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守不知道自己是怎麽回來的。他隻知道自己像是遊魂一樣飄回了家，意識仿佛都不在這個世界了。

回了家，他坐在沙發上就開始發呆。

母親在家，但是他並沒有把自己的事說出來。

這三年來為了尋找適合他的，他有天賦的職業，母親拒絕了好幾次第二研究所那邊發過來的邀請，隻等著他考上大學再去動身。

而這三年，他可謂是能試過的興趣愛好都試過了，甚至他還有一些突發奇想的想法，比如自己是不是適合當殺手之類的，但是經過驗證無一失敗。

他不在這些上有任何天賦，剩下的沒實驗的那些東西，已經脫離了正常人需要的常規技能，便是尋找到了，恐怕也不會有什麽大用。

就這樣，母親也沒有對他抱怨過一句，也沒有對他失望，而是繼續陪他去尋找。

這也是他沒有懷疑過自己身世，反倒是越長大越相信的最重要的理由，因為無論是在什麽環境下，他永遠是被愛的那一個。

這一點對秦守來說不是很難接受，因為血緣不能成為他和家裏人感情的阻礙。

但是另一點——

心中唯一的出路被堵死，他該怎麽自救？

他清楚自己的資質平庸，就算不清楚，經過這麽多年的打擊也該清楚了。資質平庸代表著如果他選擇其他專業，完全不可能取得什麽好成績，想要出人頭地，要麽賣力氣，要麽賣命。

在所有賣命又賣力氣的行業裏，前途最光明的就是成為軍人，也是他一早給自己定好的目標。

他一直在為此努力，做了萬全的準備，自認為哪怕混不出什麽名堂也不會差到哪去。

卻不想，這個目標還沒開始就被終結。

就這樣放棄了嗎？

秦守不甘心。

或許他該做出妥協，乖乖去報考個別的大學。可是妥協了這次，那下一次呢？

他尚且還年輕，在最年輕氣盛的時候都不能堅持自己的路，等隨著年齡增長，生活重擔上身，他哪又有可能再為自己博取一個像樣的未來？

他打開電視，一個一個台換著。

終於，換到一個台的時候，他的動作停下。

［中亞地區再起衝突，戰火或可蔓延至我國邊境。］

［東非地區爆發大規模瘟疫，鷹國以援助為由駐軍東非。］

［富士山爆發，日本島沉沒。鷹國拒絕接收超九成的小日子難民，我國或將迎來百萬難民湧入……］

一條條，一件件。不管是在天災之前還是天災之中，這個世界從來就不和平。

之所以人們覺得戰爭距離他們遙遠，不過是有人在替他們負重前行。

秦守把那幾條新聞反複地看，心中做下了決定。

他能讓國家為他破例一次，也能讓國家為他破例兩次。

如果拚過之後還不行他也許會算了，但他現在還年輕，趁著年輕不拿命去全力拚一把，而是看見困難就放棄的話，恐怕到死他都會合不上眼睛。

這一天他沒有出去，而是開始笨拙地跟著電視學做菜炒菜，好不容易做出個三菜一湯，味道還行。

做完了菜，他又開始覺得茫然，覺得恐慌，心中忐忑著，脊背也逐漸繃緊。

終於，母親回來，他低下頭去看自己鞋尖，心髒咚咚跳著，怎麽也不敢抬頭。

“飯你做的？”

他聽見母親驚訝的聲音。

他能想象到她臉上吃驚的表情，卻無心思考這些，隻是胡亂點了點頭。

他們開始吃飯，他依舊心不在焉。

嘴巴嚐試張了好幾次都沒辦法開口，因為他媽真的不欠他什麽，而他接下來想說的話，對一個母親來說卻十分殘忍。

但是，他還是說了。

吃完飯，洗完碗，他回到客廳的時候發現母親還在。

她坐在沙發上，側著身子靜靜等著他，似乎是早就知道他有什麽事一樣。

也是，他的演技恐怕也拙劣透了。

心中不由懊惱，但是他還是鼓起勇氣，試圖讓聲音大一點：“媽，我想去援非戰場……”

隻是，到後來聲音便越來越小，幾乎聽不見。

“你說什麽？”

他聽見母親這樣問。

他依舊不敢抬頭，咬著牙，聲音大了一點：“媽，我想去援非戰場當誌願者！”

聲音終於大了，說完後他沒感到輕鬆，反而心情更沉重了。

不知怎麽，他又有點想哭，但是他憋了回去，像是生平母親不答應一般，他低著頭就開始瘋狂輸出自己的想法：

“我知道這很突然，也知道這很危險，但是我不甘心……”

他一點一滴地訴說著自己的理由，訴說了自己的理想，訴說著自己現實的落差，訴說著自己是怎樣的不甘心，訴說著自己的未來，似乎想要把心裏的委屈都一次性傾瀉幹淨。等一切都說完，他有些口幹舌燥，仔細一看光是這一通廢話就說了10多分鍾。

說完，他又低下了頭。

他知道他有理想，有期望，希望自己擁有不平凡的人生，可這和母親有什麽關係呢？對方憑什麽要為他的夢想買單，要忍受著一次次的擔驚受怕，甚至忍受著生死離別之苦？

他很自私。

秦守的拳頭捏緊，說完就不再說話了。

而林楓晚聽完……

“就這？”她輕聲問，“你的意思是你想考軍校但是考不上，所以想去當誌願者做貢獻？”

秦守點了點頭，他沒說政審沒過，隻說自己的分不夠。

他並不想戳破那層美好的謊言。

但是自己為之奮鬥一生的目標，對母親這麽輕描淡寫說了出來，他還是有點難受。

明明已經做好為之去死的準備了，這對母親來說還是算不上什麽嗎？

而林楓晚……她確實有些哭笑不得。

上次地震救災看秦守那個慘樣她沒好意思說，但是沒想到這麽多年過去了這孩子腦子還沒轉過彎來。

“我說秦守，你以為你媽是誰啊？”林楓晚想笑，又覺得不太尊重孩子，隻能用帶著笑意的聲音感慨，“上次沒說是你都做完了我不好打擊你，但是這一次……秦守，你以為你媽是誰啊？”

秦守抬頭，迷茫地看著她。

她知道啊，他媽是天才，是科學家，是全人類的救世主，有什麽問題嗎？

見他這個表情，林楓晚也收斂了笑容。

她忽然意識到秦守對他們家的地位認知不太夠，以至於遇到什麽事都想著自己扛，哪怕是拿命去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