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城身為邊地軍城,自然有監牢,而且還是專門關押妖怪牢不可破的大牢。大牢座落在雷霆軍校場之南,緊緊一牆之隔。校場之上,那洛城副將兄弟五人正真刀實槍的戰成一團,磨練武藝。

而林昱沒有被押入軍牢內,他被帶到了洛城城府,城府後麵有一座不大的監牢,是城府羈留將要上堂受審的囚犯的臨時羈押地,因為靠近城主府,守衛比之軍牢更加森嚴。

或許是那幾顆妖丹起了作用,在鄭拓的示意下林昱的待遇不錯,被分到最裏麵的一間牢房裏,這地方至少還能從小小的窗戶裏見到一縷陽光,裏麵的幹草鋪設的也厚實一些,最主要的是入牢時的十記殺威棒竟然被免了……

世事難料,牢獄之災陡然降臨,林昱猜不清楚是誰在害他。來到了這裏,再想多的也沒有什麽用處,渾身酸軟疲憊不堪的林昱將幹草仔細的鋪好之後,就躺在上麵準備睡覺。

船到橋頭自然直,總要休息好了才能麵對殘酷的現實。林昱已經做好了搏命的準備。

但連續三天竟然沒有人來提審他,他好像被人遺忘在大牢裏,除了每日一餐的飯食,竟然沒有一個獄卒小吏來看看他。飯食也是一碗糙米,三五片爛菜葉,也僅僅保證他不至於餓死而已。

從小窗戶裏看著日出日落,這三日牢獄竟然比與歐陽鋒大戰一場更來得讓人難受。

除了打坐修行,便是看著一隊蟑螂熟門熟路的沿著監牢排著隊向另一個牢籠進發。

蟑螂這種生物,不管在什麽環境下都能活得很好,適應環境的能力與人類相比天差地別。林昱撥拉掉為首的那隻蟑螂,其餘的蟑螂沒有絲毫的停頓,繼續鍥而不舍的前進,驚慌失措逃亡的隻有為首的那一隻蟑螂而已。他感覺自己就是那隻驚慌的蟑螂,被別人所左右著,不僅是自由,還有生死。就像自己主宰這群蟑螂一般主宰著自己的生命。

林昱一聲輕歎,無可奈何。

找了團幹草便將這群蟑螂扒拉到牢外,任由它們亂竄。不能主宰自己生命的弱者,總要學會如何能活的更長,隻要活的夠久,弱者總會慢慢變成強者,然後主宰自己的命運。就像林昱對麵的那個囚犯,將雙手從柵欄裏探了出來,一把攫住那些亂跑的蟑螂,然後,林昱就聽到了嚼食蟑螂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這不奇怪,人餓急眼了吃點蟑螂算得了什麽,即使是樹皮、觀音土,隻要能填飽肚子什麽是不能往嘴裏塞的,尤其是在牢獄裏麵吃口老鼠肉就算是打牙祭了。要活下去,吃點蟑螂又算得了什麽。

林昱不是沒想過逃跑,越獄這種事並不是想做就能做的,拇指粗細的鐵柵欄就讓林昱毫無辦法。牢房的外麵,隱隱傳來獄卒們呼盧喝雉的聲音,牢裏麵卻萬籟俱寂,沒有哪個囚犯想要挨上一鞭子而大呼小叫,銀色的月光從窗口灑了進來,在黝黑的監牢裏形成一塊塊巨大的亮窗。

在那遙遠的故事裏,強盜們被國王抓進了監牢,等待天明之後就推上絞刑架活

活的吊死。其餘的強盜們都極為驚惶,麵對拇指粗細的鐵柵欄毫無辦法。強盜的首領卻並不驚慌,在夜深人靜的時候,就脫下衣衫,用水浸濕衣衫之後纏在兩根鐵柵欄上。卸下馬桶上的提手插進衣衫中間用力的攪緊,於是堅硬的鐵柵欄就開始慢慢地彎曲了,露出一個足以供人鑽過去的空隙……

看得書多了,總會有些用處。可惜,這是個神通的世界,總有些特殊不一樣的地方。

“沒有用的,那是百鍛精鋼製成的,沒有萬斤巨力根本打不開。”對麵那個吃蟑螂的囚犯說道。

林昱在皎潔的月光之下,看到了一張眉眼胡須根本就分不清的臉,也不知在此被囚禁了多少年。

“你沒想著逃出去嗎?”林昱小心翼翼問道。

“逃?怎麽逃?往哪逃?嘿嘿嘿嘿,小子,乖乖的待著吧!哪兒也去不了,直到有人放了你,或者殺了你。”那囚徒將一隻蟑螂咬地“咯吱”作響。

“不試試,怎麽知道逃不出去!難道等死?”林昱摸索著每一塊磚頭,查看堅牢的漏洞。

那囚徒壓低了聲音充滿了惡意道:“知道嗎?上一個逃跑失敗之人,被折磨了三天才痛苦哀號著死去,小子,希望你的哀號聲盡量小點,別擾了我的清夢!”

聊天很不愉快的結束了。誰都想要活著,並且是自由的活著,這是任何生命最基本的最簡單的追求。如果不能,那便要反抗,所以就出現了殺戮,有了戰爭,有了詭計陰謀。

想想要是和那人一樣被關押不知多少年,林昱就毛骨悚然。不管什麽時候,修行不能斷,他確信一件事,在絕對的力量麵前智慧並不能展現出它的強大,所以林昱無時無刻都在想著變強。強大點,再強大點,總有一天會強大到所有人都要抬頭仰望。

當林昱在月光下坐照自觀,將真元沿著濤濤大江運轉一個周天後,獄卒們呼盧喝雉的聲音陡然消失,然後“咿呀咿呀”的輪軸滾動聲響徹寂靜的大牢。

一道明澈的月光照在來人麵前,而那個坐著輪椅而來之人卻正好將整個身子藏在了黑暗裏,任由皎潔的月光傾瀉在牢房地麵上,“恩人在此過得可好,若是誰為難了恩人,恩人說出來,杖殺了便是。”

大牢裏噤若寒蟬,那些獄卒小吏竟然大氣都不敢喘上一聲。林昱眯著眼看著月光後的人影,額頭上青筋暴露,無言以對。

竟然是他!林昱難以置信竟然會是他!他為何要害自己!

“恩人殺了那隻癩蛤蟆?”沒過多久,慕容雲海就忍不住問道。雖然他早已經知道答案。

林昱按捺下心中的怒意,搖搖頭道:“我沒有那個本事。”

慕容雲海那一隻獨眼反複打量著林昱,笑道:“恩人的寶刃還在我房間裏,明日定當還於恩人,可是那把寶刀劈開了那隻癩蛤蟆,果然是把好刀。還有胸口的那朵紅蓮,某家今日看得很是清楚,真的是太美了。”

林昱鬆開緊握的雙手,若有所思的看

著慕容雲海再次搖搖頭道:“真的不是我。”

“恩人少年時就以堅韌不拔的性格聞名於鄉鄰,去年那個洞玄境的僧人想來也折戟在恩人手下,對付區區一個重傷的妖怪更是不在話下。”慕容雲海早已經將林昱調查的清清楚楚,就連那隻死去的癩蛤蟆也被清吏司之人運回了洛城。

林昱現在真正的平靜下來,念頭在腦海裏翻騰,也猜不透他到底要幹什麽,說道:“大人與那妖怪一戰,已經將其重傷,我隻是撿了個便宜,如果真刀實槍戰上一場,您覺得我可能活下來嗎?”

慕容雲海嘿嘿笑道:“我在江湖上行走已經有十幾年了,為刑部效力也有十個年頭。見過無數的英雄豪傑,可是啊,不管是白道還是黑道,不管是江湖還是朝堂,能夠真正手握大權、一言決人生死的豪傑,沒有一個是單純的身手高絕的猛士,隻有最殘忍,最狡猾,最無情的人才能成為王者。”

林昱笑道:“想來大人就是個王者。”

慕容雲海在輪椅上笑了起來,整個大獄裏都是他猖狂的笑聲,道:“王?我頂多就是一條狗!”

看著瘋癲的慕容雲海,林昱再次歎息一聲,不明白他到底要幹什麽,道:“抓我到底是為了什麽啊?”

慕容雲海哈哈笑道:“恩人殺了那歐陽鋒,難道還不知是為了什麽?”

林昱苦笑道:“我哪裏有這種能力。大人實在是高看我了。”

慕容雲海臉上的笑容消失了,那隻獨眼不解的看著林昱道:“事實上我也想不通,為了弄清楚你的來曆。我派遣刑部最善於捕風捉影的屬下探查你,但你隻是個放牛郎而已,再久遠一些,你是個小乞丐。

可是我卻不信,我想要進一步探究,卻什麽都得不到,你的所有信息都在去年夏斷絕了。我唯一能確定的便是你的身手,你並不隻是像你展現出來的那麽不堪。

那妖怪的的強大即便是我也著了他的道,看看我現在,多麽的痛苦啊!我的後背癢了,卻沒手去撓一撓,我的口渴了,卻沒有腳走去喝水,看看,活著對我來說真的是一種煎熬。

我非常的想知道,恩人到底是如何將數態修為的妖怪一刀斬殺的?”

林昱坐在皎潔的月光下,笑道:“慕容大人,這都是您的功勞啊!怎麽斬殺妖怪的事情扯到我身上討論起來了?”

慕容雲海邪邪一笑道:“這一年裏恩人去了哪?又有了何種奇遇?其實說不說出來都無所謂,今日主要是為恩人遠行送別的。”

林昱聽著慕容雲海莫名其妙的話,微微一愣,道:“遠行去哪裏呢?”

慕容雲海笑道:“恩人偌大的神通,不去闖一闖秘境,見識見識上古年間先人的智慧,著實可惜了!”

林昱搖搖頭道:“我不過是坐照境的小修士,在大人口中的秘境裏恐怕活不了多久。”

“不去闖一闖,如何能知道?還是去走上一遭吧!”慕容雲海斬釘截鐵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