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涼風刺骨。

因為宵禁和燈火管製的禁令,整個城市空****的。隻有寂寞的風穿街而過。路麵上不時有淩亂撕裂的封條被吹起,又飄落。如同一個飄忽不**的幽靈。

一個急匆匆的人影從旁邊的黑暗中閃身出來。他戴著一頂黑色禮帽,手裏拎著一個黑皮箱。素色的長衫,幾乎就要融進月光裏。

在一座西式木樓前,他停了下來。他輕手摩挲著木樓的大門,緬懷故人般沉思著。街巷深處,偶然有狗哮聲傳來。

“砰,砰”,良久後,他用力敲了敲門。

木樓裏傳來幾聲吱吱的顫聲,似乎是一個老人在低聲呻吟。然後,門閃開了一條縫。

“我回來了。”他抿了抿嘴,盡量平複著心裏的激動。

“你終於回來了。”門一下全部打開了。一個女人站在裏麵看著她,淚眼婆娑。

“再也不走了。”他摘下禮帽,點著頭,深情地看著女人。

巷子裏的狗叫得更大聲了。仿佛聽見了什麽動靜似的,胡同裏的狗跟著都叫了起來,連聲一片。

“真是混亂年頭啊!連狗都不安生。”有人從夢中醒過來喃喃說道。

“會不會是秦家?今天是初七啊!”旁邊有人輕聲哼道。

“是啊,初七了。興許是秦家老三又來哭魂了。”

“哭魂?秦家人不是已經……”

“別問了,快睡吧!”

夜,安靜下來。月亮驚恐地躲進了雲層裏。

凶宅

天蒙蒙亮,巷子裏便傳來了急促的馬蹄聲。兩輛馬車一前一後駛了進來。馬蹄踏在青石板上,噠噠作響。

前麵馬車上坐著一名男子。一塵不染的白色西服,胸前打了個黑色的領結。他不時地四處打量著巷子裏的情況,一邊看,嘴裏一邊嘖嘖稱讚。

“少爺,我們真的是來這裏嗎?”後麵馬車上坐了一個小男孩,穿著標準的長袍馬褂。他兩手緊緊扶著兩個黑口大皮箱。

“蘇小,你看這裏的環境多好啊!真沒想到,現在兵荒馬亂的,還有這麽清幽的地方。”前麵車上的男子說道。

“蘇少爺,這裏可一點都不清幽啊!”旁邊趕車的馬夫忽然勒住了馬韁。

馬車突然一停,坐在車上的蘇少爺差點飛出去。不過,他並沒有生氣,而是望著馬夫問:“你是不是知道些什麽啊!”

馬夫四下望了望,然後貼到蘇少爺的耳邊,輕聲說道:“梅花巷20號,據說以前是一戶秦姓人家的宅子。後來,不知道什麽原因,秦家一夜之間,全死了。接著,便一直鬧鬼。”

“鬧鬼?”蘇少爺眉毛一揚,嘴角隱隱帶著一絲興奮。

“是啊!這裏的住戶一到晚上都足不出門。蘇少爺,你是外地來的,還是小心為妙吧!”馬夫一臉慎重地盯著他。

馬車拐了個彎,離開了梅花巷。

蘇小兩手提著兩個箱子看著眼前的宅子說:“少爺,馬夫說這裏鬧鬼啊!”

“蘇小,我們來這裏是做什麽的?”蘇少爺盯著前麵的門牌,問道。

“少爺要來開蒸什麽所。”蘇小撓著頭想了想說。

“笨蛋,是偵探所。就是專門調查案子的。這裏鬧鬼,我們就從這裏開始。如果把事情搞清楚了,那麽,我蘇亞君可就紅了。”蘇亞君笑嘻嘻地說道。

砰。忽然,背後傳來了一聲沉悶的關門聲。

蘇亞君回頭看了看,隻見那門上貼著一張紙條。上麵寫著幾行字,天惶惶,地惶惶,我家有個夜哭郎;過路君子念一念,一覺睡到大天亮。

這是什麽意思?蘇亞君還是第一次見。

正在疑惑的時候,那道門又開了。一個婦女探出了頭,看見蘇亞君盯著門上的那張紙,一把拽掉了。

“哎!你好,我叫蘇亞君。今天搬到梅花巷20號,多多指教。”蘇亞君愣了一下,友善地笑了笑。

“你,搬到對麵了?”婦女目光一怔,不敢相信地看著他。

“是啊!以後大家都是鄰居,多多照顧啊!”

蘇亞君話還沒說完,那個婦女卻一把把門關上了。跟著,裏麵傳來一聲尖銳的喊叫聲,似乎是嬰兒的哭聲。

“少爺,這裏的人怎麽一個比一個怪啊!”蘇小看著他問。

“還不都是因為戰亂。唉,我們進去吧!”蘇亞君歎了口氣,往前走去。

對麵的門悄無聲息地開了條縫,裏麵露出一雙冰冷的眼睛。看見他們走進宅子裏,眼睛裏閃過一絲攝魂人的寒意。

畫像

眼前是一座西式的二層木樓,房子雖然破落卻依然掩蓋不了它曾經的闊氣。假山,花園,走廊,石亭,甚至還有條幹了的人工湖。

隻是因為長年沒有人住的關係,院子和花園裏長滿了野草。風一吹,簌簌作響。蘇亞君環視了一下四周,然後說:“看來,我們今天要好好打掃一下了。”

推開一樓的房門,一股濃重的灰塵味撲麵而來。蘇亞君不禁捏了捏鼻子,怪不得房產署這麽爽快地把房子租給了自己。現在看來,這個房子至少有十年沒人住過。

一樓似乎是會客廳,除了幾張暗紅色的桌子椅子,再無其他東西。樓梯是木式的,踏上去,吱吱作響。蘇亞君走得很小心,害怕一不留神便栽了下去。

二樓是臥房,一共四個房間。其中一個房間竟然上著鎖。這讓蘇亞君有些意外。他翻了翻身上的口袋,拿出一個鑰匙扣,在鎖上搗鼓了幾下。

啪,鎖響了一下,開了。

啊!樓下傳來了蘇小的驚叫聲。蘇亞君轉身跑向了樓下麵。

蘇小蜷縮著身體,指著前麵戰戰兢兢的說:“鬼,有鬼。”

蘇亞君順著他的指向望去。昏暗的光線下,一幅畫像掛在牆上。畫像上是一個女人,眼睛怒視,似乎很生氣的樣子。

“什麽鬼?一幅畫像而已。”蘇亞君不禁啞然失笑。

“不,不是的。剛才,畫像上那個女人是笑著的。她的表情會變。”蘇小顫抖著說道。

“好了,跟我上樓吧!”蘇亞君看了他一眼,轉身向樓上走去。

樓上的四間臥房,所有的擺設一模一樣。唯一不同的是剛剛蘇亞君撬開的那間臥房,裏麵的家具、地麵竟然幹幹淨淨的,甚至房間裏還有一股淡淡的幽香。

蘇亞君打量了一下那個臥房,冷笑一聲,“看來,這裏鬧鬼,鬧的還是女鬼啊!”

“少爺,你說什麽?”蘇小一臉迷茫地看著他。

“好了,蘇小,我們收拾下吧!今晚,我要睡這個臥房。”蘇亞君大聲說著,好像故意說給誰聽似的。

房間裏死一樣沉寂著,所有的物體都帶著一股說不出的恐懼。

“少爺,我覺得這個地方很邪啊!要不,咱們出去住吧!”蘇小心裏一毛,顫然說道。

“蘇小。我給你起名字叫蘇小,就是希望你能像古代最有膽色的女子蘇小小一樣。可惜,你太令我失望了。”蘇亞君搖著頭說。

“少爺,我這就去收拾。”蘇小深情黯然,眼神變得有些失落。

蘇小是蘇亞君在來江城的路上遇見的。正值兵荒馬亂之際,街旁路邊到處是背井離鄉的流浪人。蘇小也混在人群中。不知道為什麽,蘇亞君第一眼看見他便覺得有些親切。於是,便收留了他。

唉,一聲輕歎忽然從房間某個角落裏傳出來。蘇亞君一驚,四處掃了一眼。房間裏除了安靜矗立的家具,沒有任何影子。

正在他懷疑自己是不是幻聽的時候,他看見床底下,有件東西。

那是一幅畫卷,畫像上的人和一樓廳堂裏那個女人一樣,不同的地方是,一樓廳堂裏那個女人是怒目而視,這幅畫像上的女人是笑臉嘻嘻的地看著蘇亞君。

蘇亞君一下想起了蘇小在一樓說的話,那個畫像上的人是笑著的,她的表情會變。

鬼影

天黑了,深邃的宅子籠上了一層莫名的詭異。

蘇亞君從皮箱裏拿出一個唱片機,輕手拿起一張唱片,放進去。很快,輕柔甜美的音樂響了起來。似一條涓涓流淌的小溪,緩緩流過臥房裏。

蘇亞君看著桌子上那一幅畫像,心裏有些疑惑。畫像上的女人是誰呢?會是以前秦家的人嗎?

不知道為什麽,蘇亞君看著畫像上女人的眼睛,感覺就像看著一個活人一樣。不知道是畫像的人技術高明,還是那雙眼睛本來就是一雙真人的眼睛。

砰,砰,砰。有急促的敲門聲傳進來。蘇亞君愣了一下,剛站起來便聽見了蘇小的爭吵聲。“你們是誰?你們幹什麽?”

蘇亞君走下樓,看見蘇小正和兩個男人在揪打。

“蘇小,不得無禮。”蘇亞君走過去拉住了蘇小。

兩個男人也停了下來,年長的一個看著蘇亞君問:“你就是那個搬過來的偵探?”

“哦,正是。我叫蘇亞君,敢問先生怎麽稱呼?深夜造訪,又有何事?”蘇亞君笑了笑,說。

“我。梅花巷裏的人都喊我福伯。這是馬二。我們來,是想讓你搬走。”福伯開門見山,說出了自己的目的。

“可是,我是按照房產署正當手續租下這裏的呀!”蘇亞君愣了愣。

“那個房產署光知道掙錢。他們根本不知道這裏的情況,這裏是鬧鬼的!”旁邊的馬二急燥燥地說道。

“這個我知道。”蘇亞君平靜地微笑著。

“你知道?那還不搬走。今天是初七,秦家老三會回來哭魂的。梅花巷的人都知道。”馬二看著蘇亞君的樣子,不禁有些急了。

“謝謝兩位的好意。我不會搬走的。我堂堂正正男兒郎,怎麽會信這些?如果兩位沒其他事的話,就請回吧!”蘇亞君擺了擺手,下了逐客令。

福伯歎了口氣,拉了拉馬二,轉身走了。

門被關上了,蘇小看了看蘇亞君說:“少爺,你說會不會真的有,那個啊!”

“一派胡言。你要是怕,你搬出去吧!”蘇亞君白了他一眼,拂袖向樓上走去。

推開臥房門的時候,蘇亞君恍惚看見一個黑影忽地一下閃到了一邊。**空****的,唱片依然響著。

難道自己看花眼了?蘇亞君疑惑著坐到桌子邊。突然,他的目光死一樣盯著前麵,額頭上竟然泌出了一層細細的冷汗。

桌子上那幅畫像上的女人,竟然變了樣。本來笑容嫣然的樣子,此刻竟然變成了怒目而視。

整個宅子的燈突然全滅了,世界瞬間陷入了黑暗中。

嗚,嗚。有幽咽的哭聲響了起來。仿佛是從宅子的各個角落裏傳出來似的,帶著顫抖的餘音四散漂移。

蘇亞君摸索著走出了臥房,他喊著蘇小的名字。可是,卻沒有人回答。哭聲越來越近,似乎是從蘇小的房間裏傳出來的。

蘇亞君走到房間門口,哭聲嘎然停了。接著,裏麵響起了說話聲。

“你回來了。”是一個女人的聲音,帶著不甚的嬌媚。

“我回來了,白秀,讓你久等了。”一個男人說道。

蘇亞君透過門縫往裏偷偷看了一眼,猶如遭雷際般怔在了那裏。

回魂

時間剛過正午,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淡淡的水氣。這也是這個城市的一大特點,不論陽光再怎麽強烈,空氣總是濕潤清幽。

麥克醫生用力做了個深呼吸。睜開眼的時候,他看見一個身穿白色西服的男子拉著一個素色長衫的男孩向自己走來。

麥克接過男子遞過來的名刺,用讚許的目光看著他,“蘇先生,好魄力啊!能把偵探所開到這裏。”

蘇亞君笑了笑,“麥克醫生不也同樣把西方醫術帶到了中國嗎?”

“少爺,他,他怎麽會說我們的話?”旁邊的蘇小一臉驚奇地看著麥克。

“那有什麽?還是看你的病吧!”蘇亞君瞪了他一眼。

“我沒病。你看,我不是好好的嗎?”蘇小說著捋了捋自己的胳膊。

“你呀!快跟我進去。”蘇亞君看著蘇小的樣子不禁啞然一笑。

聽著蘇亞君的敘說,麥克的臉色越來越凝重了。思索片刻後,他從抽屜裏拿出幾本厚厚的英語書籍,仔細查起了資料。

牆壁上的鍾擺一分一秒過去,麥克的額頭上滲出了些許汗珠。終於,他從書堆裏抬起了頭。神情嚴峻的看著蘇亞君,“蘇先生,你確定你說的是真實的?”

“當然。我在西方求學三年。對於鬼魂之說,一直都不信。可是,昨天的事情真的讓我……”蘇亞君沒有再說下去。昨天晚上,他看見那兩個男女對話,竟然是蘇小一個人做出來的。這著實讓他震驚不已。

“蘇先生,你說的這種情況的確很怪異。不過,在我們西方國家也有一些對此現象的解釋。究竟是不是鬼魂作祟,我還不能確信。不過,你的這番話讓我想起一件事來。”

蘇亞君心裏一緊,他直直地看著麥克醫生,不知道他會說什麽事情。

“那是半年前的一個雨夜。”麥克醫生陷入了深深的回憶中。

那是麥克來這裏遇到的第一場雨。大雨滂沱,瘋了一樣衝刷著窗欞。就在麥克醫生準備睡覺的時候,診所的大門響了起來。

進來的是一男一女兩個人。男的穿著件黑色的鬥篷,身體顯得很孱弱,說句話都要停頓半天。

看見男的身體狀態差,職業的敏感讓麥克伸手去把他的脈。結果,麥克的手剛搭到那個男的手上,那的女的便瘋了一樣推開了麥克。然後,拉著那個男的走出了門外,衝進了茫茫雨簾中。

這一切發生的太快,等麥克反應過來的時候,那兩個人已經走了。可是,更讓麥克驚訝的是,在他把住那個男的脈搏時,竟然發現那個男的沒有脈搏。

麥克怎麽也想不通,一個人怎麽可能沒有脈搏。除非,他是死人。

兩天後,麥克的一名記者朋友來到了麥克的診所。她是來這裏收集一些資料,路過江城,所以來看看麥克的。聊天的時候,朋友告訴他在這裏有一個叫梅花巷的地方,那裏有一個鬧鬼的宅子。

本來,麥克對這並不感興趣。可是,當朋友拿出她拍攝的影像資料時。麥克愣住了,她在那裏麵竟然看見了昨天來自己診所裏的那個女人。

“那個女人叫白淑媛,是梅花巷鬧鬼宅子裏的人。已經死了兩年。當時,我隻能祈禱上帝保佑。”麥克醫生說完,虔誠地做了個禱告。

“你是說,你見鬼了?”蘇亞君迷惑地看著他。

“我不知道。我隻願那天遇見的隻是一場夢。隻是,你今天說起的事情和我見到的極其相似,再加上又都是在梅花巷宅子裏發生的。所以,我才講了出來。”麥克醫生悵然說道。

秘密

從麥克診所回來的路上,蘇亞君一直沉默著。難道秦家宅子真的是有鬼?麥克醫生說的事情肯定不會作假。如果一切真如福伯所說的一樣,那麽,秦家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呢?思來想去,蘇亞君決定去找福伯問問秦家的事情。

福伯開門看見門外的蘇亞君,臉一下拉得很長。興許是昨天晚上的事情讓他仍然無法釋懷。

“福伯,我想找你問點事。”蘇亞君說著,從口袋裏拿出了一盒煙遞給了福伯。

福伯接過煙,臉色緩了下來,“說吧,什麽事?”

“秦家,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麽事?”蘇亞君問道。

福伯身體微微一顫,目光望著遠方,“秦家?你問這個幹什麽?”

“你知道,我是個偵探。所以,對任何事情都好奇嗎?再加上,昨天晚上宅子裏確實有些不安分。”蘇亞君幹笑了兩聲。

“也罷。我把秦家的事情告訴你,也許你就不會再呆在那裏了。”福伯似乎下了很大的決心,“秦家是兩年前搬來的,大大小小一家有二十來口人。當時,可以說是梅花巷的一大熱鬧事。尤其是秦家老爺的三媳婦白淑媛,長得那個俊啊!惹得很多有錢公子哥的青睞。可惜,秦家似乎有很多秘密似的,一天到晚都關著大門。就連作為梅花巷的管理員,進去一次也很難。

出事的頭天晚上,秦老爺把所有的鄰居都請到了家裏。很多人都喝得爛醉。第二天,我剛打開房門,便聽見馬二瘋一樣喊叫著,秦家死人了,秦家死人了。

當我們走進秦家宅子的時候,全部驚呆了。秦家大院到處都是死人。秦老爺仰躺在一樓廳堂,他的身邊是秦夫人,還有一些下人。當時的情景,真是慘不忍睹。

後來警察署來了三輛警車,才把現場整理幹淨了。秦家二十三口人,除了在外求學的老三,全死了。

秦家出事後,宅子便荒廢了。梅花巷的人時不時聽見有哭聲從秦家傳來,特別是到夜裏,還有一些腳步走動的聲音。於是,鬧鬼的說法便流傳開了。”

“那,有人親眼見過,鬼嗎?”蘇亞君不知道該怎麽表達。

“有。那是去年的初七,有人看見一個男人提著皮箱走進秦家宅子裏。起先,還以為是誰走錯了地方,便跟著那人走了進去。可是,在門口,卻看見那個男人抱著一個女的在哭。聲音淒慘無比。那個女的,赫然是秦家的媳婦白淑媛。”

“是她?”蘇亞君愣住了。

“並且我還可以告訴你,那個親眼看見的人不是別人,正是我。”福伯苦笑了一下。

從福伯家出來,蘇亞君的心情更加沉重了。沒想到這個秦家宅子竟然有這麽多秘密,還有那個白淑媛。會不會,她根本就沒死?一直留在秦家宅子裏呢?蘇亞君忽然想起了那個一塵不染的臥房,還有那個畫像上的女人。一些畫麵在他腦子裏閃過,他覺得有些暈,這是他從來沒有過的感覺。

回到家,蘇小竟然不在。偌大的宅子,空****的,顯得有些陰森。蘇亞君吸了口氣,向二樓走去。

嗒。猛的,蘇亞君頓住了腳步。他清晰地聽見一個腳步聲。他可以確定,那是屬於一個女人的腳步聲。

走廊裏暗乎乎的,似乎有雙眼睛在窺探著一樣。

蘇亞君聽見自己心裏劇烈的跳動。

死靈

月光飄進來,光影四散。

女子抬起了頭,眉目如畫,雙眸似清幽的黑寶石。一襲錦色的旗袍,長發束在一起,端莊卻不失嫵媚。

她是畫像上的女子,如此真實地站在蘇亞君麵前,讓他瞠目結舌。

“秦郎。”女子淺淺一笑,似是萬種風情搖曳橫生。

“你是,白淑媛?”蘇亞君腦子裏竄過一個名字,脫口喊道。

“你走後,老爺一直很掛念你。秋兒也一直哭啊哭。後來,鄰居大嬸說孩子夜裏哭是因為沒有人保護。她留下了張紙條,上麵寫著四句話;天惶惶,地惶惶,我家有個夜哭郎,過路君子讀三遍,一覺睡到大天

亮。結果,秋兒真的睡著了,再也沒有哭過。

老爺為了感謝鄰居們的幫忙,宴請他們。嗚,嗚。沒想到,沒想到。”白淑媛哭了起來,伴著穿堂風一聲蓋過一聲。

“白,姑娘。我……”

“少爺,少爺。”樓下忽然響起了蘇小的喊叫聲。蘇亞君一驚,再回過頭的時候,眼前哪裏還有白淑媛的影子。

風吹著兩邊的門把聲聲作響。一幅畫像從地上竄聲飛起。蘇亞君伸手撈住一看,畫像上的女子正是白淑媛,她穿著一襲華麗的旗袍,裝束打扮和剛才自己見到的一模一樣。

蘇亞君呆住了。

“少爺,你在怎麽不出聲啊!”身後傳來了蘇小的埋怨聲。

“哦,蘇小,你回來了。”蘇亞君漫不經心地看了他一眼。

“麥克醫生說讓我去他診所做什麽檢查,少爺,我能不能不去啊!”蘇小央求著。

“那怎麽可以?麥克醫生還等著你呢?你跟我說回來拿東西,結果也不見人。”蘇亞君這才想起和麥克醫生說好晚上幫蘇小做個身體檢查的事情。

“少爺,我這不是病。我去問了問,他們說我這是鬼附身。”蘇小一臉神秘地說道。

“別胡說。”話一說出口,蘇亞君想起了剛才見到的情景。他舌頭顫了顫說:“你聽我的就對了。麥克醫生還在等著呢。”

“那,好吧!”蘇小悻悻地點了點頭。

蘇小走了,整個房間又陷入了沉寂中。蘇亞君拿著那幅畫像走進了臥房。來到這裏發生的事情,讓他覺得似乎墜入了一個看不見底的深淵。

蘇亞君屏著呼吸,陷入了沉思中。

“亞君,你真的要回國嗎?現在,軍閥紛爭,戰事四起。恐怕會有性命之憂啊!”導師望著他。

“可是,我不能一直呆在這裏。我想知道自己的國家究竟是怎樣一個國家。並且,我也想找回以前的記憶。”

“是啊,我想你的身世一定非常淒慘。從我救你那天開始,也快兩年多了。既然你決定要走,我也不攔你了。”

蘇亞君抿了抿嘴,神情有些黯然。

唉!耳邊又響起了一聲幽怨的哀歎。蘇亞君不禁有些生氣,他衝著房間大聲喊了起來,“到底是誰?是你嗎?白淑媛?”

蘇亞君話剛說完,一道白煙從桌子上升騰起來。白煙散盡,蘇亞君又看見了白淑媛。

“你到底想幹什麽?”蘇亞君看著她問道。

白淑媛怔了怔,輕步走到了蘇亞君身邊。兩隻清眸盯著他,“秦郎,你真的不記得我了?”

蘇亞君仿佛陷入了兩潭深水中,腦子裏一片空白,有畫麵隱約飄來。

巫術

那一年,秦雲和幾個記者朋友一起去收集新聞。結果,途中遇到一隊軍閥。秦雲失足從雲南一座山上跌落下去。

醒來的時候,是在一個奇怪的寨子。那裏的人穿著打扮仿佛不屬於人類。照顧秦雲的,便是白淑媛。她告訴秦雲,這個地方叫修羅寨。

秦雲在修羅山裏靜養了一個月。然後,他和白淑媛相愛了。修羅寨裏的人為他們舉行了盛大的婚禮儀式。

婚禮後的秦雲漸漸想起了以前的事情,他不知道和自己一起遭到軍閥襲擊的朋友情況如何。他更擔心自己的家人。秦雲的煩躁與不安,白淑媛看在眼裏。於是,她便去央求族長,希望能和秦雲一起離開修羅寨。

在白淑媛和秦雲的苦苦哀求下,族長答應了他們的請求。

秦雲和白淑媛醒來的時候,已經到了外麵。隻是,除了白淑媛,秦雲對於在修羅寨裏的其他記憶,一點都沒有。

秦家很快接納了這個漂亮的媳婦。一個月後,秦雲接到了一個國外朋友的電話。朋友希望秦雲能到國外留學。

朋友的意見最終成了決定。秦雲離開了白淑媛,去了國外留學。後來,因為戰亂的關係,秦家遷到了江城。

忽然有一天,秦雲接到了國內傳來的噩耗。秦家二十口人,一夜之間全部離奇死去。他當天晚上便趕到了家裏。

麵對家裏的慘劇,他悲憤欲絕。可是,秦雲並沒有發現白淑媛的屍體。就在他準備去警察署了解情況的時候,秦家宅子來了幾個人。他們看見秦雲,二話不說,舉起長槍向他射來。慌亂中的秦雲跑到了江邊,無奈之下,他縱身跳進了滔滔江水中。

蘇亞君身體猛地一顫,他想起了一切。原來,自己竟然便是秦家的老三,秦雲。

“可是,淑媛,你怎麽會?”秦雲淚眼婆娑地看著自己心愛的人。

“修羅寨,本是修煉巫術的地方。所以,當年我們出來的時候,族長才會洗去你的記憶。當年我跟你出來的時候,族長教了我鎖魂術。所以,我把自己的魂魄鎖在畫像裏,等你回來。”白淑媛輕聲抽泣著,良人已經歸來,是幸福,還是酸楚,她已經分辨不出來。

“究竟是誰?是誰要滅我秦家?”秦雲一下站了起來,義憤填膺的喊道。

“禍起蕭牆。”白淑媛忽然抬起了眼睛,怒火從裏麵竄出來,引出一個慘絕人寰的悲劇。

梅花巷20號,本是秦家通過正當手段從房產署購買過來的。可是,在秦家安頓下來後。一個外國人敲開了秦家的大門。他向秦老爺說明了來意。

聽完他的要求,秦老爺不禁大怒,讓人把他趕了出去。

後來,秦老爺的外孫秋兒夜裏經常哭泣到天明。無論怎麽哄,都止不住。找了一些醫生也是束手無策。就在他們一籌莫展的時候,鄰居一位大嬸告訴了他們一個偏方。是一張紙條,上麵寫了幾句奇怪的話。說,隻要把那個紙條帖在秦家大門外,小孩便不會再哭。

那張紙條貼到門外的當天晚上,秋兒果然不哭了。秦老爺非常感謝鄰居的幫忙,於是,在秦家設了宴席,請鄰居們過來做客。

悲劇就是那天晚上發生的,酒足飯飽的人們離開後。十幾個人衝進了秦家大院,把秦家所有的人都殺了。

秦雲仿佛看見自己的父母親友一個一個被殺害的情景,他顫抖著嘴唇,泣聲喊道:“是那個外國人?他究竟要幹什麽?”

“他想利用秦家的宅子進行鴉片生意。老爺說那是出賣國家的事,絕對不允許。所以,他才想要霸占秦家。”白淑媛擦了擦眼淚,說道。

“這些年,秦家宅子鬧鬼,是你怕秦家被人霸占做的吧!”秦雲柔聲看著白淑媛問。

“是的,那個外國人也來過。我聽他身邊的人叫他,麥克醫生。”

“麥克醫生?”秦雲驚聲,呆住了。

真相

蘇小覺得有些不舒服,他不明白做個檢查怎麽要把全身都綁起來,眼睛還要蒙著。

隱約,有燈光亮起來。他聽見有人走了進來。

“麥克醫生嗎?我什麽時候可以走啊!”蘇小喊道。

“別急,還沒好。”門口傳出了麥克醫生的說話聲。

不知道為什麽,蘇小的心猛地跳了一下。跟著,他的眼罩被取掉了。

眼前的一切漸漸清晰起來。他看見麥克醫生拿著一把明晃晃的尖刀站在床邊。蘇小的心驟然緊縮起來。

“麥克醫生,你這是做什麽?”蘇小吸了口氣,緊張地問道。

“我問你幾個問題,如果你不老實回答的話,我就把你解剖了。”麥克醫生陰沉著臉,說道。

蘇小嘴角哆嗦了一下,沒有說話。

“你們在秦家宅子裏,有什麽發現沒有?”

“沒,沒什麽發現啊!就是少爺說我被鬼附身了。才讓你檢查的。”蘇小小心翼翼地說著,生怕一句話讓麥克醫生下了毒手。

“你們真的沒見到什麽可怕的景象。比如,一個穿著旗袍的女鬼。”

“啊。”麥克的話沒說完,蘇小便叫了起來,他指著手後說:“你,你看。”

麥克愣了愣,轉過身一看,不禁臉色刷白。

一個女人正站在他身後。應該是懸在他身後,目光陰毒地看著他。

蘇小嘴唇發顫,然後,他看見了少爺走了進來。

“麥克醫生,你應該為你所做的罪惡付出十倍代價。”秦雲盯著麥克,眼睛裏幾乎冒出一團火來。

“蘇先生,我和蘇小隻是開個玩笑。你,你別介意。”麥克看見秦遠,笑了笑。

“麥克,我不姓蘇。我的名字叫秦雲,是秦家宅子的三少爺。”秦雲冷哼一聲,說道。

麥克一聽,冷汗順著臉頰落了下來。他顫抖著癱到地上,“蘇先生,不,秦先生,我,我……”

“淑媛,現在,我們為冤枉的家人報仇雪恨。”秦雲盯著麥克的臉,一字一頓地說道。

尾聲

1943年7月,江城各大報紙除了報道全國的戰勢情況外,還報導了一個消息。在江城一家西方私人診所裏,人們發現診所的主人麥克醫生,全身被解剖,並且,屍體被掛在診所的解剖圖上。

梅花巷裏又有了關於秦家的傳聞。那個住在秦家的蘇亞君,失蹤了。他的隨從蘇小一個人離開了江城,沒有人知道他去了哪裏。

夜深了,福伯把被子鋪好,準備睡覺。對麵秦家宅子裏卻傳來了說笑聲,似乎有十幾個人。其中,還有一個女人在輕唱,“天惶惶,地惶惶,我家有個夜哭郎。”

唉,福伯搖了搖頭,躺到**把燈滅了。

窗外,一片寂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