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趁著混亂說話的當兒,竟然有幾個功力深厚的武林翹楚強撐著損耗之危引出引出一部分毒xing,皆是拔地而起,勉力提氣與敵相迎。喊殺聲響徹廳堂,正在這時,忽從門口閃進一個月白身影,無人分身來敵,那身影快得竟似一道光,手端更是寒光一現,直取韓酊頸項。
“洛無垠?”不知是誰喊出了聲,大打出手的人們漸漸停了下來,注視著他手中的匕首,氣氛一下子變得微妙。而此刻,被人喊出名字的男子正悠閑地架在韓酊的肩膀上,仿佛他脖間的匕首是他隨意放於手中,而他,隻不過是個喝醉了酒,被韓酊好意攙扶的醉漢。
“怎麽我才出去小個解,就錯過了這麽一場好戲?嗯?不如你跟我說說,這是要幹什麽?”抬手將刀刃在韓酊項間又緊了一分,他熏然發問。
還沒等人回答,他臉色忽然又是一變,竟然猛地吐出一口黑血來。韓酊見狀,冷笑了兩聲,“你以為我下得是普通的驚蟄?”那些應戰的江湖人士臉色也變得更加灰暗,難敵黑衣眾人。韓酊反手一掌直擊而去,掌勢凶猛直取洛無垠命門,洛無垠方才被毒所傾傷及內腑,一時間竟無法多移動半分,眼看危矣,忽然,一柄長劍橫空劃來,韓酊大驚,未想到此時還有人能有招架之力,側身緩開,不由收了掌勢。
“鍾、謦、寒!”聲嘶欲裂。
“是我。”鍾謦寒利落的接下幾掌。衣裾翻飛,寒劍無雙的劍氣霎時凸顯,步伐更是詭譎多變,韓酊與之過了數十招,仍是一片衣角都沾不到,眼見就要被他牽製住,韓酊惱極,出招更是狠絕,招招致命。鍾謦寒一聲冷哼,一招‘故園東望’,劍氣大盛,清冷的月華漸漸蓋住了倆人,叫人瞧不出虛實。
正是緊緊盯著戰況的季默聲忽在一瞥間看到門外衝進一隊再熟悉不過的紫襟錦衣人,殺伐聲頓時再勝,眾人驚見不知從何而降的一隊人馬殺將進來,恰恰衝散了黑衣人密實的包圍,必勝的信念重新回歸到眾人心裏,武林豪傑戰心又起,配合著錦衣人,慢慢搬回了頹勢。
季默聲趁著一群人打鬥的片刻,迅速的撤到洛無垠身邊,把他帶向被掀倒的桌子旁。
“你怎麽樣?”
“我還好。”洛無垠抬起眼,“你怎麽…”眼前的季默聲無論怎麽看都不像中了毒的人。
季默聲狡黠的笑笑,“這點毒我還不放在眼裏。”從懷裏掏出一個藍色的瓷瓶擰開,“你信不信我?”他搖了搖手上的瓶子。
洛無垠點頭。
季默聲倒出一粒黑色的藥丸塞到他嘴裏。
頓時,一陣苦味在唇齒間劃開,丹田處生起一陣陣劇烈的刺痛感,洛無垠緊緊咬住牙,臉色變得一片慘白,看起來甚至比剛才受傷之時更加痛苦。季默聲拿起一根銀針快速的紮向他的幾處大囧,他猛然吐出一口黑血,隨即慢慢平靜下來,臉色竟也恢複了許多。
“一時間也隻能做這麽多了,之後多調息應該不會有什麽大礙了。”
看到洛無垠神色漸漸平靜,季默聲於是轉向旁邊一人。“這位前輩,在下有法一試,您可願讓在下施為?”
坐在洛無垠旁邊的正是個四五十左右的道士,遇此突襲,竟也是一副安然模樣。他深深望了季默聲一眼,微笑著點頭。“少俠不用多說,盡管一試就是。”
季默聲也不多說,快速的幫他療起傷。半晌,那道士緩過氣來,望著季默聲不由讚賞的一笑。“少俠高義,此一戰,江湖人必不有所忘。”
季默聲搖了搖頭,隻繼續往下一個人挪去。
“都給我住手!”鍾謦寒一劍橫過,扣住了韓酊命門,黑衣人見狀紛紛停下,原本訓練有素的隊形也慌亂成一團。
“你居然沒有中毒?”韓酊受製於人,心神卻全寄放到了這個問題上。這門密製奇毒萬不可能有外人知道,而眼下鍾謦寒的確是行動自如,怎麽會?
鍾謦寒顯然並不想回答,隻拿一雙眼側了側正幫眾人解毒的季默聲,韓酊偱眼望去,眼中疑慮漸漸化為了驚奇,他放眼看了看已作困獸之鬥的部下,良久,悵然長歎:“罷了,是我韓酊未能思慮縝密,終究是山外有山人外有人,天公欲違,我無話可說。”人皆能見那死灰蒼老之氣頓砸了他全身,他緩緩抬手,重把麵具戴好,一抹奇異的空寂在他眼底一劃而逝,正不解間,隻聽得他嘶聲仰天哀嚎:“老爺,夫人,韓酊無顏,這就向您們請罪!”
鮮血隨著鋒利的劍刃緩緩流下,鍾謦寒麵色一凜,單垂的右手在寬廣的衣袖中緊緊握成了拳頭。
韓酊就這樣直直地倒了下去,一雙眼大睜著望向一片暗沉無星的天空。
見到頭領自盡的黑衣人沒有戀戰,轉瞬間皆是服毒自戮,看得在場的江湖人心下大是驚駭。驚於他們的決絕忠誠,駭於他們的冷漠狠戾,如若多些這樣的人,江湖必是一場大亂。
一直在一旁施救的季默聲忽然轉過頭,看了看站在場中一動不動的鍾謦寒,一向帶笑的唇抿成了一條直線,然後又低下頭轉了回來,繼續手上的動作,什麽話也沒說。
一場莫名的危機就這樣莫名的化解了,在場的眾人都顯得放鬆了許多,無知真的是一種幸運。
季默聲忽覺一陣的心悸,一片素白的靈堂被染上了血的濃重夜的深沉,顯出幾分鬼魅和莫名的淒涼,那個孤零零的站在正中央的青衣人不知為什麽仿佛也完全融進了這片闔暗。
他深吸了一口氣,那種窒悶的感覺越來越重,也不知是身體的原因還是其他的什麽,隻是覺得這一切遠遠還沒有結束。
那群半路衝進來的紫衣人此時也完全收斂,安靜的站在旁邊,並不開口說話,也不理會旁人的疑問,就像是從來都不會言語一樣。
“爹——”忽然一眾人等急匆匆的從院內衝了進來。為首那人步伐急促而沉穩,見他大步急驅至鍾銘身邊才停,眾人定睛看去,都是一臉解脫。
“盟主!”
“盟主……”
此起彼伏的呼喚聲四下響徹。季默聲轉身望去,這便是傳聞中的武林盟主鍾方奇麽?
他隨意點了點頭,豁達中自有一番沉練,“爹,你沒事吧?”朗朗星目裏盡是關切。
“方奇你來了就好,幸得季公子解毒,爹已無甚大礙,不用擔心。”鍾銘臉上一片欣慰之色,隨鍾方奇的攙扶站了起身。
“我代家父還有各位多謝季公子了。”他微笑對著季默聲點了點頭,跨前一步,雙手抱拳,
“盟主客氣了,如有所為則當盡力罷了。”季默聲笑了笑。
鍾方奇頷首,又麵向眾人。“諸位,方奇來遲一步,諸位受驚了。”說完,就要深深彎下腰去。楊揆趕忙上前托起他雙手,惶然失色:“盟主這是哪裏話?事出突然,再說楊府出事老夫本就責無旁貸,您這樣說,那可真是愧煞楊某了。我向盟主請罪!”話音剛落,他已是單膝跪下,激動得泫然欲涕。
“楊前輩快請起,你奇毒方解,怎堪如此?”挽起楊揆,他對著眾人溫和一笑,一雙手更是平平攤開,“不管怎麽說,這場風波終是止住了,真是辛苦了眾位,請大家放心,我一定會妥善處理好這次事件。”他又轉向已走到季默聲身旁的鍾謦寒。“謦寒,這次讓你受累了。”
鍾謦寒迅速的收起長劍,表情很平靜。“無妨。”
鍾方奇笑了笑,早已經習慣了他這樣的態度,又與他們寒暄了幾句,就轉去調查那些黑衣人的身份了。
待一切安頓好,天已經蒙蒙亮了,中毒的眾人也悉數穩定了下來,季默聲揉了揉額角,說不出的疲憊,走到大廳,鍾謦寒鍾方奇正與那些紫衣人坐在一塊兒,隻是並沒有交談,隻有鍾方奇一人客氣地招待著那些人。見到此情景,季默聲不由的笑了笑,那些人啊,還是老樣子,於是慢慢走了過去。
“錦遊,小楓,溫路,民然。”他走到那群紫衣人麵前輕輕叫出幾個名字。
為首的人睜大了眼睛,奇異地看著他,臉上也終於有了表情。“你…你怎麽知道我們的名字,你是…”他皺著眉望著麵前長身玉立,俊朗爾雅的男子,慢慢的,疑惑擴大成滿滿的驚訝,甚至有點不可置信。
“聲聲!”後麵一人忽然大叫出來,於是,一眾原本麵無表情的紫衣人霎時變了臉色,古怪莫名。
“是我。”季默聲笑了笑,優雅得體,隻有眼底流露出幾分狡詐。
“原來這些俠士是季公子的朋友啊!”鍾方奇驚訝地望著一瞬間‘活’起來的眾人,帶上了點興味。鍾謦寒卻依然舒然坐在一旁的椅子上,並不顯得驚訝。
“他們是我的朋友。”季默聲回道,又悄悄對著後麵的人眨了眨眼,於是,又是一片奇異地抽氣聲。
鍾方奇眼神一動,“既然如此,那在下也不打擾季公子敘舊了,今日一事,實勞季公子了,鍾某人必銘記在心。”鍾方奇瞥了眼坐在旁邊動也沒動的鍾謦寒,隻好先行走了出去。
留下的眾人紛紛瞧向不識時務的某人,季默聲擺了擺手。“不必介意。”
終於有人諾諾開口。“老……老大,你怎麽變成這種樣子了?”
季默聲挑起眉毛,“什麽樣子,這樣子不好嗎?”
“不是,隻是…這樣我們不習慣啊!”
季默聲的目光劃過眾人。“看久了不就習慣了。”
眾人隻得一徑默然的看著他,臉色依然是精彩紛呈。
季默聲忽然皺起眉頭,原本就不甚好看的臉色更加蒼白了幾分,忍不住捂住胸口咳嗽了幾聲。
“聲聲,你怎麽了?”季錦遊臉上染上了悠色,聲聲的身體一向不怎麽好。
季默聲擺擺手,咳嗽又重了許多,忽然眼前一片黑沉沉壓了下來,看來這次是虧大了,失去意識前這想法不住在腦子裏晃**。
“聲聲!”
“老大!”
一群人手綁腳亂的上前扶,豈料竟然有人比他們更快,一片青色的身影閃過,季默聲已穩穩落入另一個人的懷抱。
“喂,你誰啊,快放開我們老大。”
立刻有人出手製止。季名然上前兩步。“這位是?”
鍾謦寒彎起唇,淡淡帶出點笑紋。“當然是比你們更有資格照顧他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