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純覺得自己仿佛死過一回了，因為等她醒來，就身處地府。
她下意識抬起兩隻包成木乃伊？似的手，疑惑地想：我應該還活著吧？誰做鬼還自帶包紮妝造的？
俞純小心翼翼地動了下肩膀，疼倒是不疼，就是有種麻醉後的不知死活感，腦子裏閃回了昏迷前的畫麵，便立時一個激靈下了地。
“孟闕！”
“我在。”
她起得猛了，一個踉蹌就要撲倒在地，一雙冷冰冰的手穩穩地接住了她。
聽到頭頂這低柔的一聲，俞純差點哭出聲來——
“是你運氣好沒消失，還是我還在夢裏啊……”
要不怎麽他殺了凡人，化作怨戾惡鬼，既沒被罰也沒失去神誌？
這像極了回光返照……
“是我運氣好。”孟闕將手腳不便身體還虛弱的女孩直直抱起，避開她受傷的手，帶著寵溺的笑意，溫和地安撫她不安的情緒。
俞純呆了呆，略顯僵硬地抬手觸碰了下他的眉心，不可思議地道：“真的？”
可是……閻王老頭怎麽沒罰他？
“蘇嚴殘害靈物，違反兩界規矩，當時他要殺你，我殺他，是不得已，並不隻為一己私仇——閻王明理，特網開一麵，準我繼續戴罪立功。”孟闕拿了草藥膏給俞純的傷處上藥，動作十分自然嫻熟，但仔細看，他眼睛閃爍，顯然對這麽唐突地拉她的衣領，給她上藥的“冒犯”之舉感到羞臊。
俞純倒沒注意到這點，隻是冰涼涼的藥膏沾上傷處後，她舒服地吸了口氣。
腦子還在轉，就是覺得奇妙。
睡一覺，海闊天空了？
他們這一世，劇情總是不在她預料之中啊，原以為很難殺、同歸於盡都不一定能殺的昏君轉世，孟闕不到幾分鍾就將對方噶了，而原本厲鬼傷人必重罪重罰不得善終的後果，也被大家合理化得大事化無了？
像是一場美夢，特地編給她的那種。
嚇得俞純立馬打開麵板檢查好感度，清醒清醒。
——叮，主播所攻略的目標鬼王孟闕，對主播好感度+10，當前好感度95，恭喜主播，再接再厲！
嗯？一條間隔有點久的好感度提示，叫她清醒了。
95啊，那是不能在這裏結局，任務還沒完成呢！
“既然如此，我們夫妻搭配幹活不累，繼續人間驅鬼行善為你積功德？”孟闕將俞純的衣服拉好，又給她喂了水，聽到她充滿信心和歡快的暢想，不禁嘴角輕揚。
眼裏滿是溫柔，很好說話地點頭。
“好，都聽你的。”
俞純便雙手不動，徑自往他懷中靠，閉著眼睛，撒嬌似的在他胸口蹭了蹭。
“我算是明白了，你遇到我，所有的好運也隨之而來。孟闕，你吃了千年的苦，以後我們就甜更多年去填補！”
孟闕隻是輕“嗯”一聲，大手輕輕地撫摸她的頭發，沒有多言。
“你承認吧，孟鬼王，你命裏就是缺我，得我，你就圓滿了。”
“嗯，得妻如你，確已無憾了。”
……
俞純靜養了數月，她猜孟闕大概還是要挨訓，因為他總早出晚歸的，但她睡覺時候多，醒來又總能看到他。如果不是他時而難看的臉色，她還不知道他在她睡著時離開過。
“不是，他又罵你什麽了？”俞純的手好得差不多後，也閑不住了，她拽住回來後，晃晃悠悠，但整個身體鬼氣充盈又不像是挨打的孟闕，一臉狐疑地質問他。
孟闕握住她的手，輕輕將她的衣服從肩膀往下拉，露出肩胛，待看見痊愈的傷口，他才展露出幾分欣慰來。
“沒什麽，就是罰我做了點苦力。有點累而已，但你看，我沒事。”
的確沒事，他看著反倒是比墮惡鬼殺蘇嚴後更“健康”了。
但紙包不住火，俞純隻是養傷時不便行動，但不是沒有辦法將死鬼丈夫努力隱瞞的秘密挖出來。
隻是——
當她看到真相時，卻又無法接受。
怔怔地看著吸納十八層地獄“沸河”中萬千怨戾之氣，被怨氣焚身疼得渾身扭曲的孟闕，俞純才陡然明白——孟闕留下的代價，原來是不斷吸收地府的怨氣，並每天重複著生前的慘案。
因為隻有這樣非人的折磨，才能讓他作為厲鬼留下。
他的仇已報，他還有了她，感到幸福和美滿的鬼，執念消失是要投胎的，而殺了人沒有機會轉世的他……卻會在執念消散時，徹底魂飛魄散。這是個無解的死局。
他承受這一切折磨，往不斷流失鬼力的“身體”裏注入怨氣維持凝實，隻是因為他想留在她身邊。
看著一次次被怨戾噬心痛得躲起來的孟闕，糾結的俞純在一個晚上，十分平靜地抱住身側蜷縮著挨過這痛的男人。
“孟闕，離開吧。”
他這樣留在她身邊，她也不會開心的。
就算好感度沒滿……也離開吧，他卡著99點不滿上的原因，她已經懂了。
明明和她在一起很幸福，卻又不敢太幸福，怕一旦卸掉所有重擔，就會消失，怕她獨自麵對這些……真是個徹頭徹尾的傻子啊。
孟闕身體一僵，沒有說話，隻是輕輕拍撫她的後背，聲音沙啞，好似剛醒：“說什麽胡話，是不是厭倦我了？”
可是，鬼怎麽會睡覺呢，他騙她也不編點她信得過的。
孟闕不想離開俞純，孟婆說，她的體質，孟婆湯對她無用。也就是說，一旦他離開，她將帶著悲痛和思念獨活，這對她來說，實在是太殘忍了。
他也很貪心，能留在她身邊的每一天，都是他奢求來的，他不想放棄。
孟闕又一次被反噬得痛暈過去，知悉他動向的俞純，在角落裏撿到他，沉默著給他貼了一張符，讓他能昏著挨過去這陣折磨。
然後，她去了閻王殿，找到閻王。
“你別躲我，你一定知道的，怎麽送他走。”俞純一掌拍在酒櫃上，瞬間拿捏住了要遁走的閻王，見他站得遠遠的，一副避之不及的樣子，她繼續道，“就像你告訴他怎麽強行留下一樣。”
“……”
（結局寫長了點，還有一更。）