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眠走了,去讀他夢中的大學。

林楓晚揉著陸紹軒的腦袋感慨:“你什麽時候也能這麽好學。”

陸紹軒不服氣,鼓著臉道:“我將來肯定比他還好學!”

林楓晚笑著搖了搖頭。

陸紹軒更生氣了,他覺得這就是在說他不行。

林楓晚這幾個月老逗他,她發現這孩子好勝心挺強的,一有什麽麻煩她懶得幹又不想給錢,就直接做出一副“啊,我就知道你做不到”的表情,陸紹軒百分百搶著幹。

隻是經過了半年的“月末工資減半”,陸紹軒也意識到了什麽。

現在,林楓晚再做這個姿態,他不會擺爛,也不會搶著幹,而是眨巴著大眼問她,“媽媽如果我能做到你是不是該獎勵我呢”,然後他的月末工資回到了正常水準,還高出了一截。

在學校,他已經成了徹底的孩子王。

每個月手裏握著幾十塊大洋,零食不要錢地往學校搬,他似乎很享受眾星捧月的感覺。

接下來一年沒有再發生什麽大事。

不過,一年後,薑雨也辭職了,要上藝校去培訓。

走之前,他也帶了個人過來。

“他叫安樹,高一,今年16,沒成年,也沒有駕照……”說著,薑雨底氣不足起來,“但是他開車的技術絕對沒問題!我看著他學的,親自教的!他就是沒到考駕照的年紀!”

“那出了事誰負責?”林楓晚問。

“我負全責!”安樹說,他看起來比實際大幾歲,大約是因為打扮的關係,他在把自己往老成方麵打扮。

薑雨有些忐忑,他是聽說了江眠當初自己畫駕照的事,才敢把安樹帶來的:“他其實有駕照,也不對……他爸有駕照。他爸原本是一個給人運貨的司機,車不是他自己的,但是他現在也不幹了,安樹和他爸長得很像,說不定能糊弄過去。”

說著,他又拿出了一本駕照,上頭是安樹的,顯示的十八歲:“這是我幫他畫的,糊弄一般人應該沒問題了,碰到交警的話就用那一本駕照。”

“還知道告訴我。”林楓晚歎了口氣。

“您對我有再造之恩,我不能在這種事上糊弄您。”薑雨恭敬地說,“用不用他您自己決定。”

“又是你的學弟呀?我這成了藝校學前班了?”

“不是,”薑雨搖頭,“安樹是普通班的,半年前他媽查出了肺癌,不過是中期的,能治。醫生建議盡快做手術,他爸為了掙多點錢接了很多活兒,結果疲勞駕駛,出了車禍。不過隻傷了他爸一個,就是車毀了,那批貨也毀了,賠了不少錢。他爸沒死,左腿截肢了,現在在一家方便麵廠上班,養活他們還可以,加上他媽的藥費就不行了。”

說完,他補充了一句:“他可以幹三年,您三年都不用換人了。不行的話我帶他回去看看能不能改改身份證上的年紀,明天春天就讓他去考駕照。”

“我這兒成慈善機構了?”林楓晚問,“算了,會開車就留下來吧,我也懶得找了。”

“謝謝,謝謝您!”安樹不住地點頭,“您放心,出了事兒我一定告訴他們,我是騙您的,我這裏還有本假駕照,給他們看他們會相信的,您隻要說什麽都不知道就好。我開車穩的很,也不會出事的,就是我死了,也不會讓小少爺受傷!”

林楓晚思考了一會兒,搖了搖頭,說:“抱歉,我不能答應,我不能讓一個沒有駕照的未成年人去接送我兒子放學,這既是對孩子的不負責,也是對你的不負責。”

安樹的眼睛暗淡下去,他本來也覺得不可以的,是這些天薑雨一直在旁邊鼓勵他,才讓他生了一點微弱的希望,隻不過現在這點新生的希望又被掐滅了。

“你會騎自行車嗎?”林楓晚問。

安樹一呆,不知道她問這個幹嘛,但是自行車他還是會的,當即點頭:“會。”

“那你考到駕照前就先用自行車帶著他上下學吧,”林楓晚說,“我缺的是一個接我兒子上下學的人,而不是一個必須開著豪車接我兒子上下學的人。”

驚喜來得太突然,安樹一時手足無措。

薑雨趕緊捅了他後腰一下,安樹蹭一聲站直,反射性高聲回答道:“是!”

“那走吧。”林楓晚說。

陸紹軒正在幼兒園裏等著他的大豪車來接他。

他一直是全校小朋友羨慕的對象,就因為在所有的小朋友中,他的排場最大,零食最多。

雖然隨著時代的發展,陸陸續續有人買了汽車接送幼兒園的小朋友上下學,但是他打聽了一圈後發現,他們的車都沒他的貴!

而且不僅是幼兒園的其他小朋友,就連他們的家長都會羨慕他投了個好胎,有了這麽一個好車。

陸紹軒對此也是滿意的,他對裝B已經沒有一開始那麽熱衷了,隻不過仍然享受著被人捧著的感覺。以前是故意裝,現在多數情況下則是無形裝了。

隻是,今天,情況有點不同。

站在幼兒園門口,他左看右看,沒看見他的豪車。

再看一眼。

還是沒有。

這時候,他看見了站在一輛自行車旁邊的媽媽。

他眨了眨眼,又揉了揉,確認自己沒看錯。

陸紹軒呆住了。

他媽為什麽帶著一輛自行車來接他?

他眨巴著大眼看向他媽,他媽對他露出了一個沒良心的笑,然後便是聲情並茂地哭訴:

“崽兒,咱們家破產了!媽媽前段日子把手裏所有的錢都投進了股市,現在全被套牢了,媽媽手裏的股票跌停,賣都賣不出去。我們家沒有錢了,你以後也沒有零食了,媽媽把車賣了,才還了一點外債,現在我們家已經快要飯都吃不起了!”

陸紹軒驚呆了,他不敢相信為什麽事情變成了這樣。

第一反應,他去看小雅老師和小朋友,發現小朋友們都在,他們都聽見了。

陸紹軒這時候慌了,他還不能理解,飯都快吃不起了,是什麽概念,他隻是知道從今天以後他就不是少爺了。

沒有人再捧著他,說不定還有人鄙視他,他以後隻能坐在自行車後座,說不定以後還會有人指著他哈哈大笑,說什麽“啊,這不是陸少爺嗎?怎麽不坐你的豪車了?”

“媽,你是在和我開玩笑,對嗎?”他期待地看著媽媽。

林楓晚繼續嗚嗚嗚,她今天特意穿了一件最破的衣服:“媽媽跟你開這種玩笑做什麽?好笑嗎?崽兒,我們家真破產了,說不定明天媽媽就要帶著你一起搬進貧民窟……”

陸紹軒徹底傻了。

他遊魂一樣地站在那裏,眼珠子都忘了轉。

“安樹,你先帶紹軒回去吧,”林楓晚假模假樣地抹著眼淚,說道。

安樹想要拉住陸紹軒,結果手指剛碰上他的胳膊,就被他猛的甩開。

“我不走!”陸紹軒紅著眼大喊道,“我不要坐自行車!”

如果坐了自行車,不就跟幼兒園裏最窮的那幫小朋友一樣了嗎?!

林楓晚沒生氣,她吸了吸鼻子,平靜道:“既然他不想坐自行車,你就帶他走著回去吧。”

然後她看向陸紹軒:“當初我也是天天帶著你走著回去的,你別告訴我你不會走路了。”

陸紹軒紅著眼睛不說話。

安樹還是把他拖走了。

陸紹軒沒有耍賴,因為聚過來的人越來越多了,大家都看見了,都聽見了。

他不想讓更多人看見聽見,盡管他知道,估計明天,整個幼兒園的同學就都知道了。

他可以氣憤,但是也沒有撒潑,因為在外頭,他還要維持少爺的尊嚴。

他走了。

林楓晚沒走,她就倚在牆邊,看著他離開的背影。

“……節哀,一切都會慢慢好起來的。”小雅老師看林楓晚發呆,以為她是難過,於是過來幹巴巴地安慰。

林楓晚抬頭,眨了眨眼,那臉上哪有半點淚痕。

“小雅老師,其實我家沒事,我就跟孩子開個玩笑。”林楓晚慢吞吞道,“剛剛那個叫安樹,是我家的新司機。他才十六歲,未成年,沒有駕照,所以我讓他先用自行車接送我家孩子一年,等後年考了駕照,再正常接送。”

小雅老師呆了。

她回想起剛剛那個人,雖然打扮的很老成,但是他確實有著一張過分的年輕的臉。

林楓晚卻是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笑著說:“哎呀,這不是看那孩子太可愛了嘛,就想逗逗他。你可別跟他說哈,也別跟別的小朋友說,讓他先傷心幾天,我看個樂。”

小雅老師向後看了看,小朋友們都走了,而她也像是想到了什麽一般,恍然大悟:“哦,放心吧,軒軒媽媽,我懂的!紹軒小朋友現在身邊人確實太多了,基本都是他用零食收買過來的。紹軒小朋友還小,什麽都不懂,也分辨不了別人對他是什麽居心。您是想趁這個機會,讓他看清身邊哪些是隻圖他的錢,哪些是可以深交的人吧?我懂,我都懂……”

說完,她一臉高深莫測。

林楓晚眨了眨眼,她雖然聽懂了小雅老師是什麽意思,但是她真是臨時起意想逗逗孩子啊!就跟以前騙小孩給她免費幹活一樣,就是看個樂子,絕對沒有那麽多居心!

就算是他將來的要來走這麽一遭,那也是等到他長大了後。現在他才幾歲呀,小學都沒上,懂什麽?

“我真的隻是想跟他開個玩笑。”林楓晚解釋道。

“是啊,我們都聽見了,家長和小朋友開玩笑再正常不過,誰都不能說是你故意騙他們,考驗他們的。”小雅老師繼續點頭。

林楓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