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純看了眼天色,知道這次是真的要分別了,她沒有借口留他了。

她嘴角下拉,是長了眼睛的都看得出來的低落。

“孟闕,你要變強啊!”少女走到路口時,忽然握緊劍鞘,提著燈籠轉過身,裙裾在鞋麵上方拂過一道漂亮利落的弧度,她抬起頭,認真地望著他,輕聲帶著鼓勵和信任道,“你這樣好的魔教妖人,那就變強大吧,等你成為教主了,魔教就不是大家口中的壞人窩了,那時候,我就可以去魔教做客了!”

“……”

她天真得讓人想錘她腦袋。

孟闕唇抿成一條直線,冷哼,“教主是那麽好當的?”

俞純搖頭,“不好當,但如果是你,一定可以。”

崽,餅我先給你畫下了,錦鯉加持,扶你乘著火箭的速度當教主!

少年不想搭理她,不說人心易變,就說她這短短幾句,卻是他要付諸多年甚至幾十年努力才能夠得著的成就。哪有她想得那麽簡單,就算他真幹掉了老東西取而代之,那時……

眸光淡淡地落在少女期許的臉龐上,到那時她應該已經是小有名氣的正道女俠,在江湖上追殺魔教妖人吧。

怎麽還會想著去魔教做客?不帶著青山派的弟子喊著口號圍剿魔教就不錯了。

“傻子。”

“你別不信,你現在可是擁有全武林都向往的絕學,還有我

這個小福星,”俞純拍了拍自己的胸口,無比自得地繼續道,“否極泰來,你遇到我以後,一定會青雲直上,心想事成的。”

說得好聽,這小丫頭的嘴巴真會迷惑人,她以為她這麽說,他就會心甘情願地被她蠱惑?

“你不勸我歸入正道?”

俞純眨眼,搖頭如撥浪鼓,“那是別的師兄師姐的台詞,我嘛,隻等你當上教主後,帶我在魔教裏吃香喝辣,威風威風。”

“……”那你可真是出息。

雖然一直在反駁,但孟闕心底卻生出不可名狀的愉悅,這世上有個傻子,堅信他會成為魔教的教主,還說和他是一夥的,願意和他做朋友。

多麽像是一場荒誕不經的夢,但他卻開始覺著,這個夢,偶爾做一下,也不錯。

“孟闕,我回去好好練劍,你也好好練功,我們頂峰相見吧!”俞純後退著走,看著站在燈火下不動的孟闕,她又拿出錢袋子,扔給他。

“多吃點,長高長壯變強,下次再見,我要聽你說你欺負壞人的事跡。”

俞純看他表情冷淡,有些失落,但她也沒介意,很快就調整好情緒,她努力揚起小臉,想讓自己看起來陽光。

“小反派,你要保護好你自己啊,我等著你提親呢。”

孟闕動了,轉了身。

俞純便吸了吸鼻子,小聲道,“沒良心。”

“你還走

不走。”

但下一瞬,垂頭看著鞋麵的俞純,就感覺身前多了一道身影,她抬起紅彤彤的雙眼,便見少年繃著一張冷臉,不耐煩地蹙著眉,說道。

啊?

“作為秘籍的報酬,隻送到劫你的那段路。”

少年一手握著匕首,一手還拿著俞純給的錢袋子,淡定地放入懷中。

他也的確缺錢,等以後他還她四袋。

俞純眼睛瞬間又亮了起來,小反派還是有點良心的?

孟闕將俞純送到偷溜下來的小道上,絕不多走一步地就站定了。

“……”

俞純想,這家夥不能要,以後成親了,婚後斤斤計較的事鐵定少不了。

【有昵稱的C:笑死,這展開我真沒想到。】

【呼嘯而過的X:女婿以後肯定要後悔現在的吝嗇。】

【導演M:那就,一起直播間蹲打臉名場麵吧。】

【守護X姐的Y:我發現了,導演最近沉迷直播間,再不提他自己的事業了。】

【有昵稱的C:那我要重新考慮聘用他這事了,他現在不值錢,工資得降,嗯。】

俞純:一些些夫妻相表現開始增加了。

還想說點什麽,忽然孟闕神色一凜,他丟下一句“有人來了,我走了”便幾個飛身消失在俞純的視野中。

抬起的小手又落下,俞純笑容從嘴角消失,逃得還真快……

如此,也不用擔心他學不聰明,會

被魔教的人欺負了吧?

“你去哪了?”

俞純一回頭,就看到沉著臉的蘇漫語。

“師姐……我……”

“留下一封信就一個人跑下山,你知道我第一次騙師父,心裏多難受嗎?”

“咦?師父不知道啊,謝謝師姐,哎呀師姐最疼我了。”

上前,厚著臉皮就挽著蘇漫語的臂彎,俞純將包袱打開,裏麵琳琅滿目的物件,“師姐,我給你買了好多好玩的,還買了兩根簪子,你一根我一根……”

蘇漫語本來還想斥責小師妹幾句,但看她這模樣,她又將到嘴邊的話咽了回去。

她伸手,揉了幾下俞純的腦袋,“下不為例,跟我回去。”

……

孟闕又回了一趟客棧,他伸手從懷裏拿出俞純的那塊腰牌,眼眸沉沉地望了眼地上執熄的屍體。

——孟闕,你隻需將這塊腰牌放下,這事就能徹底撇清了。

——她不過是你萍水相逢、無關緊要的人罷了,不必在意她的死活。

心理建設是這麽做的,但手卻一點一點握緊了手中的腰牌。

算了,他不欠她的。

孟闕回來時查過了,附近是有魔教的人,但執熄是單獨行動的,所以……雖然麻煩了點,但也不是完全沒有辦法甩開嫌疑。

推開窗戶,孟闕拉了魔教聯絡專用的信號彈,隨即反手隔空對著他自己揮了一掌。

他吐了一大

口血,也不忙著抹去唇邊的血跡,忍著劇痛,倒下了。

魔教總舵。

“你說什麽?執熄死了?”鶴紅當著戴著麵具的老者的麵,便要對臉色慘白的孟闕動手,但被老者淡淡睨了一眼,便嚇得縮回了手。

“你為什麽能回來?說,是誰幹的?”

孟闕維持著跪地的姿勢,按著心口位置,咳了聲,聲音聽起來有氣無力的,“屬下也沒看清……但,咳,咳咳,聽他們自報家門,說是青山派的……葉熙和蘇漫語。”

隻字不提俞純。

鶴紅眼眸猩紅,他聞言便信了,因為這倆的確是在青山派腳下被抬回來的,青山派,又是青山派!

“好,好一個葉熙,好一個蘇漫語啊,義父——孩兒聽說過這二人,他們是尚青山的得意弟子,聽聞是青山派這一輩最傑出的弟子。”

鶴紅表情倏然轉得陰冷,“義父,青山派欺人太甚,我們不能就這麽被滅了威風!”

“行了,沒看到小十還受著內傷嗎?”

魔教教主是個六十來歲的老者,他笑聲陰冷沙啞,看似關心孟闕,實際上並沒有聽到半分的關懷。

他輕輕甩了下披風,一步一步,走到了孟闕跟前,居高臨下地看著底下跪著卻保持背脊筆直的少年,在空曠的山洞中回響著他的聲音——

“小十,告訴義父,為何擅自行動去青山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