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季一然&；葉遷予篇（七）
一晚上沒睡好，葉遷予一大早腫著眼睛將孩子送去幼稚園，才趕去上班。這一個多月都是季一然接送他和念念，突然又過回之前自己送孩子搭公交的日子，總歸還是覺得有點不適應了。
就連念念也在問他，季叔叔去了哪裏？
習慣果真太可怕了。
早上起來的時候，他沒有看到季一然的行李，這一次怕是真的離開了吧。雖然一直就有這樣的心理準備，可當季一然真的離開時，心裏依然疼得厲害。嗬，這麽多年了，他還是一點長進也沒有，也難怪季一然不愛他，看不起他，就連他自己都厭透了這樣的自己。葉遷予告訴自己：這樣也好，長痛不如短痛，既然知道不會屬於自己，早點斷了也好，真的挺好的，他還有念念，他不會孤單。
一整天，葉遷予都精神恍惚，老是丟三落四，同事們都來關心他，是不是生病了。好不容易熬到下班，葉遷予就趕去接孩子。可是卻被告知，還沒到放學時間，念念就被接走了，一問是誰，老師說是這個月天天來接孩子的季先生。
剛開始季一然去接孩子，因為老師不認識他，所以不放人，還是等到葉遷予來，才把念念接出來，這一來二去，老師也認得季一然了，隻要看到季一然來，就讓念念跟著他走了。
葉遷予一聽是季一然謝過老師，急急忙忙一邊往家裏趕，一邊打季一然的電話，可是對方卻關機了。
一種很不好的預感，由然而生。
急得連開門的手，都不停地抖。
打開家門，就四處找，可是這不大的房子的每一個角落都找遍了，也沒有看到季一然和葉念苡的身影。
“念念，念念，你在哪兒？快出來，不躲貓貓了，爸爸找不到你…”一邊找，一邊叫著念念。可是始終沒有人應他。
家裏沒人，葉遷予又跑去外麵找。季一然常帶念念去的地方，他一個也不放過，公園，蛋糕店，玩具店…能找的都找了，就連屋後那條小公路，葉遷予也跑去找過了，卻一個人都沒有。
會去哪裏？
念念會被季一然帶去哪裏，為什麽又不開機？
“念念，你在哪裏，不要嚇爸爸，快點回家好不好？”時間越久，葉遷予的心就越往下沉。
看看手表，時間已經是晚上9點，這麽晚了，會不會是回家了呢？
葉遷予又開始往回跑，興許是太過擔心，他總覺得連腳步都重得讓人抬不起。
走到樓到，看見家裏亮起的燈光，葉遷予激動得大步往上衝，平時一步一階梯，這次卻是一步兩三個階梯。
他可以沒有季一然，因為他從來沒有得到過，將來也得不到，沒有得到過的，就不會有失去的痛苦，可念念不一樣，念念是他一天天照顧著成長起來的，他全部的精力都放在孩子身上，所以他不能沒有念念，孩子是他好好活下去的動力和希望啊！
焦急地拍打著門板，卻急得忘記了他自己有鑰匙也可以開門。
開門的自然是季一然。
可葉遷予卻像沒看見他一樣，直接將他推開就衝進了家裏，房間、廚房、浴室、陽台…
沒有，沒有，都沒有念念的身影…
“念念呢，季一然，你把我的念念帶到哪裏去了？”葉遷予紅著眼睛質問。
暴躁的語氣是季一然從來沒在葉遷予那裏聽到過的。
葉遷予從進門後就一直無視他的態度，也讓季一然惱了火。
“念念，念念，你的眼裏就隻有她，我這麽大個人站在這裏，你看不到麽？”
——你看不到我為了傷著的心麽，你看不到我愛你到瘋狂的心麽？
季一然衝著葉遷予大吼，他是真的被傷著了，明明想去好好嗬護葉遷予，可他一再無視自己的態度，真的讓他無法忍受。可一想到曾經自己也是這樣對待葉遷予，季一然又後悔得恨不得狠狠揍自己一頓。
“你在說什麽，她是我女兒，你是我什麽？”
第一次，葉遷予在季一然麵前沒有了膽怯，直接將自己的想法說了出來，卻看到自己說出這句話時，季一然帶著受傷的表情，往後退了一小步。
你是我什麽？
原來在葉遷予心裏，他季一然已經什麽也不是了嗎？
“哈哈哈…我是什麽？你說我是什麽？”
步步緊逼著葉遷予，直到將人逼退到角落，無處可躲，季一然也沒有絲毫退讓的意思。
葉遷予強忍著內心的痛楚，正視著季一然的臉，懇求道：“一然，你把念念還給我，好不好？”
“可以，隻要你跟我回去，我保證將她還給你。”季一然態度強硬，他真的等不下去了，這一次他一定要將葉遷予帶回去，好好補償他。
“你到底為什麽一定要我回去？”他不懂，真的不懂，既然都有了沈名言，為什麽又一而再，再而三地說出這些讓他容易誤會的話。
“因為你愛我！”
“哈，季一然，你憑什麽那麽自信，我告訴你，我已經不愛你了！”
季一然感覺這一刻自己的腦子裏像被丟進了一顆炸彈，炸得他頭暈耳鳴，他聽到了什麽？葉遷予說了什麽？不愛他了，他說，他不愛他了。不，不可能！
“我不信！”
伸出手啪地一聲拍在牆上，把葉遷予整個困在自己雙臂之間，用一種近乎淩遲地目光看著葉遷予說：“看著我的眼睛，再說一次，你不愛我了。”
葉遷予死咬著下唇，別開視線，季一然卻不給他逃避的機會，捏著他的下巴，讓他麵對自己。
“說啊，看著我的眼睛，再說一次，你不愛我了，葉遷予，你說啊！”
見葉遷予隻是閉著眼睛不肯回答他，季一然收斂起一絲怒氣，語氣也變得輕柔了些，說：“既然愛我，就跟我回去，好不好？”
“我不要回去，死也不要回去，回去幹什麽？看著你們恩愛嗎？我做不到，我試過了，太難了，心真的太痛了，痛得都不知道要怎麽活下去才好，季一然，我受不了了，真的受不了了，七年了，我像個傻子一樣愛你，我真的堅持不下去了，我也是人，我也會痛，我也想找個人好好愛我，我也想要有個家。我知道，這麽多年我總是纏著你，惹你心煩，總是一廂情願的愛你，讓你委屈了。可現在我已經退出了，成全你們了，你還要我怎麽樣？如果你覺得我走得不夠遠，好，我會走，我就隻求你把念念還給我，她是我唯一的希望，我就隻有她了，真的就隻有她了啊！”
淚，終於忍不住，滑出眼眶，順著臉頰，大顆大顆往下掉，用盡所有力氣去嘶喊，好像要將所有這些年所有的痛苦與委屈全都吼出來，無力地將後背靠在牆上，到底要怎麽做才能將眼前這個咄咄逼人的人徹底忘記呢？為什麽季一然總是那麽自信，為什麽自己在他麵前總是卑微到塵埃裏？
他，哭了！
季一然看著葉遷予的眼淚，不知所措，伸出手去幫他擦，卻發現越擦越多，明明隻是溫熱的淚，季一然卻覺得自己的心被燙得疼痛難忍，直到這時，他才想起來，認識葉遷予這麽多年，雖然他一直很懦弱，可卻從來沒在他麵前掉過一滴眼淚。
不要哭，不要哭，看著葉遷予的淚，心都要碎了，他不想讓他哭的，不想惹他傷心的，他隻是想帶他回去，他以後會對他好的，為什麽葉遷予就是不肯相信他呢？
“你說你隻有念念，那我算什麽？葉遷予，你告訴我，現在的我對你來說到底算什麽？明明你還愛著我，為什麽就是不肯跟我回去？”
“是，我承認我還愛你，可總有一天我會忘了你的，然後找一個人過完這一生。”葉遷予憤憤地大力擦拭自己的不爭氣的眼淚，另一隻手卻放在身側，緊緊握成拳。
“我不準，這輩子你隻能愛我。除了我，你還可以愛上別人嗎？”雙手抓緊葉遷予的手臂，季一然覺得這時候的自己恨不得將葉遷予直接打昏帶走，這樣，他就不會一直說那些傷害他的話。
一聽季一然的話，葉遷予用盡所有的力氣甩開他的鉗製，大喊道：“你憑什麽這麽霸道，不能愛我，也不肯我選擇別人，憑什麽你永遠都一副高高在上，主宰別人命運的樣子，你憑什麽？”
聲淚俱下，雙腿再也沒有力氣支持身體的重量，一點點癱坐在地上。
“季一然，算我求你，你放過我吧，我真的承受不了了，你為什麽一定要這麽狠心，為什麽？”
“就憑我愛你！”季一然覺得自己也快瘋了，思緒已經完全不受控製，將葉遷予從地上拉起來，強製性地半抱在懷裏。
憑我愛你！
憑我愛你！
——愛我？季一然嗎？
突然覺得自己完全無法思考了，隻能呆呆地任季一然緊緊摟著，聽著他帶著莫名傷悲的訴說。
“你讓我放過你，哈，真好笑，那誰來放過我，放過你，誰來放過我的心！我也不想這樣，可是，你不在，每天總是一直想你，手機響會以為是你打來的，你知道當看著那些來電顯示一次又一次失望的心情嗎？上班的時候靜不下心，滿世界找你，除了想你，覺得自己什麽都做不下去。好不容易下定決心靠近你，你卻一次又一次將我推開，葉遷予，到底是誰狠心！既然要離開我，當初就不應該來招惹我，不應該對我好，不應該說愛我，現在我離不開你了，你卻要離開我，葉遷予，我告訴你，除非今天你在這裏殺了我，否則你休想離開一步，隻要我活著，你就必須跟我回去。”
季一然從來沒在葉遷予麵前這樣直率地坦白過心事，麵對季一然突如其來的告白，葉遷予覺得頭腦完全無法正常運轉去跟不上嘴速度，有些木訥地回應說：“你隻是暫時不習慣而已，等時間久了，你會慢慢習慣，沒有我，你也沒什麽不同。”
“習慣？葉遷予，這麽多年，你讓我習慣了有你的存在，現在卻又要去習慣沒有你的日子。到底是誰比誰殘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