了的,不是生了女兒,就是生了病秧子,恓惶的很;而另一派,則是錦貴妃一手提攜的出身低微的女子,這些女子大都姿色豔麗,明媚鮮豔,如霍賢妃、何昭儀,楊才人等,這些女人雖然得寵,但因為她們出身低微,沒辦法給她們太高的位份。
所以,多年來,錦貴妃一直穩居後宮第一寵妃的寶座,從沒人能將她擠下去,就連皇後有時候都避讓她三分,皇後一派的妃嬪們更是被錦貴妃殘酷打壓,苦不堪言;如今,錦貴妃已逝,又因兒子叛亂被草草下葬,連個封號都沒有,所以,皇後一派的妃子們都揚眉吐氣,積壓在心中多年的怨憤終於可以釋放出來,雖然錦貴妃死了,但她扶持的那些妃子們還在,正好能用來給大家出氣!
眾妃坐定後不久,姚德妃先說起了秦王今日下聘之事,先是說秦王如何重視此次下聘的事兒,又說了秦王娶親之後莫皇後可以抱孫子的事兒,都是吉利喜慶的話兒。
莫皇後聽了,並沒有怎麽高興,老實說,她對穆采薇這個媳婦並不滿意,穆采薇不僅出身低微,野性未馴,而且連一點兒女子該有的溫婉恭順都沒有。隻是,逸兒死心塌地的戀著她,大有非她不娶之勢,而且,不管怎麽說,她也救過兒子的性命,所以為了不傷了兒子間的母子情分,她也隻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
姚德妃說完秦王定親的事兒,笑著看向霍賢妃,道:“聽聞賢妃娘娘的弟弟跟秦王同庚,不知是否定親?”
霍賢妃的心咯噔一下,馬上想到了她接下來要說什麽。
弟弟霍淵心儀於穆采薇的事兒在宮裏早就不是什麽秘密,上巳節那日,穆采薇跟朝陽公主發生齟齬,霍淵曾不顧自己死活攔在穆采薇前麵的事兒,一直被宮中的嬪妃們津津樂道,當時,大家是帶著羨慕嫉妒恨的語氣流傳此事,但現在,此事足可以做扳倒霍賢妃和霍家的利器!
霍賢妃笑道:“德妃姐姐也知道妹妹因忤逆貴妃被罰禁足的事兒,承蒙皇後娘娘的恩典今兒才放出來,哪裏會知道家中之事呢?”
賢妃這句話時告訴大家,她已經跟錦貴妃鬧掰了,已經被錦貴妃禁足,她不再是錦貴妃的人了!
然而,這群久被錦貴妃欺壓的妃子們卻不是那麽好應付的,霍賢妃追隨錦貴妃已久,想輕易摘除不是那麽簡單的,當然,個中也有是嫉妒霍賢妃低賤的商戶出身,卻位居妃位,且又受寵生子的。
李淑妃便笑道:“聽聞賢妃的弟弟心儀咱們未來的秦王妃呢,據說皇後娘娘舉辦上巳節遊宴時,咱們的秦王妃曾經跟朝陽公主發生誤會,當時的禁衛軍要對秦王妃放箭,霍公子曾不顧自己死活攔在秦王妃的前麵,此情此意,當真是讓人感動啊!”
李淑妃乃是護國大將軍李凱峰之妹,因為自己的侄女兒李瑞珠沒有能如願成為秦王妃深感不忿,所以便口不擇言,既可以詆毀穆采薇不守婦道,替自家的侄女兒出氣,又可以打擊一下霍賢妃,讓她一介商女,也敢跟她一樣居於妃位,且又得寵生子,她也配?
李淑妃的話音剛落,季昭儀便笑道:“可是呢,前兒我歸家去省親,聽我堂兄說起,當日咱們秦王妃參加上巳節所戴的頭麵首飾,衣裳鞋子,都是霍公子給添置的,就連秦王妃家開的酒樓都是霍公子贈予的呢!”
季昭儀是季太後庶出的侄孫女,和霍賢妃同一年進宮,霍賢妃剛進宮時因出身低微隻獲封了一個低微的位份,而季昭儀一進宮便因季太後的關照做了昭儀娘娘,幾年過去了,霍美人已經成了有子傍身的賢妃娘娘,恩寵不斷,而她,就算是太後百般抬舉,卻依舊是季昭儀,連一級都沒晉升。從前是霍賢妃見到她行禮,如今倒過來,是她見了霍賢妃行禮,這種落差讓她心如被毒蛇吞噬一般。因此,她深恨霍賢妃,之前因為忌憚她是錦貴妃的人,她不敢怎樣,但現在錦貴妃一死,她憋在心裏多年的怨氣終於可以發泄了!
霍賢妃深感惶恐,笑道:“昭儀妹妹這話太不可信,若說本宮的弟弟贈予別人房舍,或許令堂兄可以知曉,但舍弟贈予他人衣衫飾物,令堂兄又是從何得知?可見,傳言是不可信的!”
季昭儀得意的說:“並非是傳言,前幾日,堂兄無意中得了個妾侍,竟是安國公府逃婚的大小姐,秦王妃的母親就是安國公府的姑娘,正好那會兒秦王妃一家在安國公府客居,霍公子就明晃晃的直接把東西送到安國公府去了,這些事兒,安國公府上下都知道的,不是什麽秘密!”
霍賢妃的臉白了,莫皇後的臉也白了,之前霍淵貌似穆采薇之事她也知曉,隻道是那穆采薇之色絕佳,霍淵一時被迷惑住了,所以才做出那般不理智之事,沒想到原來那穆采薇還跟霍淵有這麽一節,女子名節大於天,若早知道如此,她斷不會同意這門親事,可如今木已成舟,不僅聘禮下了,臉成親的日子都定了,這可怎麽是好?
這種虛榮**奔的女子,怎配得上她俊雅不凡,尊貴無匹的兒子呢?
然而,心驚歸心驚,皇後的麵子還得應付過去的,她撂下臉來,道:“李淑妃,季昭儀,宮嬪最忌的就是背後議人長短,你們的話太多了,回去把《女德》抄一遍,明早交到玉坤宮來,時候不早了,本宮乏了,大家都散了吧!”
“是,嬪妾告退!”
眾妃嬪站起身,福了福身,邁著小碎步離開了。
宮門口無人處,季昭儀低聲對李淑妃道:“李姐姐,嬪妾為了你可是連皇後都得罪了,舍弟的事兒”
李淑妃低聲道:“放心吧,回頭我就告訴家兄,不就是提拔個五品武將麽?家兄一句話的事兒。對了,你那堂兄的小妾還知道什麽,讓她都吐出來,等本宮的侄女兒成了秦王妃,你就是第一功臣,你的弟弟和父親家兄也會全力提拔的!”
“是,多謝娘娘,嬪妾一定盡力!”
季昭儀歡天喜地的應承了一句,高興的去了。
她是季太後庶出弟弟的庶女,雖然同姓季,但季太後在她身上並不十分用心,就連她的父親和弟弟至今都是官職低微的小人物,在季府根本就沒有立錐之地,因此,她雄心勃勃的進了宮,平生最大的願望,就是得寵、幫扶家裏,榮耀門楣!
然而,皇上並不喜歡她,她幾次跟同進宮霍賢妃爭寵都敗落下來,現在,皇上連看都不願看她,若不是有季太後的麵子罩著,隻怕她的昭儀之位早就被褫奪了,所以,她已經不在對皇上抱有幻想,把實現自己榮耀門楣的願望放在了別的上麵!
“來人!”
莫皇後陰森森的叫了一聲。
“奴才在!”
今日新提拔上來的玉坤宮總管太監陳尚喜躬身上前,細聲細氣的問:“娘娘有何吩咐!”
“去秦王府,把秦王給本宮叫來。”
一個時辰後,陳尚喜氣喘籲籲的回來了。
“稟娘娘,秦王不在府上。”
“什麽?他不在府上,去了哪裏?”
“娘娘,瀟芷姑娘說,秦王夜夜都不在府中,至於他去了哪裏,誰都不知道!”
“可惡!”
莫皇後咬牙切齒:“這個逆子,真真是被那賤人迷昏了頭了!”
如今大局已定,南宮逸已經不需要晚上出去做什麽,就算出去也用不著天天出去,除非是去幽會,去見那個**奔放浪的女人。
該死的賤人,差點兒連她也一起騙了過去,她不過仗著有幾分姿色,沒成親就跟男人睡在一起,用這般下作的手段來迷惑勾引男人,借機上位,還妄想嫁給尊貴的秦王,做大晉國未來的皇後,真是不知世間還有羞恥二字!
不行,就算是已經下了聘禮,定了日子,她也要攪黃了這門親事!
“陳尚喜,去皇上哪那裏,跟皇上請示,就說本宮的母親明日七十大壽,本宮要回去省親,請皇上允許。”
“是,奴才這就去!”
陳尚喜恭謹的打了個千,退了下去。
昨夜,皇上傳下聖旨,給皇後娘娘解了禁,皇後娘娘解禁的第一件事,就是將原本伺候在玉坤宮的宮女太監們一起打入了慎刑司,命內務府重新挑選了玉坤宮使喚的下人。
他由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太監,一躍成了玉坤宮的大總管,因此,格外珍惜這來之不易的幸運,凡事都小心翼翼,盡心盡力!弓著身子剛退到門口,忽然聽到莫皇後說:“慢著,你別去了,本宮親自去見他!”
京郊的莊子裏
采薇躺在榻上,拿著男人下聘的禮單,正一行一行的看著,心中的感動和甜蜜一波接著一波,將她徹底的淹沒了。這個傻瓜,得費多少心思才能湊來如此貴重的聘禮?其實,她知曉他的底細,他根本就沒有錢,所以,就算是他的聘禮簡薄些,她也斷不會挑理。
正柔腸百轉的想著,母親杜氏忽然走了進來,在她的榻邊兒坐了下來,順手接過她手中的聘禮單子,笑道:“娘和你爹剛剛瞧過了,真真讓我們沒想到,秦王竟下了這麽貴重的聘禮,秦王尊貴,配咱們這樣的人家,便是這聘禮的十分之一也不輕了,難為他竟這般看重你,這份情誼,薇兒你可莫要辜負了啊!”
采薇鄭重的點點頭,道:“娘,女兒既然決定嫁了他,就定會一心一意的跟他過日子,此生除非他負了我,否則,女兒定會死心塌地的跟他一輩子,永遠對他不離不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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