哄好程少爺後，程晚拉著他輕車熟路的走進老魔頭簡陋的居所。
有多簡陋呢？
頭頂是幾片幹得掉皮的樹皮，簡單地搭在一起，形成了“屋頂”。
底下隻有幾塊板子搭成一張床，**什麽也沒有，隻有硬板床。
最能入眼的也是最正常的隻有一張桌子和兩個凳子。
這是程晚當時在的時候，老魔頭特意做的桌子和凳子，為了給身受重傷的程晚有個落座的地方，特意做的。
她拿著木杯子給程少爺倒了杯果汁，“嚐嚐，這個很好喝。”
這個是野果的汁水，也是這裏唯一可以飲用的“水”，也是老魔頭特意為了她琢磨出來的稀罕玩意。
他每次都會去很遠的地方去摘野果，然後用棍子把汁水戳出來給她喝。
雖然外表看著挺黑乎乎的，有點磕磣，但她覺得很好喝，這是她喝過最好喝的果汁！
看著黑乎乎還帶著殘渣的野果汁，程少爺略微遲疑，他長這麽大，還沒喝過帶渣的果汁……
但媳婦兒給的，他肯定喝！
他咕嚕咕嚕喝完了，“還挺好喝的。”有點酸酸甜甜的，沒有他想象中那麽奇怪。
“是吧，這可是我唯一的零食，當然好喝啦。”她一臉自豪。
程少爺也跟著自豪。
兩人看著對方，笑得像兩個傻子。
在攪著魔頭湯的老魔頭，“……”真膩歪。
人治好了，茶也喝了，該幹正事了。
程晚倏地摸著程少爺白嫩的臉蛋，深情款款地道，“最後一關，我要去見那個人了，你怕嗎？”
“我可能沒辦法保護你，畢竟他的權力太大了，搞不好我倆都被他輕易碾死。”
雖然程晚沒有明說那個人是誰，但這些日子，他已經讓86幫他打聽得差不多了，所以他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
他一臉伉儷情深、又赴湯蹈火地點點頭，“不怕，我永遠陪著你，哪怕去死，我們也要死在一起。”
好感動。
“可我不想死。”她不按套路煽情。
她很不羈地冷笑，“我都活了這麽幾萬年了，神器也收刮了這麽多，策略都定過無數條了，都這樣開掛了，我要是還死了，那我不要麵子的啊？”
“這一次，我絕對要把他打趴下！我要讓他哭著跟我道歉！”
氣勢非凡，很好很天真。
在程晚帶著手無縛雞之力的程少爺到了那個人麵前時，她深感屈辱。
她出發之前有多意氣風發多自信，現在就有多狼狽。
“……”
“……”
怎麽一來他們就跪下了？！
難道這就是大boss的威力嗎？
這、這誰打得過！
看著高位上那個模糊的身影，程晚差點把自己一口大白牙全咬碎了，那怒氣那不甘，連旁邊跪著的程少爺都感受到了。
他很怕她把牙齒咬碎了，到時候人沒死，牙沒了，可就吃不了美食了！
他頂著威壓，費力得抬手握住程晚的手，淡定提醒她，“晚晚，冷靜，輸人不輸陣，我們不能自亂陣腳。”
他也沒想到會是這一副景象。
他看慣了程晚在他麵前無所不能的模樣，所以哪怕事先知道那個人是誰，但他打從心底裏覺得他的媳婦兒無所不能，肯定有辦法對抗。
結果……
身份不對等，原來是這麽悲傷的事。
他們從門外踏進這裏隻走了一步，就被迫跪下，背上像是壓著幾千萬斤重的鋼鐵，把他們的腰在緩緩下壓。
看著程少爺臉都憋紅了，程晚第一次覺得心慌。
她沒想牽連程敘白，可她高估了自己，也低估了那個人。
她死死咬著牙關費勁抬頭，眼球裏的血絲像是要爆裂一樣的嚇人，可她絲毫不肯退卻。
“什麽狗屁天道，你根本就不是天道！”
她怒吼，“你隻是天道的一個馬仔，替它管理著小說世界，還真以為自己真是這個世界的主宰了？呸！不要臉。”
“你有本事就把微壓收回去，我們堂堂正正打一場！敢不敢！”
她瘋狂挑釁，可高位上的人卻始終一動不動，隻目光牢牢地鎖住炸毛的程晚。
等程晚罵累了，他才緩緩起身走到兩人麵前，居高臨下地看著他們。
“好久不見，我的…女兒。”
是的，這個人，不僅是小說世界的管理者，也是創造係統宇宙的神，更是程晚的親生父親。
“你和你媽媽長得很像，一樣的漂亮，一樣的灑脫勇敢，可惜，她不在了……”
他的聲音充滿了憐憫和悲傷，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他多深情呢。
可程晚隻想呸呸呸！
一個大渣男，睡了她媽，生了她，卻任由她媽去死，還把才一歲多的她扔進他的魔心裏，讓她去對抗和製衡他心裏產生的惡。
她隻是一個懵懂單純的小孩子！還是他的親生女兒，他真狠啊！
說什麽為了蒼生…
嗬。
他隻是一個小小的神，還是一個沒什麽存在感的神，也好意思整天把蒼生掛在嘴邊！
說到底，隻是他自私又自負！
自己爽了之後就不想負責，出了意外隻想壓住，絲毫不顧她們母女倆的死活。
正在程晚想要用自身血脈來抗衡他的微壓時，他卻收回了全部的微壓。
“？？？”
他又想搞什麽東東！
還沒等程晚從自己空間裏掏神器來對付他，他的身形就已經在漸漸消散。
像化成灰，隨風而逝。
！！！
！！！
怎麽了？他要來大招？！
陌生的慈愛的愧疚的聲音仿佛從遠古傳來，把程晚都說懵了。
“程晚，我的女兒，父親對不住你，父親為了蒼生而拋棄了你，是父親的錯。”
“幾萬年前你的出生，為父真的由心感到幸福的，隻是那個幸福並沒有持續太久。”
“你的出生意味著為父的墮落，神不該和凡人結合，為父破了天規和準則，由此而心生魔念。”
“如果不壓製，將會擾亂蒼生，為父沒辦法，隻能用你來壓製吾的心魔，因為你是吾的血脈，你是最好的壓製武器。”
“但錯了就是錯了，吾沒負蒼生，卻負了你母親和你，為父很抱歉。”
聽到這裏，程晚還是麵無表情，她還悠閑地給程少爺檢查五髒六腑，生怕剛剛的微壓把他壓扁了。
那個人輕輕地歎氣，“你生氣、恨吾都是應該的，為父不是一個好父親，讓你受苦了，抱歉。”
“……嗬。”她隻想冷笑。
這種父親，她不想認。
她不是那種用幾句賣慘煽情的話就可以哄好的心軟小姑娘，她在那些陰暗的角落裏被無數次生吞活剝、抽血鞭撻，這些她沒辦法忘記。
她沒辦法忘記她曾經的狼狽和絕望。
所以她也不會原諒他的做法。
她從來都不是聖人。
“你們從來沒教過我做聖人，所以很抱歉，我沒辦法原諒你們的所作所為，我也不想當你們的小孩。”
她目光堅定而無情，“畢竟當你們的小孩，是這個世界上最痛苦的事。”
沉默，許久的沉默。
程少爺默默地握緊程晚的手，給她力量。
別怕，有我在，我陪著你。
她聽到了。
所以她沒什麽好怕的。
現在她不是一個人了，也比以前勇敢堅強強大了，她不會再任人宰割。
當她把空間裏的神器都掏出來準備大幹一場時，那個人的麵容變得清晰了。
她看到他臉上慈愛的笑容和眼神。
“……”
“晚晚，為父很抱歉讓你成為了我們的孩子。”
他抬手，指尖發出詭異的藍光，對準了程晚，聲音卻是抱歉而溫柔的，“晚晚，為父從未對你做過任何事，這是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以後要開心幸福地活著。”
“為父會下去告訴你母親，你有好好長大，長成了一個很了不起的小孩的，再見了，我的女兒。”
藍光擊中了程晚，卻不痛，反而是溫暖的，像是一個有溫度的擁抱。
程晚懵了，徹徹底底的懵了。
她還沒開打呢！人就跑了？不至於吧？堂堂大boss，這麽慫的嗎？
“他…已經不在了。”程少爺觀察著程晚的反應，小心翼翼地道。
不在？
哪個意思的不在？
“你是說他死了？”她問得直白又驚恐，“他怎麽可能死了？我都還沒出手呢！他肯定是跑了，怕打不過我！”
程少爺走過去把地上的不明物體撿了起來，放在程晚麵前道，“我之前問過86，如果那個人死了，最後就隻會剩下一顆珠子，形似玻璃珠。”
“而每個顏色代表著每個神，你父…他是藍色，這顆珠子裏麵的光也的確是藍色的，所以他的確死了。”
“……”
他在編故事嗎？怎麽這麽離譜……
程晚覺得程少爺腦子秀逗了，“我怎麽不知道，不對，”她終於反應過來了，“你問86？沒有我你怎麽聯係86？”
“……我有我的辦法。”
“什麽辦法？”
“我畢竟是男主，有主角光環。”
“嗬。”以為她會信？可笑！
就在程晚在四處搜尋那個人蹤影時，玩偶兔來了。
“你別找了，他真的死了，灰飛煙滅那種死。”玩偶兔平靜得扔下一顆大雷，“而且上麵已經派了一個新的神來接替他的位置了，他不會再回來了，連轉生都沒有可能。”
程晚像是七老八十的老太婆，遲緩地抬頭，驚到抬頭紋都出來了，“…挺突然，但你說的我信。”
畢竟那個人是她們的創造者，她能感受到。
“你就不怕我幫他撒謊騙你？”玩偶兔竟然會開玩笑！
“你敢嗎？我的為人你是了解的，你敢騙我，我就敢把你們的係統宇宙給炸沒了。”畢竟她體內還藏有大殺器！
玩偶兔皮笑肉不笑地道，“我沒說謊，而且我們也隻是打工人，我們受製於天道，不能隨便亂說。”
“他創造的你們，他死了你們不傷心？”她真的啥都好奇。
玩偶兔中規中矩地回，“雖然他是創造了我們，但也是因為他領了任務才會創造我們，也就是說他也隻是完成了他的任務，而且我們沒心，不會難過。”
有夠無情的。
和她一樣。
知道他死了，她沒有難過。
畢竟生而不養，還利用她來抗衡他犯錯所產生的邪惡，她要還原諒，那她就是賤的。
既然仇報完了，也該走了。
程晚拉著程少爺轉頭就走，她可不想待在那個人一直存在的地方，挺膈應的。
剛走了兩步，玩偶兔就悠悠又宣布了一件大事。
一件關乎程晚去處的大事。
“程晚，你從此以後，就是一個普通人，會自然衰老、受傷、死亡，望你以後珍重。”
“咻”地一下，玩偶兔就溜了。
“……她跑這麽快，是怕我揍她嗎？”
程少爺滿頭黑線，“現在的關注點不應該是你失去了你的bug嗎？”
程晚無所謂地聳肩，拉著他的手悠哉地走向時空門，“怕什麽，以後我也變成人了，也會生老病死，就可以和你一起到老啦。”
反正她活得夠久了，以後要是沒了程敘白，她豈不是會很孤獨很無聊？
那還不如死了呢。
對於程晚的接受度，程少爺表示震驚且佩服。
“可我畢竟是書裏的人物，你……”
程晚嘻嘻哈哈地拉著他跑，大聲喊，“我留在這個世界陪你啦，就算你是NPC，也會有書裏的生老病死規則的，和人類世界差不多啦，隻不過結局前的故事會被書粉反複觀看而已，但又不妨礙咱們死。”
“……你這話說的……”讓人不知道該高興還是傷心……
程晚回頭瞪他，凶巴巴的，“你有意見？”
程少爺立馬慫，“沒意見沒意見。”他哪敢。
“晚晚，我們回去之後就去登記結婚吧？”
“行啊。”
“真的？”
“假的。”
“……晚晚！”
“逗你的，結婚結婚，立馬結。”
嬉笑聲漸行漸遠，身後的白光漸漸消失，似安心亦似祝福。
——全文完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